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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阿努普眼中喷射出骇人的火焰,“当她驰骋战场,为埃及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这群懦夫在哪里!你们一无所知!一边享受她舍命换来的和平,一边却肆意张嘴诋毁!”
“她背叛了埃及!背叛了法老!她是企图挑起战争的恶魔!”男人用颤抖的声音争辩,同时严正警告,“你不能杀我!阿努普队长!没有法官的审判,你执行私刑同样会受到严重处罚!”
“你以为我在乎?”阿努普轻蔑地一扬唇,“我们宣誓维护她的名誉,从不因此畏惧死亡!”
果然生活才是最精彩的戏剧……
人群几乎散去,只剩昔拉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哈纳特走到她身边再次催促:“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斜向哈纳特,这家伙平时丰富多彩的表情此刻全部消失无踪,只剩下一脸木然。
“告诉我,这到底是出什么好戏,竟然引来军队,连巡城卫士也不敢插手。”她微笑,“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站在这里从头看到尾,然后去询问那些士兵。”
“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哈纳特终于妥协,他的目光飘向舞台上瑟瑟发抖的银发女人冷冷说道,“那个企图挑起战争毁灭埃及的恶魔,她的名字叫做林晨心。”
第132章 城()
“救救我……谁……谁来救救我……我不要被困在这里……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也好……求求你们……让我见他……”
断断续续的悲戚哭泣侵入安静的梦境,昔拉睁开惺忪的睡眼,直起身俯望城墙下的街道,朦胧的视线里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色,隐约的喧嚣随着咸潮的海风飘上来吹至耳边。
年轻的女官端来可口的果酒,用温柔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一片关切之情:“公主,你又做噩梦了?”
拭去前额泌出的细密冷汗,缓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
她失忆了……
严格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失去记忆了还是脑子坏掉了,以致掺杂进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记得自己的身份,她叫做昔拉,父亲是这个修建在海边悬崖上的宫殿的主人--国王阿希雷姆,她出生的王国叫做推罗,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繁荣都市,矗立在腓尼基这片土地上已好几百年。每一天,成群结队的商船停泊进海港,船上载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商人们下船兜售货物,向推罗人换取腓尼基地区特有的紫红色布料,这些彩色布匹由从海中贝壳体内提取的颜料染绘而成,经久耐用,不易褪色,在各国都是抢手的高级品。
她是推罗公主,前几天父王和母后刚给她庆祝过十五岁的生日,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出生起她从未离开过父亲的城市,她是土生土长的推罗人,吃着推罗的食物,穿着推罗的服饰,说着推罗的语言,可是,一旦闭上双眼总会做一些非常古怪的梦……那些蹿进脑海的画面,是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在睡梦之中,她看见了另一座城市。站在街边放眼望去,高耸入云的大厦整齐地排列在一马平川的柏油路两旁,生活在那座都市的人们出行不用马车,而以装有四个轮子的汽车代步,还能乘坐名叫飞机的交通工具穿梭云间,如同神话里的诸神一般。
她能够听懂他们的交谈,那是一种与腓尼基语完全不同的语言,她可以肯定老师们从未教授过,可她就是知道,这些古怪的符号塞满了她的脑子,甚至,比起母语,她更加熟悉这种名为汉语的文字。就比如,刚才用来形容故乡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再比如,赞美紫红布料的“经久耐用”。
她看到了,在那些由汉语书写的书本上所记载的未来,看到推罗会毁灭于谁之手,看到未来哪个民族将占领这片土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启?所谓汉语,就是神的语言?
不过话说回来,神启又如何,特洛伊的卡珊德拉公主就是因为自称受到神启,预言城市灭亡而被族人当做不祥的疯妇,她才不要步她后尘,毕竟,那是非常遥远之后的事情,在那个她无法活到的未来。
是的,她是推罗的公主,一个对推罗城没什么责任感的公主,这座城市的兴衰她看得无比淡漠,就像一个局外人在阅读书卷上已然埋葬的历史,想想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内疚,好歹是养育她的故土呢,于是,这份令人发指的薄情寡义终于招来了报应。
“公主,陛下请您去一趟庭院。”
见她久不作声,以为她被噩梦惊吓,侍女等了一会儿,壮起胆子传达国王的命令。昔拉微点了一下头,转身随她下了城墙,来到王家庭院。
碧绿的葡萄藤围绕着凉亭,为推罗的国王遮挡住刺目的夏日阳光。危襟正坐的阿希雷姆头戴金质王冠,身穿染有红色条纹的白长袍,他温柔凝视着小女儿,炯炯双目盈满父亲的慈爱。
“昔拉,快来,坐到我旁边。”
侍女为公主斟上一杯香醇的葡萄酒,昔拉坐到阿希雷姆对面,低垂眼睑,凝视酒杯中红色的半透明液体,时不时地抬眸偷瞄面前声泪俱下的老头儿,不对……老父亲。
“你果然不肯原谅我……”眼见女儿不愿坐到自己身边,国王不禁老泪纵横,“我们是生活在夹缝之中的弱小城邦,为了抵御敌人的窥视不得不向强国寻求保护,昔拉,我最可爱的小女儿,送你去联姻完全出于迫不得已,可以的话,父亲也想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
昔拉平静地注视着不停用袖子擦拭眼泪的老国王,他似乎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女儿,只是,她的心里生不出伤感来。说不上为什么,虽然很清楚对面坐着的男人是养育她长大的父亲,可对这份亲情她感觉非常陌生,就仿佛……记忆在脑中与他一同生活了十五年的经历并未真实地发生过。
“我并没有因为联姻的事责怪您,尊敬的父王,”昔拉终于张嘴说话,声音带着一点儿悲伤,“大家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但我跟您上辈子一定是仇人,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您,导致您这么恨我,急着送我去死?”
阿希雷姆瞪大双眼,起身惊慌地安抚黯然落泪的小女儿:“昔拉,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放下擦拭眼泪的右手,拿起桌上的人选名单念了起来:“赫梯皇帝穆瓦塔尔?那是个年龄足以做我祖父的糟老头子吧?亚述国王阿达德尼拉里?其残暴的性情能让我活过新婚?埃及法老乌塞尔玛拉1?听说他之所以修建新城是因为旧都孟菲斯的后宫已容纳不下他庞大的妻妾队伍,您确信婚礼后我还有机会见这人第二面?”
痛快地大肆批判了一番,昔拉抬起头,泪眼汪汪的双眸哀怨地注视着阿希雷姆:“父亲,我是母亲嫁给您时她娘家附送的赠品吗?”
阿希雷姆有些恼怒,他这个小女儿一向温婉恭顺,现在竟然拐弯抹角地讽刺自己不是她亲爹!长叹一口气,深深的愧疚感压抑下胸中的怒气,他又何尝不明白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结婚的好对象,可是,他们却是推罗依附的不二选择。
“赫梯和埃及是实力雄厚的两大帝国,而亚述,最近击败米坦尼企图控制美索不达米亚地区,逐渐崛起的国力也不容小觑。昔拉,我知道很委屈你,只是……”
“只是我一定得在这些人里挑选一个做我的丈夫?”
阿希雷姆露出难过的表情,无奈地点点头。
“阿达德尼拉里粗鲁无礼,暴虐成性,说不定打了败仗就会拿我出气,绝对不能嫁!穆瓦塔尔那古怪老头儿大概活不了几天了,万一他死后要我殉葬怎么办,这个也不行!”昔拉拿起笔,接连划掉亚述国王和赫梯皇帝,最后在年轻法老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就他吧!”
“埃及吗?可是……”
“父亲,没其它事的话我先退下了,昨晚没有睡好。”
不等阿希雷姆说完,昔拉站起了身,打着呵欠转身离去。
“公主,为什么选择拉美西斯?”一直默默跟在公主身后的女官突然抬起头,代替国王说出了心里的忧虑,“我国现在与埃及的关系并不太好。”
“那不是很棒吗?”昔拉转过头对她微笑,“都说比起贪恋财富,埃及王拉美西斯更加热衷于追求美色,其后宫的女人比国库的黄金还要多,从年龄到种族,不管是面容貌美的还是体态婀娜的,无论是端庄娴雅的还是性感**的,统统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我这类乳臭未干且国家关系还并不太好的小角色他自然会下意识地冷落,嫁给他能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
微微怔了一下,女官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朝她鞠了一躬:“公主,得不到宠爱的女人会死在后宫,请您重新考虑,赫梯皇帝或者亚述国王才是您明智的选择。”
“被宠爱的女人才会死得比较快吧?”昔拉掩起唇,笑弯的眉眼犹如夜幕的新月,“那两个老家伙胡子都一大把了,还想着迎娶没成年的小姑娘,绝对是变态的,哪儿算得上什么明智选择?”
女官低垂眼睑,沉默下来不再劝谏,对方是推罗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她又怎会听从她的意见?
昔拉走下城墙回到房间,用过晚餐,宫廷教师送来不少关于埃及的资料,说是国王的命令,为了让公主对即将要去生活的地方多一些了解,以尽快融入那里的生活。
展开珍贵的书卷,熟悉的腓尼基字母密密麻麻地布满蒲纸,它们变换出另一种形态,组合成一段与书写在纸张上的完全不同的内容呈现进她眼睛。
拉美西斯二世,十九王朝第三位统治者,古埃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法老,他的一生先后拥有过八位皇后,在年近六十之时还迎娶了年轻的赫梯公主,他的后宫姬妾无数,官方记载,其儿女的数量加起来超过100人,而这个数字,还仅仅只是他“正式”婚姻所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