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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正阳门大开,大晋的文武百官除去了冠带,俱都跪伏在地。新皇为首,待方明珏的銮驾到了近前,便双手托起圣旨递了过去,俨然是臣下对上位者的姿态。
说是禅位,但形势比人强,究竟怎么回事自己心里得有点数,新皇也不想在最后关头把自己小命玩没了,低一低头,总好过掉一掉头。
方明珏从銮驾上走下来。
他已然换上了皇帝朝服,浓重的玄『色』压底,金龙绣纹盘踞其上,繁复厚重。
方明珏接过圣旨,递给小德子,又虚扶起新皇,在禅位诏书和山呼万岁的声音中,名正言顺地登了基。
登基大典被方明珏以国库空虚为由推了,这场换了天下之主,一统南北的战争,就这般轻描淡写,雷声大雨点小地落下了帷幕。
不过,这事落了幕,紫燕山的北蛮却又不消停了,他们看着中原打得不可开交,便想趁虚而入,直接劫掠了边境几城。
新朝初立,事情委实太多,定国号的奏折都被方明珏压在了最底下,焦头烂额地处理着一封封急报。萧乾这位风头仅次于新皇帝的主帅,也不得不加入焦头烂额大军,顺便拖上徐慕怀、孙长逸两个文官当垫背的,埋首政务。
眼下北蛮又来,朝中缺人,萧乾实在是看不下去奏折了,再加之方明珏太忙,别说温存,连眼神都没空施舍给他了,他待着也没意思,便直接请旨,领兵去会北蛮的“老朋友”了。
都是熟悉的套路,但北蛮的骁勇却是南越军所不如的,加之萧乾本就有练兵的意思,所以这场仗便从落叶飘零,打到了北境初雪。
萧乾赶着北蛮打到紫燕山,便被方明珏三日连下九道圣旨催了回去。
“老萧,”左蒙青被留下驻守北境,眼看着萧乾兴高采烈打点行装,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忧虑的目光望着他,意有所指道,“南越皇城下,亦有此景。”
萧乾瞥他一眼,嗤笑道:“得了,想说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功高震主,鸟尽弓藏。”
左蒙青看着他:“栽过一次跟头了,你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萧乾觉着这话问得十分没意思,笑着反问道:“我为何要怕重蹈覆辙?这是我的心结,若说全不在了,那是屁话。但以我之狭隘作为怀疑他的借口,那这借口未免也太烂了些。若说要真是我又栽了,那也无妨。他跟朱昆不一样,我愿意做他手中的杀人刀,哪怕斩己路。”
左蒙青怔了下,瞪大眼睛,半晌喃喃道:“娘哟……想娶媳『妇』了……”
萧乾轻装简行,只带了两百人随行,一路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方明珏圣旨的言辞倒都是端谨严肃,中规中矩,但从最近频繁发来的密信和这三日九道圣旨的火急火燎来看,小皇帝是想他了。
自从攻下大晋京城以来,两人便一直忙,夙兴夜寐,焦头烂额,无片刻闲暇可供耳鬓厮磨。肖棋这身子才二十出头,但萧乾却觉着自己已经老了,从十岁至今,两世为人,他一直与刀剑厮杀相伴,硕果仅存的安稳日子,还是在南越皇宫之时。
萧乾想,他得养老了,回去就让小皇帝在后宫给他开个窝,来个金屋藏娇。
这位大块头的“娇”风驰电掣进了京,把随行的人安置在老将军府,自己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地往皇宫跑。
皇宫大门已落了钥,萧乾望了望比南越皇城墙高上许多的红墙,正要翻墙,却听角落阴影处响起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中分外清晰。
一点亮光透了出来。
它围拢着的人也随着这光亮走出来,长发披散,清隽斐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过来,水泽微漾。
方明珏提着一盏琉璃宫灯从小门迈出来,身上只披了件外衫,显然是刚刚得到萧乾入城的消息便赶了过来。
“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萧乾怔了下,立刻扯下身上披风将方明珏裹住,拥着人往里走,还不忘唠叨,“我回来了又不会跑了,我自个儿翻墙进来就行,你出去一趟,小心染了风寒……”
方明珏本来不觉,现下萧乾一说,才觉十指僵冷,有些麻了。
他动了动手指,然后直接把手塞进萧乾的手掌里,萧暖炉极其自觉地发光发热,将方明珏的手捂住,脚下生风,带着人赶紧回了寝殿。
幸好小德子早备好了热水,深更半夜折腾一遭,两人都泡了会儿。
洗鸳鸯浴时,萧乾坐怀不『乱』,兢兢业业给方明珏擦背,等轮到自己了,却见方明珏幽幽转头,直接伸手握住了小将军。
萧乾贴着方明珏的唇瓣,哑声道:“明日不上朝?”
“有句诗你可曾听过?春宵苦短日高起,”方明珏垂着眼,眼睫纤长,微微一颤,如扫在了萧乾心尖上一般,低声道,“……从此君王不早朝。”
小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乾再不动手那就真的是废了。
两月不见,隐忍着思念着的并非是一个人。
一夜放纵的结果,便是萧乾第二天睁开眼就已快夕阳西下,方明珏早已不在身侧。
按理说以萧乾的体质,方明珏都没事,他显然更不会有,但这是他头一次一觉睡到现在。难道真是他老了?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正在萧乾盯着自己的小将军陷入沉思时,外间忽然传来响动,珠帘一动,两列宫人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手中捧着一件玄『色』银纹朝服,见萧乾看过来,便立刻道:“请将军更衣。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已在祭天台等将军了。”
萧乾一怔,欲张的口也闭上了。不是说国库空虚不办了吗?眼下却又如此突然,竟无人提前告知他。
萧乾直觉是小皇帝搞的事情,但他思来想去,也猜不到,于是连他这朝服不合规制的事也不问了,随遇而安地换了衣裳,前往祭天台。
祭天台四面开阔,唯中央凸起九层玉阶,拱起一尊大鼎。此时祭天台下文武百官都已到了,只方明珏一人站在台上,有宫人在其下台阶上站着。
萧乾遥遥对方明珏挤眉弄眼,方明珏却眨了眨眼,不再看他了。等萧乾走到了武官之首,方明珏才抬了抬手,底下宫人立刻展开圣旨,无非是再宣读下禅位之事,然后是改国号、年号。
“……改国号为乾,年号开元……”
萧乾蓦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方明珏。
很多大臣看到了萧乾这堪称大不敬的举动,但却都神『色』如常。等圣旨宣读完毕,方明珏却又伸手从自己袖内掏出一卷圣旨来,他展开圣旨,突然抬头看了萧乾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朕年二十又一,生于南越东都,自元帝崩,受制于『奸』人,数载如履薄冰。后有忠贤所助,得取天下。”方明珏清越的声音在广阔的祭天台响起,缓缓扩散开来,短短几句,道尽半生。
他的声音一顿,萧乾的心便跟着一顿。
沉默片刻,方明珏的声音才复又响起:“今朕富有四海,唯求一人。不拘其深宫寒苑,不困其凌云之志,不疑其情之所钟,封其镇国王,永镇吾心。”
话音落,似若有所感,方明珏抬眼望过去,正对上萧乾的视线。
方明珏伸出手,萧乾起身,一步一步迈上玉阶。
时光轮转,亦有无常。惟愿此情,永镇吾心。
……
“……惟愿此情,永镇吾心。卧槽,这乾玄帝也太会撩了!而且他最后用的是‘吾’,我,都不自称‘朕’了……”
影视城片场,男三号顾战戚的扮演者翻着《乾玄帝》剧本,惊叹不已。
旁边玩手机的女二凑过来道:“你才看见啊,历史比咱这剧还苏呢。我学历史的闺蜜说,这位镇国王付坤,其实是当年大晋的镇国将军萧乾萧负坤,被皇帝害了,流落到南越,与当时还是南越皇帝的乾玄帝一见钟情,可惜那时候乾玄帝还有个彪悍的男后,就只能搞地下情……”
男三号有点懵:“那、那最后呢?”
女二道:“最后?最后更苏,有记载的史料都说乾玄帝和镇国王这辈子从未吵过一次架,不过有些野史说他俩天天吵架,一吵架镇国王就要领兵出去糟践北蛮,北蛮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哎,不说了,导演叫我呢!”
女二话没说完,匆匆忙忙跑了。
男三号接着看剧本,一会儿助理过来了,小声道:“林哥,之前的男二不行被撤了,今天新的男二来了。”
男三号起身,边点头:“走,过去打个招呼,新来的是谁?”
“影帝萧乾。”小助理道。
第81章番外 ·野史遗梦()
方明珏登基第三年; 隆冬大雪。
大乾皇宫颂阳殿,灯火昏暗,熏然的暖意裹挟着清而柔的安神香气; 扑透垂散的幕帘; 一缕一缕缱绻溢出里间。
侍立在幕帘边的小德子脑袋不知不觉往后一仰,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却如雷似的立时把小德子给吓得一哆嗦; 赶紧晃了晃脑袋; 抹了两把脸; 醒醒神,专心致志盯着自己被外间烛火拉得瘦长的影子。
突然,帘内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声; 随即一个低沉微哑的男声带着诱哄,轻声低语:“就放一夜,明早我便给你拿出来。”
小德子木呆呆立着,四年来完全练就了一身该瞎就瞎该聋就聋的本事; 试图把耳朵朝门外狂卷的风雪声中引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个清冷里意外掺进了些腻人鼻音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声音还更大了些:“萧乾!你……你拿出去……我睡不着……”
小德子用手捂住烫得堪比煮鸡蛋的脸; 认命地缩到了门边,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里间,宽大的金缕屏风后,床头的矮几上点了盏巴掌大小的琉璃宫灯; 两人的发丝融成一滩浓墨,萧乾搂着方明珏,一手强压着腰,一手在被子里不知捣鼓什么,耐心地哄着:“我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