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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共工之意,是想斩去右手,免受银戒禁锢,但偏偏此人生得铜身铁骨,身子万法不侵,这赤凰刀虽是厉害,也是斩此人不动了。
共工发起性来,连斩右手百余下,那赤凰刀不曾有卷刃之兆,但右手腕处,亦不见有丝毫伤损。却见那共工的速度渐渐放缓了,挥刀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小。
这时再瞧共工,已与刚才不同,一副丈二身躯,此刻已变成八尺了,而观其相貌,已然恢复成楚三公子旧貌,再也寻不到共工的半丝痕迹。
秦忘舒与林天弃皆是心生狐疑,不知是楚三公子与共工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若说共工就是楚三,似乎很难说懂,若上共工将一道元魂附寄在楚三公子身上,瞧来亦是不像。
唯一的可知的是,那银戒若是失去对楚三公子的禁锢,此人便是共工,若是银戒威能不失,楚三依旧是楚三。
秦忘舒与林天弃皆是灵慧之士,就算难以瞧出楚三与共工的关系,却知道那共工已然消失不见,面前立着的,定是楚三,瞧那楚三呆呆痴痴,神昏不宁,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林天弃手中光芒一闪,割域灵剑悄然祭出,楚三公子竟不知抵御,被那灵剑落下,正中脖颈,只听“波“地一声,楚三公脖颈处就是鲜血直流,但或是共工神通未失,此剑虽是入肤三寸,终究未将楚三的脑袋斩下来。
林天弃叫道:“不想竟是心急了。“
若是林天弃再稍等片刻,等那共工完全消失,岂不是就可斩下楚三头颅。
楚三公受此重创,大吼一声,手中赤凰刀一松,就落将下来,秦忘舒急忙接过了,再瞧那楚三,借着一道血光,刹那间已去得远了。
林天弃连叫可惜,但见那楚三公子借血遁之术逃得极快,又怎能追得上。口中便道:“今日之战,着实古怪离奇。“忽地一转身,瞧见秦忘舒冷冷地瞧着他。
林天弃瞧那秦忘舒神色,颠觉毛骨悚然,惊道:“秦兄,你怎么了?“
秦忘舒冷冷地道:“你刚才所用正是三清宗御剑之术,敢问林兄,林天奇是谁?“
第269章 恩仇生死谁可断()
林天弃静静地瞧着秦忘舒,神情平静如水。
其实在他第一次听到秦忘舒的大名时,就忍不住想到秦重。同为大晋将军,又皆是姓秦,这两者之间又岂无关系?
但这个问题却不敢去深想,尤其是与秦忘舒同历生死之后,这件事更被压在心里深处,绝不敢去触及一二。就算那日听到大晋士兵述及此事,林天弃也只会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秦姓本是晋国大姓之一,二人同时姓秦又有何奇?”
原来人是最善于自欺的,就觉得只需瞒过了自己,就瞒过了天下人。
只可惜凡事必有因果,自欺欺人又是欺到何时?今日秦忘舒突然发问,林天弃已难回避。
他缓缓地道:“原来你就是秦重之子。”
这轻轻一句话,已点燃了秦忘舒胸中怒火,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将林天弃碎尸万段,然而在这刹那间,秦忘舒却变得冷静无比。
他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转过,先是父帅必死之景历历在目,又想起宁大海临终嘱托,更有一副副林天弃碎尸万段的画面在脑中浮过,然后那最后一副画面,却是自己独立于天地之间,潸然泪下?
自己若是因父仇得报,本该欣喜不已,又怎会流泪伤心?
他依着这脑海中的画面深想下去,原来自己的伤心实因林天弃而起,原来他根本下不了决心,亲手诛杀此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非林天弃两次舍身相救,自己早就命归冥界,又怎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杀父之仇,救命之恩,又该如何掂量?
将此事反复想来,竟是心痛若绞。
秦忘舒喃喃地道:“怎会是你!”
林天弃低首叹道:“怎会是我?”
他自己也曾反复想过,自己行刺秦重一事,虽然甚是鲁莽,又受宗规严惩,但心中并无一个‘悔’字。杀一人而救千千万万的百姓,又怎能算是错了。
唯一的错处,就是秦重竟是秦忘舒的父亲。
秦忘舒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林天弃,林天弃初时怎敢去瞧秦忘舒的目光,但他在心中思忖半刻,心情渐定,也抬起头来,直视秦忘舒的目光。
秦忘舒森然道:“看来你至今仍不肯承认你做错了。”
林天弃缓缓地道:“只因你若是我,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秦忘舒扪心自问,自己闯进大齐军营之时,的确有将大齐主帅随手诛杀的念头,杀一人而利天下,又有何不可?自己已是五级修士,面对着这极大诱惑时,仍不免心境大动,当初林天弃不过是冲玄之士,又哪里能想得如此深远?
林天弃的话就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秦忘舒的心窝里,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仍是那大晋将军,不曾修成仙家妙术,若有机会站在大齐主帅面前,自己必定奋然出手,毫不犹豫。
可是不管心中对林天弃的行为有怎样的解释,却有八个血淋淋的大字横在眼前,秦忘舒一字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林天弃有那么一刹那的冲动,就想伸长了脖颈,任秦忘舒斩来。与心中的痛楚纠缠相比,有时引刀呈一快,反倒是最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但在秦忘舒说出那八个字时,无尽魔息奔涌而至,却将林天弃刹那间点醒了。
自己身负重任,竟是不能死的,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此时,死在这里。
伏羲皇授自己三宝,所为何故?岂不正是要力阻秦忘舒魔性大发?秦忘舒得仙界大能垂青,这才涅磐重生,重现人世,其人更是立志,要率众抵御浩劫,挽狂澜于既倒。
但秦忘舒毕竟修成无相魔诀,随着他此功修为提升,其人越发的不可抑制,成尊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当初林天弃得授此命之时,原不曾多想,心中只有欢喜。自己离了宗门之后,前途茫茫,寻寻觅觅,如今有伏羲皇授以神功三宝,就好似拔云雾而见青天,给他指明了一条出路。
因此在大业未能完成之时,自己是断然不能死了。
林天弃亦一字字道:“天命在肩,实不敢死。”
秦忘舒大吼一声,手中赤凰刀就向林天弃当头劈来,但此刀在手,却己是沉重如山,那赤光虽是声势惊人,其实刀法已乱。为报杀父之仇,怎能不出此刀,但面前分明是生死兄弟,又怎忍动手。
此刀落处,秦忘舒已是泪飞如雨。
林天弃怔怔地瞧着那赤光斩来,竟不知闪避,他说出“天命在肩,实不敢死”之时,心中亦是犹豫之极,这话既像是在替自己开解,又是向秦忘舒表明立场。但究竟该不该抵御此刀,却是好生难决。
直到那赤刀上的劲风吹到面上,林天弃方才将手一抬,用灵剑挡住此刀,只此一挡,决心已下。
他大声道:“天弃留此贱命,只盼能替天下人谋福,大功告成之时,天弃亲来授首。”说到这里,将身一晃,便已纵将出去。
秦忘舒心中迷迷茫茫,只凭着本能赶了过去,口中反复颠倒,只念着那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者,就是不能同存于一个世界,这苍穹若有了秦忘舒,就不能有林天弃,若有了林天弃,就不该有秦忘舒。二人之间,只能有一人活在世上。
但可惜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林天弃一心只想远离秦忘舒,手中割域灵域急速斩来,一剑便是百十里,那秦忘舒怎能追得上。
虽然明知追不上,秦忘舒又怎能轻舍,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这脚步又如何有理由能停得下来。
不知不觉之中,已追了两个时辰,此刻秦忘舒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林天弃逃向何方,唯有空中有林天弃残存的灵息,向他指明了去路。
但就在这时,体内真玄又是一空,那归元降境界竟又卷土重来。
秦忘舒虽是一心报仇,但若是不当机立断,只怕就要从空中跌将下去,摔成肉饼了,此身若死,何以复仇?
没奈何,秦忘舒只能急急沉降,哪知离地面还有百丈时,体内真玄已耗得干净,赤凰刀被脚尖点去,就偏了数尺。原来刀上法力已失,再也不听他使唤了。
精卫与青聆虽在袖中,可精卫灵脉被封,尚未打通,青聆被困在袖里,亦是诸法难施。
秦忘舒心中只听了一声苦,看到那地面飞扑而来,身子竟是动弹不得,修士一旦失去真玄,与凡人又有多大区别,便是这百丈高空,也足以跌死自己了。
自己坠落之地,若是江河湖海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一座乱石高山,可怜自己这位群修领袖,大能修士,竟要活活跌死在这里了。
耳边只听到呃呃声响,赵光灵已从袖中纵将出来,伸手一探,就捉住秦忘舒身上云衣,总算将秦忘舒的下坠之势阻住了。
秦忘舒大喜道:“光灵兄,多谢相救!你总算醒过来了。“
赵光灵听到这话,脑袋缓缓转了过来,满目迷茫之色。喃喃地道:“光灵兄是谁?“
那赵光灵既是傀儡,就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本不该有丝毫表情,但此刻赵光灵双目迷茫,却比昔日活泛多了,唯因面部僵直,无法配合目中神情,这才显得神情古怪之极。
秦忘舒道:“光灵兄就是你,你就是赵光灵?“
赵光灵更是糊涂:“我究竟是光灵兄,还是赵光灵。”
说话之时,二人同时跌落尘埃,好在因赵光灵身材高大,手中又提着秦忘舒,因此秦忘舒虽跌在地上,倒也不觉疼痛,但赵光灵却是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双腿踏处,石裂山崩,身子陷进坚石之中。
赵光灵一抬脚,就从山中挣扎出来,手中仍是提着秦忘舒,喃喃问道:“你又是谁,为何我觉得你亲切无比,你是我的兄弟,儿子,还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