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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吧……别动手,我来。”
抬起双手,发现从小臂处已经被缠上了三指宽的白麻布,一直包到指尖。我呆呆的看着被包成了两个棒子的手,在月染的催促下听话的张开嘴,月染小心的倾斜着茶盏,喂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水。
“哼,吓死人了啊,”用手帕帮我沾了沾嘴角,月染便伸出笋指点了一下我额头,撅起樱桃小口:“我今早听璃光公子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了遍。真有你的,一直昏睡了好几天,刚醒过来胆子大的就敢往失火的宅子里跑……要不是鹏公子,你这小东西现在早就烧成捧灰了。”
“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自己……”喉咙还是灼痛,但是声音略微能放出来些了,只是头痛的发沉。我仔细的回忆着发生的事情,跟着就一下子窘住了——我记起来自己该是倒在了浴池中。
“对,还居然就在水里睡过去了!你知道你把荡尘汤的浴娘都吓死了,她一声惨叫,结果……”
我当时一丝不挂的沉在水里,那岂不是……想着浴室那些皮肤黝黑嘴唇宽厚的昆仑奴,我翻身把脸压在了枕头上。月染也不理我羞的抬不起头,依旧说着:“真是好险,没烧死在火里,却差点淹死在水中。要不是鹏公子担心你,出来和浴娘交代给你用好的伤药后还站在外面,你就躲不过这劫数了呢。”
“什么?”
我转过脸,月染见我整个人都僵了,也一愣:“你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吗,是鹏冲进去将你救上来的。”
“鹏、鹏公子!天啊……”蜷成一团,我的身上烧的像是帖在热茶盏上——以后是没脸再和他相见了。
“哟,还知道不好意思呢,”月染伸手来拉我的长发,扳着我的脸不让我转过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瞧小丫头脸红的,担心的事还挺多……算了,告诉你罢了,鹏公子去拉你出来之前,扯了布巾蒙了自己的眼,在浴娘的指挥下用袍子将你包着出来的。他呀,什么都没看到。”
眼睛里都快出水了,我恨不得此时跑出去跳到那些锦鲤的池子里凉快一下,正挣的羞愧难当,门外脚步声响,月染立刻放开我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清咳了声道:“拿进来。”
门一开,顺次走入两名梳着双螺髻的绿衫少女,手中捧着的漆盘。我倒在塌上看不到她们承的是什么,只看见门外的艳阳照进来,墙上就晃出一片流光碎火。
“上次我见你着绿,就都按着那样式又去天香阁订了套淡紫的,”她回手,身后的少女立刻上前一步微蹲下身子奉上手中的事物,月染随手拿了件东西丢在我身上:“这是我冬天时做的首饰,打出来了之后又不甚喜欢了,还没有带过,一起送你吧。”
一条镶了白亮的石头的璎珞珠串蜿蜒在我身上的锦被上,金色的丝穗吊了缠了彩线的八宝结,微微一动,霎时滚过一层沁了辰星碎片般的彩光。
心知这物件价格不菲,我赶忙推辞:“这,太贵重了!”
月染微回身点了点头,绿衫少女们在案上放下了漆盘便躬身退出关了门。她回过头来看着我,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只这些,都没法表达我的谢意。璃光公子身世坎坷,屡次大难……妹妹,若不是你拼了性命去救璃光,又提醒他沉入那存了水的更漏中避难,此时他已经死了……”月染站起身,直直的就拜倒在榻前,我一惊,慌忙伸手阻她,却被月染抬手按回塌上:“这次蒙荀子相救,即使姐姐我将自己的所有系数奉上,都难表对你的感激……”
“姐姐快起来!”见她眼眶又红了,我连忙去想拉她起来,可双手的手指都缠在麻布里,只能架了她的手臂:“看在我有伤的份上别让我再用力掺您了,快起来吧!”
月染听我这么说,赶忙跳起来,又扶了我躺好,我将手臂压在她肩上,也将她按回椅子上坐稳了,又说了很多温存的话才劝住了她的泪。不一会儿月馆内的婢子送来了养烫伤吃的鲤鱼黄米粥,月染亲自捧了碗,吹凉了一勺一勺的喂了我吃下,又帮我擦了脸,梳好了头发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靠在榻上,我看着窗上的翠竹摇曳的影子。
老师也曾在我生病的时候这样喂我吃下东西,照看我洗漱,帮我穿好衣服,为我梳头……
布帛一声撕裂,风刃从内挑开了缠了我双臂的麻布,被割开的布一片片的落在床下,我小心的揭去了沾了有着奇异香气的汁液最后一层布,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烫伤处依然明显,指缝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左手的手臂上压了一层纸,我用指尖挑了,发现下面的手腕上居然写了两行小字。
“如所见,伤无大碍,安心。”
“此次可信他说,安心。”
第一行字是鹏公子的,另一边的字迹虽然陌生,但是也能猜到是璃光所写。我怔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他们知道我会忍不住拆了药自己验看伤口,于是写了这字逗我开心。
能在这纷纷尘世中认识他们,荀子很幸福。
为了让您们也安心,这几日就先将养着身体吧。等我恢复了体力,再去查这场烧的疑点重重的火。
无明憎
小弦轻乱,清冷的音律绕了指尖索索而鸣。一脉气息波动,如柔风吹水,旋即隐没。恍然间,徐徐又起,涌动处媚光烂漫。微有低语切切,巧笑娇弱,欲寻声回顾,方动念,便隐入一片雨雾中细不可闻,惟余缕缕暗香浮动。
略沉一刻,大弦复噌,一句轻叹,引的嫣红乍开,霎时满目丝绦漫卷。落红深处依稀有神伎舒臂曼舞,肤色如雨前青云,缠金坠玉,身形婉转流川。天光垂如丝弦穿透香雾,鼓之,其音薰然妙不可言。神伎被乐声所助,开口唱喝,软语间媚惑横生,妙音破空穿天,五百飞行仙人恰越空而过,闻声狂醉,失其神通一时堕地。须弥山地现宝像,琉璃海边一片潋艳流光,荡漾的翠浪拍岸,行树撼动。诸天见之发声赞叹,于空中穿行,散香洁之花如雨,霎时湮没神伎。许久杂乱复静,已不见曼妙身影,凝神间,微闻一声哼唱依稀,如空梦一场。
我容箜篌上的弦荡尽了余音,方收了手将它放在身边。
曲毕。
“这段便是紧那罗章——《清音》。与上次您听到的是阿修罗章的《天魔》一样,同为梵音八品。”抬手摸着这把叫做“鸣凤”的箜篌,我仔细的将凤首下衔着的黑色流苏和玉珠理顺,又调松了张着的丝弦:“这是历代堕天相传的音律,但是据说又会因为每人的觉悟而互不相同。传授在下技艺的先师已经故去了,她演绎的梵音八品恢宏博大,与在下较之,还要高深几倍。”
姥跪坐在我身边,此时才睁开双目,眼中已经浮了泪光。她轻声哼唱了几句,复摇了摇头,深吸口气之后笑道:“姑娘果然是天赋异禀之人,方才我闭了眼睛听时,恍惚身边坐了几百名乐伎,同时鼓琴演奏,高低错落互有岑差,音律间又互相迎合……奇的是您即使不用夜羽,依然能听见那奇异的唱颂之声。罢了,我还要自己醒悟一段时间才能研习。”
“天赋异禀的是您才是,单是第一次听便能猜出这就是传闻的《梵音八品》,又一言中的——和您说,在下的先师也曽奇过,为何我一动音律便会隐隐有人声唱喝之音。据她所说,历来堕天都无此技……姥是见多识广之人,也帮我访着这事情出处吧。”
抬手捏了一块酥糕就要放在口中,却被姥一掌拍在手臂上叱道:“放下,这半月声音刚不哑了,就贪着甜物,小心咳起来。”
“早就好了,”我知她是担心我,于是便听话的将酥糕放回盘中:“那时也只是因为被烟呛了,现在觉着声音比先前还清亮了呢。”
姥提了锡壶,又给我添满了一盏的水:“姑娘尚年轻,什么都靠一口气撑着,此时就算是身子受了损伤自己都觉不出来,到了我这岁数您就见着真章了。”
“不成了,姥,我一口都喝不下了。”我皱眉——为了调养我被烟呛哑了的嗓子,月染送来了贝母梨膏,但是姥依然不放心,天天逼我喝这泡了甘草的水。
“最后一盏,又不是苦的东西,别让我给您送到嘴边去。”
情知耗不过她,我听话的捧了喝下了让人舌根泛甜的水,放下了茶盏后就仰躺在地上,用手帕盖了脸遮着从廊外漏进来的阳光。
“今天的饭给您省下了,我现在张嘴水都能漾出来。”
姥笑了几声,坐到我身边抱过了鸣凤,回忆着方才我弹出的音律切切的拨弄着琴弦。
“姑娘静下心来准备一下吧,虽然本业没得挑剔,可您这随性就松懈下来的秉性得小心着点,以后入了宫,别让人挑出什么来。”
听出话中有别意,我用手指挑了绢帕的一角看她:“怎么?”
姥一声轻笑,停了手中的弹拨:“往年这时候,宫内便会派了宫人过来教授入宫后的礼仪事项,但是现在太常寺似乎都没什么动静……我举荐姑娘直接过岁考,可是看如今这意思,送姑娘直接过大校许是不能了。”
知道这里又有了变故,我笑着问道:“哦,有什么说法?”
“还能有什么说法,本来我也是朝廷里八位考核乐师的大校乐正之一,有向内举荐的资格。可太常寺散乐部的董坚大人亲自过问姑娘的事情,生是将越级大校的事情压下来了。”
我伸出双手,从指缝间看着蓝的透彻的天空。
“姥,若是不直接大校,不也就是多几重考核而已,您还怕我……”
嗤笑一声,姥斜了我一眼:“都像您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要知道这里面人世复杂啊。姑娘许是不知道吧,太常寺散乐部的董坚大人一向与月染大人就不睦,此间她经常差了人往咱们这边跑,我这月入宫叙职便已经看了不少脸色了。”
姥口气中有些抱怨,我知她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肯定顶了不小的压力。
“您家这位姐姐生性豪爽,和那粟末靺鞨的质子璃光大人走的亲近,这惺惺相惜的事情若是在市井间也无妨,但这是在宫里,如今两下又正逢刀枪相对的,有不少落人口实的传闻呢……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