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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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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今天市上的,县上的,乡上的领导都在,有什么问题,我们解决什么问题。”江永鹏说:“感谢各位领导对灾区的关怀。领导们都看到了,各家各户的房子都是按照上面的规划修的,这会儿差不多都盖起来了。还有点儿零星活,也花不了几个钱,就不好再向领导们提啥要求了。”
任之良知道,江永鹏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在看乡上领导的眼色。按照法律规定,他这个“官”,是村民自治组织的负责人,是由村民选出来为村民服务的,他和乡长没有上下级关系,也没有向政府负责的义务。可在社会生活中,事实上和乡镇领导形成了上下级关系,村上的工作听命于乡政府,村主任得看乡上领导的眼色行事。因为,法律是写在纸上的,而乡长是活生生的,有什么事请求乡长比请求法律要方便得多。
“群众的生产、生活还有什么问题呀?”郝民宣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像是问村主任,又像是问大家。江永鹏刚想说什么,乡长说话了:“问题还是有的。最大的问题是群众来年的生产。今年,有各级政府的救济,有四面八方的支援,群众的房子也盖起来了,生活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就这么着过来了。领导们下山的时候可能看到了,这个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历来是靠泉水灌溉的。地震以后,泉水越来越少了,今年的冬灌已经成了问题,明年的春水看来也没有指望了。也就是说,明年这个村和附近的几个村,面临着下不了种的问题。”
江永鹏看了一眼乡长,乡长没有什么反应,他大着胆子说:“泉水越来越少,有不少年头了,只是今年更加严重。”
郝民宣看看大家,表情十分严肃,他说:“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他问县上的领导,“这么大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早反映?”他又问江永鹏,“那你说说,这泉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永鹏看看乡长,乡长没看着似的,刚想说什么,他又看看副县长陈志龙,陈志龙说便道:“主要原因还是上游过度放牧,开荒种地,破坏了植被造成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理,但养畜比种地经济效益好,上面又鼓励发展畜牧业,县上也就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大家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快抓在线书1。0。2'
“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郝民宣接着问。
陈志龙赶忙说:“就是市长你在山上说的,尽快把山上的牛羊撤下来,鼓励村民舍饲养畜。今天回去以后,我们就着手研究这项工作。”“好,还要考虑尽快恢复草原植被的问题。”郝民宣说,“明年群众的生产生活问题,今天来的与此有关的部门,你们和县上好好碰碰,拿出个意见来。好吧,我们到外面看看吧,大家心中要有数。”




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当年的景象了,小河已经完全干涸,不要说水,就连河床里的石头都没有多少了,是被村民拉去修房子打地基用了。小河两边的草地,小草刚出土,就被饥饿的牲畜啃了个精光,曾经枝繁叶茂的各种树木因小河的干涸,所剩无几,仅有的几棵也已气息奄奄,几近干枯的树枝上,零星地挂着几片黄黄的叶子,看上去是那么苍白可怜。
任之良记得,在他小的时候,这里的树林充满了生机,他和小伙伴进了林子,各种各样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碰上野兔、野猫之类的小家伙也是常有的事。找麻雀蛋,是他们的一大乐事。在林中茂密的草丛中,是麻雀们做窝的天堂,它们在中意的地方刨出一个小坑,用枯燥的细草在小坑中编制成窝,在此生儿育女。在麻雀飞出的地方,小伙伴们拨开草丛,毫不费力就能找到这样的窝。有的窝里有蛋,那蛋像葡萄般大小,上面有着褐色的斑纹,很是好看。
说起麻雀,当地人把它们分成两种,一种浑身灰褐色,体形大约成纺锤形,一般在农家院落的墙上找一个小洞做巢,夜间常栖身在大牲畜棚圈内的顶棚上,或民宅墙上无意间留出的小洞里,叫家雀儿。另一种,毛色成深褐色斑纹,体形略成球形,一般栖息在田野上和山地里,叫麻雀儿。任之良他们在小河边嬉耍的,就是这种麻雀儿。捉家雀儿,他们也有一套十分成功的办法。一种是白天,他们用马尾巴那光滑而长长的毛,搓成细细的绳子,做成一个个扣,再把一个个扣拴在一根长绳上,在家雀儿经常出没的地方,钉两个小木桩,把绳子拴在木桩上,然后,在其附近撒一些鸟食,成群的家雀儿不知是计,在此觅食时,就难逃厄运了。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夜间捕捉,他们三五成群,溜进生产队饲养院的牛棚、马棚或什么棚,用手电筒向棚顶一照,发现雀儿,用棍子或鞭子往上一抽,成群的雀儿便乱飞乱撞,再拿手电筒往地上一照,成片成片的雀儿在地上扑棱扑棱地挣扎,他们捡起来,放进带来的袋子里,满载而归。
如今的这里早已不见麻雀的影子,更不要说野兔野猫什么的。于是他问江永鹏:“想当年这里是麻雀的天堂,如今怎么连麻雀的影子都不见了?”
江永鹏不无诙谐地说:“都坐火车走了。”任之良惊讶地“啊”了一声,盯着江永鹏半天说不出话来。尔后他问:“坐火车上哪里去了?”
“上新疆打工去了。”江永鹏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笑了,笑得那样苦涩,那样无奈。江永鹏不失时机地补充道:“我们这地方,连雀儿都不想住了,你说人可怎么住得下去呀!”
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已经不能养活一只麻雀。任之良想,这真是我们所说的过度放牧造成的后果吗?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真如领导们说的,只要把山上成群的牛羊撤下山来就能恢复这里的生态吗?大自然和人的关系,就像人的内脏器官之间的关系一样,只有协调一致,才能保证机体的生机与活力,只要哪个脏器出一点小小的毛病,就有可能造成有机体的灭亡。大自然也一样,它必须保持平衡,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大自然也会死亡的。由于人类的活动,短短的二三十年时间,就使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变成了不毛之地,如果不加限制地,无休止地任由人类向自然索取,不知二三百年之后,我们唯一的家园会是什么样子,不要说千年万年之后的事了。他又一次想起太平洋加拉帕戈斯的群岛上食掌莺的故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郝民宣一行看完了这里,要求县乡领导在做好灾区重建扫尾工程工作外,最要紧的是,抓紧研究解决明年群众的生产生活问题。郝民宣特别吩咐江永鹏,要及时和乡里联系,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向上面反映,不要问题成堆了才去找政府。江永鹏一一应承着,和来的人一一握手告别。当他握到任之良时说:“不去看看老妈了?”
他看着江永鹏,一时不知怎么说好。上次母亲病得不轻,他强行带到城里,住了几天医院,病很快就好了。过完年,就嚷嚷着要回来,就送回来了。自那次送回来之后,他没有见过母亲的面,他确实想看看她老人家了。但一想,还是工作要紧,就对江永鹏说:“不看了吧,陪着市长呢,不便于单独行动。”说着掏出两张钱,交给江永鹏,“请你代劳给我妈吧。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江永鹏接过钱,有点为难地说:“老三不行了。老念叨你呢,回去后抽个空来看看他吧。”
“我是应该去看看他呀,都到家门口了,不见个面,就这样走了,也太不近人情了。”说着他在衣兜里掏,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掏出来。他对江永鹏说,“那二百元钱,你先给我老三吧,妈那里还过得去。过后我来了再说。”说罢,来人已陆续上车,任之良也只好上车,一路上郁郁寡欢。
所说的老三,就是任之良那个患肝癌的堂哥,还不到五十岁,肝癌已经到了晚期。期间任之良曾看过他,那时,他还能下地干活,如今不知是什么样了。想到这里,他特别想去看看他。他们到了县上,开了一个会,研究部署了有关工作,郝民宣要回市里了,任之良对徐树军流露了要看老三的心思,徐树军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你就不下来了,留下来看看他,顺便也看看你老娘。”
任之良说:“我不好意思开口,这不是陪着市长嘛!”
“好吧,”徐树军说,“我搭市长的车回去,叫小黄送你一下,人之常情嘛。”



任之良流泪了。说实在的,像这样活着,还不如叫他早死。
“我给你请个医生看看吧。”他说着抽泣起来,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样一个人了。
他和小黄去乡卫生院请了一个医生。医生听了任之良的介绍,带了一点药,随车来到老三家。医生看过后说:“也只能洗洗腿,上点药,最多抽抽腹腔内的水,再打支镇痛的药,怎么也没有回天之力。”任之良还能说什么呢,他是农民呀。如果是公职人员,他这会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恐怕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最起码,他的腿不会因为肿胀而开这么多吓人的窟窿。医生花了好大的劲抽了抽他腹中的水,拿酒精洗了洗可怕的腿,用了点消炎的药,包扎了一下,吊了一瓶液体,就算完了。任之良知道,对于这病,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也就是尽尽兄弟之谊,表表心意吧!
因为打了镇痛药,老三昏昏沉沉的有点睡意。任之良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断断断续续地想起了早年的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老三青年时精明能干、聪明伶俐,因家庭贫困,上了两年学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他结婚之前就能说全套《水浒》,任之良特别爱听,就缠着他说,后来等他看了《水浒》,他才知道,老三说的,与他从书中看的分毫不差,不知老三的字是从哪里识的,那时被禁止的这《水浒》是从哪里搞到的。老三脑筋转得快,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他在农闲时间或队里调他进山垒羊圈、铲羊粪的空儿,拾点蘑菇,挖点草药,抓几只旱獭(一种哺乳类草食动物,属于松鼠科;本地人叫獭儿或獭拉),总能因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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