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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月,浣月你在哪里?”
披头散发的女子拖曳着破旧的裙摆从内殿里奔出来了,好似一只折翼的彩蝶。
宫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旷寂的殿上一个奴才丫鬟都没有,唯有她轻快的脚步声。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朝正在浣洗着脏衣服的女子道:“我刚才瞧见巧雨了,瞧见巧雨了。”
浣月抬起头来,在热的出奇的天里,她的额际满是汗珠,噼噼啪啪的滚落到衣襟上。
她忍住眼眶的湿意,佯装笑意道:“娘娘竟说胡话,浣月早就去了?”
“去哪了?”浣月微怔,在地上随意的坐下,任由地上的污泥沾染了她并不算干净的裙摆。
浣月陪着她坐在污泥里,替他拢着及腰的秀发,转过头去,不敢让她瞧见自己在眸子里打转的泪珠。
“到底去哪里了,还不快说?”绿萼有些急促的问着。“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亲自去寻……”
“她到了年纪自然被放出宫里去了。”浣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个半新不旧的银钗,小心翼翼的替她簪上。“夫人再也寻不见她了。”
自那日她从城墙上跳下来,便时好时坏的发了疯,若是疯的厉害,连浣月都不认识。若是清醒起来,倒和以往无异,只是不理会浣月。
只是这些日子被囚于这里,一日三餐都成问题,更别提请御医来诊治。
绿萼紧紧的拽着她的袖子,殷殷热望,眼里满是希冀:“那我们出宫去瞧瞧她去成不成?”
浣月点点头:“等奴婢洗完了衣服就陪着娘娘去。”
她听到此处,欢呼雀跃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般,奔到庭院中仰望着湛蓝的天。
浣月靠在廊柱上,静静的看着她,后宫那些奴才待她们愈发的刻薄和狠起来。
那日绿萼从城墙上跳下来之后,与皇上争执了一番,她永远记得那日李胤走后自己冲到屋里,瞧见一个凌乱不堪,让人见了忍不住脸红的锦榻,以及头疼的死去活来的皇贵妃。
之后绿萼昏睡了整整三日,皇上听闻后却嗤之以鼻,只任由她的生死,只下了圣旨,倘若绿萼活过,便每日跪在阖闾门外,以赎其失德之罪。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后宫,绿萼昔日可谓是心狠手辣,如今从至高出跌落,往日不敢喘气的奴才们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荒凉的洗桐宫,此时愈发的像一座坟墓,宫里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她们主仆相依为命。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慌慌忙忙的奔过来,只说绿萼在朝阳殿跪的时辰到了。
疯癫失c的弃妃,连身份高些的奴才都敢欺负,更何况是已经是庶人。
“快些让这个疯女人随咱俩去阖闾门,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那内侍尖着嗓子,满脸不屑的说。
“夫人。”浣月徐步走下宫阶,立在风口处,替她挡住森森的凉风。
“大人,我家夫人此时正犯病,你就行行好,让我家夫人晚些时辰再去罢。”
“那可不行,若是晌午皇上回宫见不到她,那我的命还能保得住?”
绿萼仿若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话,反倒伸出手去,广袖迎风,屋檐上的积雪落在她的手掌上,她笑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浣月小心翼翼的替她拢了拢衣衫,强忍住眼底的泪,“阮夫人,你便随她去罢。”
绿萼咬唇轻笑,娇羞不已,“我不是阮夫人,我是祁王王妃。”
说罢翩然转身,径直走到屋内的梳妆台前,捡了一支步摇仔细的插在鬓旁。
再不能等了,那公公发起狠来,蓦地按住绿萼,拖着她便要走。
绿萼尖叫着脱身,踉跄后退数步,眼神顿时迷乱仓皇。
她被吓的手足无措,不敢再闹,躲在浣月身后,满脸的恐慌。
浣月用苍白的指尖替她拢了拢头上的碎发,饶是再忍着,眼泪依旧滚落。
那内侍猛地扑上来,绿萼猝然放开浣月,脚下不稳,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娘娘。”男子声音急促,因为惶急而失了往日的稳重。
浣月呆住,赶忙扶起绿萼,茫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他绛紫色的朝服上,整个人灿然生辉。
绿萼猛地站起身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眼睛里满是狂喜。
“王爷,绿萼等的你好苦。”
“娘娘你认错人了,微臣并不是祁王殿下。”云义垂眸不敢看她,亦不敢搂住她。
云义冷冷的看着那太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反了不成?竟敢这般的欺负主子?”
浣月挺秀的眉锋一抬,不动声色的看着云义,漠然的开口,欺负我们夫人的人多了去,大人管的过来吗?此时阮夫人已经被贬斥为庶人,若再称呼娘娘,这恐怕会于理不合。”
云义征战沙场无数,无论是受了多么中的伤都不曾软弱过,甚至有一次敌人的箭矢穿透了他整个臂膀,他依旧是未曾怕过,可此刻他眼眶微红,语气里竟全是心疼,“圣上怎么能这般的待你……”
第156章 冷宫()
阖闾门的大门咿呀呀的被打开,一排的轿撵行过,几十名秀女在轿子里,撩开帘子忍不住的观望。
澹台云谣只瞧见门内跪着的女子,对身边的丫鬟道:“当初我进宫可是全然依仗着她,如今她竟如此的落败了。”
“只可惜老爷白白的搭了那样的多的黄金白银,只想给您找个依靠,如今竟白费了工夫。”
如黄鹂般的嗓音,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的尖酸刻薄。
“她虽然如此落败了,可她对咱们来说并不是全无用处,若是用的好这步棋子,定能出奇制胜。”
澹台云谣撸下雪腕上的镯子,上面猫眼般大小的珍珠,浑圆饱满,一瞧便不是俗物。
在这一干的秀女中,只有她一人乃是商贾之女,不似旁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她后面的轿子上,一个女子亦是探出头来,待看见朱漆的门槛前,跪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子。
那女子的脚被绑着,好似怕她起来一般,吓得哆哆嗦嗦,浓密的眼睫低垂着,让人瞧不清她的容貌。
此时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内侍,恭恭敬敬的道:“各位小姐请下轿,随奴才去拜见皇后娘娘。”
原本探着头的女子忙不迭的下了轿,直奔着跪着的女子过去。
待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之后,顿时一震,这便是书中人常说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罢,那张脸顾盼间乱人心魄。
“这位公公可能告诉我这跪的究竟是何人?”
那内侍态度谦卑,知晓她乃是舒氏一族的女子,舒家煊赫至极,在朝中的势利亦是不容小觑的。
“舒小姐怎么问起她来了?她是阮绿萼,如今已经被废为庶人,皇上仁慈,饶过了她的性命,只叫她日日跪下阖闾门外。”
舒墨宝抬起裙摆走过去,举动之间,肌肤雪白晶莹,脱俗耀目。
她不顾旁人的眼光,扑通一声跪在绿萼的对面。
“我在家里听问过你的事。”舒墨宝回头瞧了瞧不断被搀扶下轿的秀女们,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我真的羡慕你,钦佩你可以不顾一切的与自己所爱之人奋不顾身。”
绿萼的眉心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自嘲。
舒墨宝的脸上露出了满脸的悲凄,又重归黯然,“可我却眼睁睁的看着我挚爱之人离开,不敢随他私奔到天涯。”
绿萼低垂的眸子里有光芒幽闪,竟带着几分的疑惑。
这个女子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的,这样的话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这可了不得。
此时七八位秀女莺声笑语的走过来,待看见相对而跪的两个人时,为首的女子从怀里掏出两块金锭扔了过去。
“怎么这宫里竟有这么多的乞丐?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便赏你些。”那女子乃是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洛婷倾。
“这位公公,怎么一进宫便让人看见了这般晦气的东西,这般秽乱宫帏之人怎么偏偏跪在本宫进宫的路上?”
洛婷倾娇斥道,一旁的内侍额头见汗,却有苦说不出。
洛婷倾入宫之时早已听闻绿萼之事,又听闻她被日日罚跪在阖闾门外,又见到这般的美貌,不由得心生嫉妒。
她眉眼皆是掩盖不住的傲气。
身后的人听了她的话,都认出了绿萼,不由得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两块金子亦扔到了舒墨宝的脚边,亦是连她一块都讽刺进去了。
“我听说相国夫人乃是出了名得歌姬被扶了正,若论晦气还不知道谁更晦气呢?毕竟歌姬的女儿岂能是旁人所比的?”舒墨宝捡起地上的金子,又扔回到她的脚边。
在众人的低笑中,洛婷倾脸色气的铁青,银牙几乎咬断。
就在此时却见澹台云谣徐徐的走来,“大家以后都是侍奉皇上的人,何必为了这般的小事争执?各位姐姐都是官家小姐,只有云谣乃是商贾之女,还望各位姐姐多多提点。”
绿萼有些戏谑的听着这出荒诞的闹剧,待听到云谣二子之时,心里不由得有一刻的停顿,原是那个男人让她将这个女人弄进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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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云义正在巡罗,便听见脚步声急促,犹未转身,便听见属下匆匆忙忙的赶来,“云将军,浣月来请将军帮忙叫御医,只说阮夫人的病又发作了。”
云义进入洗桐宫,却见地上一片的狼藉,被褥,枕头凌乱的被扔了一地,而绿萼赤着脚,在地上乱跑,碎瓷将她的脚踝扎破,森森的冒着暗红的血。
云义生怕她再伤了自己,便赶忙上前欲要拉住她,她仍旧浑身发抖,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他吃痛可又怕她她会咬到自己的舌头,便不敢挣扎。
嘴里尝到了一丝的腥甜,绿萼忽然一笑,她骨瘦嶙峋,头发披散着,更如同鬼魅一般。她猛地放开他的胳膊,猛后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