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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卷起画放入旁边的屉子里,然后整整衣冠迎了出去。
允祥是知道他的,只要在家,一天倒要大半天时间勾留在书房,所以允祥直接过来,允礼接出来时,允祥已经快到书房门口,兄弟见面,也免不了客套一番,然后相携进了书房,彼此落座,丫鬟上茶,允礼看了刘景泰一眼,刘景泰就将仆从全部屏退,他自己也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余兄弟二人,允礼道:“十三哥身子骨不好,有事可让人来叫我,怎么又亲自来了呢,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又是一番担心。”
允祥无力一笑:“春风骀荡,我就心猿意马了。”
允礼道:“出来走动下也好,不如哪天我陪十三哥去南苑。”
允祥摇摇手:“南苑就不必了,我瞧你府里多栽种花草,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溜达下。”
允礼于是站起,亲自过来搀扶起允祥,兄弟二人也不叫随从跟着,并行来到后面的园子,这时节还没有百花齐放,只几株桃红几棵柳树,正是这简单疏离的景致,更让人赏心悦目。
一行走,允祥一行道:“今儿裕仁当的少东去了我府里,跟我说了件事,说有位姑娘拿了件玉佩去他那当铺里,他认出那玉佩是来自宫中之物,怕这其中大有文章,便赶紧着告诉了我,我想,会不会是谁因拮据而偷着将宫中之物带出宫去变卖呢?这事得查。”
他口中的“谁”,允礼明白,是暗指那几位阿哥。
康熙的儿子,善终的少,至今日,除了十三阿哥允祥和十七阿哥允礼,其他的阿哥死的死囚的囚架空的架空,生活拮据,偷着变卖物事者很多,这个允礼知道,只是他立即想起了自己曾经打赏给三春一块玉佩,当着允祥也不隐瞒,他觉着若是自己刻意隐瞒,怕会祸及他人,于是道:“十三哥不用查了,那玉佩是我赏下去的。”
这倒让允祥有些意外:“那姑娘是你府里的丫头还是”
允礼道:“她是铁匠李家的女儿,帮我查过反贼的事,念她有功,而我那天苦于没带银两,所以顺手将身上的玉佩赏给她了。”
允祥一副原来如此的释然:“这我就放心了,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能帮十七弟你查反贼的事,那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为兄很是好奇。”
允礼一笑:“偷。”
允祥愕然:“偷!”
允礼解释:“她其实是李家大爷遗落在民间的另一个女儿,现在才父女相认,给生母抛弃后,为了活命,不得不经常偷偷摸摸,也不过是一个馒头两个包子,我瞧见过,手法还不赖,所以才让她帮忙,就是往宋记书肆偷了本吕士良写的归隐记。”
允祥呵呵一笑:“这叫不叫物尽其用呢。”
允礼顺手折下一枝柳条,闲闲的数着上面的叶片:“人家现在可是铁匠李家的小姐,本也不肯的,碍于她二叔李忠是我身边的人,这才不得不答应。”
允祥忽而意味深长的看允礼:“十七弟你对她,好像很尊重。”
是啊,铁匠李不过一个没落的门庭,即使辉煌,同堂堂的天潢贵胄比起来,也如草芥,听允礼提及三春的语气,允祥才有此怀疑。
允礼也知道十三哥心里想什么,无意做过多的辩驳,怕越描越黑,只淡淡一笑:“皇上也说过,当用之人,便是功臣。”
说完,深嗅柳条,略带苦涩的气味,却是春天昂然的生机。
允祥走的有些累,即往柳下那赏花的石凳上去坐,允礼眼疾手快,已将自己的马褂褪下迅速铺在石凳上,还道:“十三哥当心那凳子凉。”
允祥笑道:“瞧瞧,将我当成娇弱的小姐来对待了,一家子都这样待我,反倒让我不自在,我今天就是以玉佩为借口逃出来的。”
允礼也于他身侧的石凳上坐了,望满眼春光,也不过是淡绿中间或一点红,正是美人清丽之姿,正是赏心悦目之景,劝允祥:“十三福晋也是担心你的身子。”
允祥的嫡福晋兆佳氏是康熙时重臣马尔汉之女,温婉贤淑,颇识大体,这倒是与钮钴禄氏相像,允祥笑着看允礼:“十七福晋倒不担心你的身体,却担心你的子嗣,听说想把孙尚荣的嫡女替你纳为庶福晋,你却拒绝了,是不是为了这个李三春?”
不料十三哥竟然联系到这件事,允礼忙道:“当然不是,孙尚荣乃九门提督,朝中大臣,他的嫡女怎好给我做妾。”
允祥道:“十七福晋如此考虑,还不是因为那孙小姐几年前同李忠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你将李忠收在身边是因他救过十七福晋,这个情有可原,假如你不想孙小姐做庶福晋,娶为侧福晋也行啊,皇上跟前,我去说。”
允礼忽然发现,自己方才的解释是徒劳无功,只能这样说:“我虽然不比十三哥劳碌,也还有很多事务要料理,哪有心思纳妾。”
一切都有钮钴禄氏打点,他说忙,允祥当然觉着是借口,劝着:“你后宅冷清,又无子女,皇上也曾经问过我呢,钮钴禄氏和孟氏,都不错,别冷落了她们。”
允礼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付之一笑,淡淡的神情。
钮钴禄氏,允礼觉着她就是装裱精致的一幅画,宜于悬挂欣赏,孟氏却是一首曲子,听听也就罢了,孙玉珈过目即忘,倒是那个李三春,那么真实的存在,可以同她相爱或是相恨。
此处距海子不远,水面生风,吹来格外的凉,允祥打个喷嚏,允礼便请他回房中坐,允祥摇头:“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我还是家去躺着。”
于是,允礼送他到二门处。
第59章 男婚女嫁()
庙寺街,李家大宅。
虽然李忠逃过一劫,但因为同孙玉珈的婚事黄了,李老太太闷闷不乐,盘腿坐在炕上吧唧吧唧的抽着烟,嘀咕着:“这门亲事可是果郡王给说的,他孙尚荣敢对果郡王抗命?”
房内没有旁人,只小喜于旁边做着针线陪着她,小丫头,不懂婚姻大事,老太太说话又不好不接,就道:“不如,请三小姐找果郡王说说吧。”
正垂头丧气的老太太突然来了精气神,满面含喜道:“我怎么忘记这一茬呢,果郡王不是喜欢咱家三春么,对让三春找果郡王说说,那个孙尚荣忒不地道,定下的亲事又黄了,出尔反尔,呸。”
说完,让小喜跑去前头的肉铺喊三春。
大早晨的,肉铺上不是很忙,三春同二春分拣猪肉呢,大春正在剔骨,小喜走进来朝三春道:“三小姐,老太太叫你过去下。”
没等三春开口,大春冷着脸问:“老太太说没说什么事?”
小喜摇头:“没说。”
大春有些生气:“老太太没说,你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小喜垂头:“奴婢愚钝,没看出来。”
大春气鼓鼓道:“是够蠢的,滚吧,大早就给我添晦气。”
三春一拉小喜的手,彼此出了肉铺,往后宅走的路上,三春向小喜致歉:“因为我,害你给大小姐骂。”
小喜看她一笑:“奴婢习惯了,三小姐不必介意。”
三春问:“老太太真没说找我什么事?别是我又惹祸了,自己还不知道。”
小喜道:“三小姐别担心,老太太找你是为了二爷同孙小姐的婚事,孙家悔婚,老太太气的不行,想让三小姐找果郡王说说,毕竟这桩婚事是果郡王给说和的。”
听说让自己找允礼,三春登时站住了。
小喜见她不情愿的样子,后悔自己给老太太提了那么个建议,就道:“三小姐,若你不想去,我帮您劝劝老太太。”
三春继续拔腿前行:“也不是不想去,关键我一个小姑娘,同果郡王又不熟。”
小喜抿嘴想了想,有些害臊:“都说果郡王喜欢三小姐呢。”
三春撇撇嘴,没说什么。
到了上房北屋,甫进门,没等绕过那槅扇,李老太太晓得是她来了,欢喜道:“是三春吗?”
自从得知三春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再见到三春,总是和颜悦色的,对三春的喜爱程度更甚于大春和二春,心中还遗憾,若是大春二春也如三春这样美貌和聪明,也能嫁得果郡王这样的好夫君,铁匠李何愁不振兴。
三春心里清楚自己是谁,所以在李家,仍旧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听老太太唤,忙应着:“老太太,是我来了。”
进到里面,到了炕前,还不忘朝老太太屈膝一礼。
老太太眉眼都是笑:“一家子,不兴多礼,你来我跟前坐,我有话对你说。”
得了小福的提示,三春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也还是故作不知,规规矩矩的挨着炕沿坐在她对面,道:“您老有事尽管吩咐。”
李老太太未开口先长叹:“是你二叔的婚事,你说那孙尚荣竟然敢悔婚,我本想到他府上痛骂一番,可又觉着那样失了体面,咱们铁匠李虽然不是官,那也是老字号了,可着北京城哪个不晓,我不能丢铁匠李的颜面,更不能丢你爹和你二叔的颜面,你爹忙着生意,应酬多,丢了他的颜面,往后教他怎么在场面上混,而你二叔现在又是王府的教拳师父,他的颜面不单单是铁匠李的颜面,还是果郡王府的颜面,所以我才忍了那孙尚荣。”
听到这里,三春咽了口唾沫,心说您老想多了,铁匠李的颜面没那么重要,李忠也担不起果郡王府的颜面,您之所以不去孙家闹,是觉着闹了也不顶用。
继续听下去。
老太太又叹了声:“可我又咽不下这口气,本想让你二叔找果郡王提提,你也知道你二叔的脾气,死犟,爱面子,不肯麻烦果郡王,后来我想,你不是认识果郡王么,这事还是由你去说合适。”
三春搓着手,不好意思拒绝,可她是真不想去见允礼,只好道:“老太太您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找个大男人谈男婚女嫁之事,这不合适。”
这话也没错,李老太太继续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