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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姨娘见先后有人冲出,不知情况,吓得忙跌跌撞撞的跑了。
没搞清楚状况的三春稳稳心神,骂云啸实乃小人,关键时刻竟将她推出,骂够,还不忘四处的找酒,找到一小坛子,抱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再说云啸和杨易,一个跑一个追,穿房跃墙的就来到孙府外面,至一片柳林,云啸喊:“我只是想还你刀!”
杨易猛然收住脚,回望他,彼此都有些微微的喘。
云啸将刀射了过来,杨易侧身避让然后抓住刀柄,心里已经十有八九对方是谁,探寻的问:“你就是上次在小仓的那位?”
云啸素来狂妄,更兼心里有底,大大方方道:“是又怎样?”
杨易又问:“你为何三番五次跟踪我?”
云啸却道:“我没有跟踪你。”
杨易诧异:“你跟踪花姨娘?”
云啸凌然一笑:“更没兴趣。”
杨易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
云啸的手缓缓向怀中。
杨易顿时起了戒备心,防他突然使用暗器。
不料,云啸掏出的却是令牌,柳林幽暗,幸好一块乌云散,露出半个月亮来,彼此距离不近,但对如此熟悉之物,杨易还是认了出来,惊道:“你也是粘杆处的?”
云啸踏踏近他几步,将令牌高举着给他看。
杨易依稀看见上面写着‘协理事务头等侍卫’,见是自己的上司,杨易慌忙打个千:“标下见过大人。”
云啸严厉道:“今晚你的表现失误太多,这事若是给主子知道,你明白会是什么结果。”
杨易纳罕:“请大人明示。”
云啸逐一指出:“首先,在不明情况下,你不该刀劈李三春,一旦对方是友,岂不是误伤同谋,其次,方才你开口便说什么‘你也是粘杆处的’,这话实实不妥,画蛇添足的一个‘也’字,便暴露了你的身份。”
言之凿凿,道理充分,杨易惭愧,只是也有异议:“大人看上去同那个李三春熟稔,不过方才推出李三春无非是想保护自己,标下不懂,大人为何又跳出来救她?”
云啸心道,莫说你不懂,我自己也不懂,按理即使杨易一刀劈了那丫头又关自己何事,自己要做的就是谨遵主子的喻,办好差事,多多领赏,荣华富贵,过此一生,当时将三春推出是怕杨易发现他们两个,想以三春做挡箭牌,然后自己伺机逃脱,然,见杨易对三春不利,他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冲了出去。
真真假假,几次对那丫头表白,有做戏的成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差事,那就是将反贼一网打尽,今晚忽然发现,自己竟是那么那么的在意那丫头的生死。
扪心自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动情?
其实无需求证,当时不假思索的冲出去救人,这场真真假假的感情,已经落案。
这些话只是内心思路,不能对杨易说,只道:“她不能死。”
杨易费解:“大人该记得主子曾说,于咱们无益的,无论是谁,都死不足惜。”
雍正是对这些血滴子做过如此训教,云啸当然没有忘记,此时被杨易说教,云啸有些挂不住,但他已经找出了合适的理由:“那李三春是孙尚荣的新宠,她若死了,孙尚荣必然会追查下去,以孙尚荣的能力,早晚会查到你头上,所以李三春不能死。”
这个理由杨易信了,因为在孙尚荣身边的日子不浅,杨易太了解其人的城府和手段,不过还有疑问:“大人之前认识标下?”
云啸道:“关于你的身份,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孙尚荣同康亲王巴尔图来往密切,主子怀疑他们之间有阴谋之事,不放心,遂吩咐我来查,那时才告诉我,孙尚荣身边的侍卫长其实是粘杆处的。”
听雍正动用了云啸来查孙尚荣,杨易惶恐,怕雍正对他已经不信任,或是怀疑他的办事能力,忙替自己说项:“标下之所以一直没能查出什么,是他太谨慎了。”
云啸安慰他:“这个主子亦是明白,否则不会要我来,你也别往旁处想,主子要我来查的用意是不想将你露出来,或许以后对你有大用处。”
杨易权且信了,也希望如此。
又一片乌云来,天地再次陷入无边黑暗,云啸道:“你出来太久了,怕那位花姨娘正等的心焦,赶紧回去,防止节外生枝。”
杨易羞赧,想说什么,云啸再道:“主子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没必要对此含羞,只是我提醒你,那个花氏没什么心机,这种人容易得手,也容易坏事,你小心。”
杨易施礼:“嗻,标下会小心行事的。”
当晚,三春抱着酒坛恣意畅饮,荼蘼百般劝说不得,最后至其酩酊大醉,她的醉一小部分是为了孙尚荣欲侵犯自己而气,更大的部分是因为遇着了允礼,多少人都难逃一个情字,况她只是个小女子,心烦,贪酒,一口一口,也就醉得不省人事。
夜夜失眠,这一晚三春好睡,果然酒是个好东西。
次日给荼蘼又是喊又是晃的弄醒,三春只觉头昏脑涨,眼睛半睁不睁问:“什么时辰?”
荼蘼答:“快过卯时。”
三春埋怨着:“才卯时你叫醒我作何?好困。”
待想拉过被子继续睡,荼蘼急急道:“吕安出事了。”
幻听般,三春怔住,等想起昨晚吕安擅闯孙尚荣的卧房救自己的事,脑袋嗡的一声,一咕噜爬起,愕然望着荼蘼:“他怎么了?”
荼蘼突然哭起来,也不出声,就是流泪。
三春不敢想太多,但也是猜出八九,着急,拔高了声调:“他到底怎样?”
荼蘼哽咽道:“他,他给大人下令杖毙了。”
声音不大,三春却如遭雷击,傻了似的,想过孙尚荣会责罚吕安,但没想过会如此之重,还是如此之迅速,只觉脑袋里装了口大钟,给谁使劲撞了下,嗡嗡的响个不停,且一点点鼓胀,鼓胀,无边际的鼓胀开去。
荼蘼见她眼睛直勾勾的,吓坏,摇晃着她的手臂:“姑娘,姑娘!”
终于,三春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从头到脚快炸开般,霍地跳下炕,夺门就跑。
荼蘼明白她是去找孙尚荣,也知道这种时候,她定会不计后果,如此便容易冲撞孙尚荣,荼蘼在孙家为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了解孙尚荣,见识过他的残暴手段,担心三春倘或真的为吕安冒犯了孙尚荣,其性命堪忧,于是紧随三春之后追上去拽住她,三春奋力丢开,荼蘼再死死抱住她,怕给旁人听见,小声道:“姑娘不可冲动。”
三春瞪着眼睛,不过须臾,那眼睛充血了般,吩咐荼蘼:“你放开我。”
荼蘼豁出去抗命,摇头:“姑娘冷静下。”
三春冷硬的重复:“你放开我。”
荼蘼仍旧摇头:“姑娘别做傻事。”
三春动弹不得,突然声嘶力竭的高喊:“我叫你放开我!”
声音刺耳,惊飞附近树上的鸟雀。
荼蘼亦是耳朵轰鸣,偏不放,依然劝着:“死了一个,不能死两个。”
三春忍无可忍了,一低头,狠狠咬住荼蘼的手,愤怒下神智失常,一个恍惚,荼蘼不是荼蘼,而是孙尚荣。
荼蘼痛得沉闷的‘啊’了声,就是不放,咬牙挺住。
最后,三春仿佛耗尽了力气,身子绵软,颓然歪倒,荼蘼半是抱着半是拖着,将她弄回房内,又放在炕上,抬手来看,手背破了,流出些微的血,顾不得自己,只忧心忡忡的看着三春。
三春目光僵硬,直直的望着天棚,等逐渐平静些许,这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缘由?”
想孙尚荣贵为主子,也不能没理由就杀人。
荼蘼道:“昨晚姑娘大醉,奴婢觉着一定胃中煎熬,吃不得油腻之物,遂想给姑娘熬一碗清粥来,刚刚奴婢去厨房,听大人房中的杏花姐姐说的,就在半个时辰前,缘由是,吕安打碎了大人房中的玉屏。”
三春缓缓侧过头来,目光中满是惊奇:“玉屏不是应该置于房中么?而吕安,只是清扫庭院的杂使,怎么能够进入大人的房中呢?”
荼蘼将听到的告诉她:“杏花说,大人要她把玉屏拿到外面清洗,正晾晒呢,吕安不甚,一扫帚下去,玉屏倒了,也碎了。”
三春知道,这应该是场预谋,她怒道:“即使碎了,也只是个家什摆设,怎么就能以命抵偿呢,大不了扣除吕安的月钱就是。”
荼蘼凄然而叹:“姑娘不知,那玉屏是皇上赏赐给大人的。”
三春发疯似的怒吼:“是玉皇大帝赏的,也不过是个死物,吕安却是个大活人!”
荼蘼吓得差点过去捂住她的嘴,连说‘姑娘小声姑娘小声’。
喊过那一声,三春感觉咽喉处撕裂般的痛,喘着粗气,暗想即使自己气死了,吕安也不会活过来,怅然的闭上眼睛,哑着嗓子道:“你不懂,吕安是我带回来的,他又对我有恩。”
荼蘼点着头:“奴婢知道姑娘的一些事,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在外,幸得吕安收留,姑娘投桃报李,遇到吕安落魄,遂将他带了回来,姑娘对他,已经算是报恩了。”
这是表面的故事,三春真正感念吕安的,是自己家人罹难后,吕安逐个将其掩埋,他们才得以入土为安,然后那老仆又千里迢迢赶到山东为自己送母亲的遗书,纵然没有这些恩情,吕安也是自己的家人,焉能让别人示意污蔑残害。
这些事无法对荼蘼说,三春只道:“说杀就杀,大清是他孙尚荣的吗,还有没有王法。”
荼蘼劝她:“在这个家,大人就是王法,姑娘也应该听说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奴才,主人家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死了也没人过问。”
这话触及到自身,荼蘼黯然垂泪。
三春当然明白这些道理,然她现在想的却是,吕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