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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以后他将那小隔间里的茶水碗筷都丢了出去,每日准时准点的带着他的猫和鸟在那喝着茶,听著书。
可是他运气不怎么好,梁子君当年说《楚留香传》那会儿才叫一个勤勉,除了两个月的公休,一日两段从未断过,到了《陆小凤传奇》的时候不是去燕京偷珊瑚,就是去桃花岛过年,又是跳湖,又是找黄蓉,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吊得他心烦得很。特别是跳湖的那次,他找人在湖里捞了两天两夜,不知多懊恼图省事没请个好点的护卫,对着湖面那个心焦啊,喃喃道:“花满楼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啊?怎的就不见了?”心想这《陆小凤传奇》莫不是要成坑了?
后来梁子君自是没有死,只是人却不见了,直到快过年了才回来露了露脸,便又走了,据说是去岳父家了,他只想着这梁子君赶紧的成亲了,也就不乱跑,好好说书了,也就忍了,怎想过了十五竟还没回来,烦躁得很了,忽然灵机一动,问那掌柜:“当年我们有没有和梁子君说好一年要说几个月的书?”掌柜的对于自己老板的糊涂也习惯了,道:“说的是一年说十个月。”他听了大叫道:“那她这不是旷工!”遂立刻写了封信着人送去了桃花岛。
这封信的效果他是满意的,没两日梁子君便回来开工了,只是不满半年后,一日清晨他醒来在门边拣了封信,那借他地盘说书的又旷工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如今梁子君回来了,他怎能善了。这时酒楼里的客人们也嚷嚷开了:“先来段陆小凤,饭天天吃,书可是断了小半月了。”
赵砚上前把梁子君的扇子拿了过来,看了一看,然后把自己扇子塞到她手里,指指那每天都会换上干净桌布的台子,道:“先来一个时辰的,说完了我有话与你说。”说完拿着梁子君的扇子便径直往他的小隔间去了,留得梁子君在原地无语之极,怎的最近总是有人给她扇子。所幸这赵砚应当她是男子,之前也拿了她不少扇子,罢了罢了。
梁子君走上台子,拿出那刻着篆体君字的醒木一拍,道:“上次我们说到陆小凤与青枫道人下完棋,躺在床上,胸膛上放着一个酒杯……”
这次梁子君足足说了有一个时辰,后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见那赵砚摇着扇子站在包厢的外面,脚下站着他的猫。这赵砚算是梁子君识得的比较奇怪的一个人,你说他糊涂,确是糊涂得很,除了书画鸟猫,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有些小事却是仔细的很,比如这包厢是梁子君包下了的,他虽是这酒楼的主子,却也执意要等的梁子君来了请他进去才进去,哪怕他等的是一脸的不耐。
进得了包厢内坐下,梁子君道:“赵老板别来无恙?”
赵砚道:“还没给人气死!”
这话不正是在那陆家归云庄里,黄药师说黄蓉的么,梁子君听的不禁笑了。
赵砚摸着腿上那碧眼波斯猫的毛说道:“我给你一成的干股,你以后得须每年都说满十个月。”
梁子君闻言乐了,这人真是有趣得很,笑道:“如今你不是就给的我一成的干股么?”
赵砚听了愣了一会子,想了想,有些尴尬的说道:“似乎是有这么回事。”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那就两成。但你须得说满了,不能随便的丢封信人就走了。”
梁子君成心的逗他,道:“我一成的股都不要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限时候,可好。”
赵砚立时的桌子一拍,两眼一瞪,大声喊道:“不好!”
梁子君见他如此,一时玩心大起,故做为难状,道:“我也想多挣些银子,只是你知我是江湖中人,今天这里除个奸,明天那里惩个恶,还时不时的有人上门讨教,听到风声有厉害的人物来了,我还不是得跑路,不然似上次一般落进湖里,难堪得很。”
那赵砚道:“什么奸什么恶的,自有官府处置,与你何事!至于那些个宵小我自想办法,你在我这凌霄楼内安心说书,我保你无忧!”
梁子君凑近了些,神秘而小声的问:“赵老板豪气干云,莫道也是江湖上一把好手,隐了名于此间?”接着拱手道:“果真是大隐隐于市!佩服!佩服!”
赵砚微红了脸,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道:“我怎的会是劳甚子的江湖人,荒唐!”而梁子君听了自是大笑不已。
这顿饭到吃完了,梁子君回家去了,赵砚才察觉,似是梁子君还是没有保证要说满十个月,倒是掌柜的方才过来问以后分红是不是照两成来算的时候,他还应了一声……
梁子君是在第二日的夜里梦到黄药师的,她梦到一艘形态华美的花船在海上四分五裂,黄药师则吹着《碧海潮生曲》与冯衡的水晶棺一起沉入了海里。而那艘船正是她往日每次去桃花岛都会看到的那个。
第二十七章
这个梦惊得梁子君从床上骤然醒了过来,睁大了眼睛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床顶想了许久,才清楚的意识到,这的确是一个梦。只是不到半刻,几乎又要睡着的她猛然从床上挣了起来,披上衣服,踩上鞋,推开门发足狂奔而去。
在梁子君看来这绝不仅仅是个梦,黄药师造那艘花船本就是欲拿到《九阴真经》后便随冯衡去了,原本是因为老顽童偏偏要坐那艘船,才坏了他的事,只是如今梁子君却无意中提前帮他拿全了《九阴真经》,那这事莫不是就顺理成章的要成真的了!
此时已是四更,梁子君慌张中出门,竟连头发也忘了梳。一路疾驰,跃过城门之时,守城的官兵昏昏欲睡之中只见得一人披头散发从那城墙边上腾云直上,只一眨眼便没了影,犹如鬼魅一般,顿时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只差没尿了裤子。
梁子君就这般模样天光的时候到了临安,进得城里见人人都不住的回头看才觉出来,束了发,买了匹快马,也玩了把江湖中人,达官贵人必来上一出的街市纵马,所幸虽不常骑,但技术尚可,没伤着人,只是出的临安城时后面跟了一溜儿的官兵。若是平日里这般情况,她少不得要大笑一番,只是这次却是没那个心思了。
约莫夜里二更的时候到了舟山码头,丢了张银票与那看船的人,找了艘还成的船便出了海,天濛濛亮的时候到了桃花岛,只是随着离岸越来越近,透过晨雾,隐隐的见着那往日泊船的港湾里已没了那花船的影子,一时心里冬日里的海水,透骨的冰冷。
梁子君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港湾里原来停船的地方,直到船靠岸了,从船上些许踉跄的下来,坐在那沙滩上,又看了看,终才死了心。
桃花岛的日出很美,不若空空岛边雾气太重,一年倒难得有几日能够看得真切。这时,太阳已然升起,只是被厚厚的云彩挡住了,少许光芒努力从云的那一边穿透了过来,在海水和沙滩上洒下一片碎金色,一点一点变浓,最后终是从云后面冲的出来,那明亮而刺眼的光芒如探照灯一般直射来过来,是以梁子君不得不用手捂着眼睛遮挡。许是捂得过紧了些,不多时,两行泪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梁子君也不知她这样在沙滩了坐了多久,只是听着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海水都浸湿了鞋子。
已然涨潮了,可她还是不想动。
再后来,她听到了一个似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人的声音说:“原来我死了还是有人哭的。”
梁子君放开蒙着眼睛的手,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再抬头,那张怎么看都不像娘肚子里长出来的原装产品,妖冶得无以加复的脸,狭长而上挑的眼线,永远秋波粼粼的勾魂眼神,似笑非笑的唇角,大红的袍子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蔷薇,这人不是叶轻还能是谁?
只是袍子已然湿透了,而那及腰的青丝上还滴着水,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水珠子。
梁子君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去海里捞鱼了?”
叶轻听了这个显是怒不可揭,那张脸甚至有些扭曲,愤然道:“那武林榜眼好毒的心肠,竟然造了那样一艘破船诱我上钩,若不是我号称东海龙太子,还真是着了他的道了!”
梁子君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似是才明白了。再想想那船华丽的风格,可不就是叶轻的至爱!若是见着,不偷才怪了。不过他这次算是栽了个大筋斗了。
叶轻这边嘴上不停的将黄药师批得一无是处,半晌没听到梁子君搭话,再一看,见她竟勾起嘴角笑了,只当她是取笑自己的狼狈模样,顿时更是懊恼不已,对那黄药师的恨又深了一分。说道:“你我这就去把那个人给杀了,解我心头之恨。”
梁子君听了笑得更开了,但见叶轻往她这里看着,马上敛了笑,指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东海,道:“你游回来的?”
“自然是的。”叶轻显是对自己的水性颇为得意,后又把梁子君从地上扯了起来,道:“来!待我师徒联手,解决了那鳏夫去。”
梁子君被他拖得在沙滩上歪歪扭扭往那桃花林里去,又挣不开,只道:“你怎的忽然就回来了?”
叶轻抽空稍停了一下,只是那回眸一笑,道:“我想你了,子君。”而后足尖轻点,带着梁子君一纵上那红红艳艳的桃花树梢,御风而行,只是被他带着的梁子君,被他那万种风情惊得脚下打滑,几度险些掉了下去,却听着他说:“没有我在也要好好练功。”
眼瞅着离那起居的院子近了,梁子君道:“我们打不过他。”
“的确!”叶轻点点头,可是又颇为忧郁的说:“可我的子君为了我都来了这桃花岛,我又怎能退缩,誓也要一战到底才是。”
梁子君惆怅得很,道:“你误会了。”
叶轻终于停了下来,道:“莫道你不是来这里寻那榜眼鳏夫为为师的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