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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叫王洪业。”父亲听了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关英杰要陪父亲到外面走走,开始父亲还不想去,经过关英杰的劝说才终于同意了。他们走出营区西大门,往北走不多远就是一个空军小飞机场。他们先是绕着飞机场转了一圈,然后又领着父亲来到泾河边。父亲没有文化,自然不知道泾渭分明的由来,然而这毕竟是一条全国有名的河流。在阳平有两个全国有名的东西,一个是泾河,一个是崆峒山,这两个地方一定要领父亲去看看,今天先领父亲在附近转转,也算让父亲缓缓劲,等明天就领父亲到崆峒山上去玩,毕竟崆峒山才真正有看头。关英杰没有去过少林寺,但他感觉崆峒山应该不会比少林寺差多少,只是没有少林寺名气大罢了。
在泾河边走走,会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尽管这个时候,父子俩都没有多少话说。
当他们走到一处水泥堤坝前,父亲说:“我累了,咱俩歇会吧。”关英杰这才想起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刚才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让老人家休息一会呢?他忙扶父亲坐下来,自己也紧挨着父亲坐下,心里又后悔没有拿军用水壶带点水来。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卷烟来,放在嘴上点燃,悠然地吸了一口又吐出来,一幅很惬意的样子。
关英杰看了看父亲手里的烟盒,那是家乡产的一块钱一盒的“绿牡丹”,在家乡农村吸这种香烟也算是中等水平了,关英杰猜想父亲吸这烟肯定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他老人家在家肯定不舍得吸这种“高档”香烟。
父亲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来,看着远处的河道,缓缓地说:“英杰,我给你说个事儿。”
关英杰心里猛地一沉,连忙支起耳朵,怔怔地看着父亲问:“啥事?”他心里似乎有一种不祥地感觉。
关英杰最先想到的是父亲又要提让自己回去当村支书的事儿,心里又稍感坦然,自认为这并不是多大的事儿。但结果从父亲口里说出来的却是一条对关英杰来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噩耗”,一下子把关英杰击懵了。
父亲慢慢而又平静地说:“你母亲没了。”
“啥?你说啥?爹,你说啥?”关英杰一下子从堤坝上站了起来,抓住父亲的胳膊使劲地摇晃了好几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在路上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自己没有听清,他需要重新得到父亲的证实。
父亲不说话,只是任凭关英杰摇晃,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只是此时拿烟的手有点哆嗦。
关英杰非要父亲再说一遍不行。“爹,你说啊!你说的啥啊?你刚才说的啥啊?”
“孩子,你母亲没了。”父亲说着,两行老泪也禁不住从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关英杰一下子跪在水泥地上,失声痛哭,嘴里不住地喊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父亲搂着浑身发抖的儿子,让孩子在自己的怀里痛哭,自己也默默地流泪。老父亲理解此时儿子的心情,嘴里不住地说:“哭吧,哭吧,孩子,哭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父亲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儿子的质问:“母亲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拍电报让我回去为母亲送丧?”这些问题他早就准备好要告诉儿子了。
果然,儿子终于停止了痛哭,断断续续地提出了这些问题。
往事不堪回首,但这是必须要向孩子交待清楚的事情。儿子在外当兵三年,没让他回家,母亲没了,又没见上最后一面,父亲这时才觉得很愧疚,感觉很对不起儿子。他一边搂着儿子,关英杰也乘乘地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就像小时候躺在父亲怀里听打仗的故事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无声地流淌,经过脸颊,滑向衣襟。为了不打扰父亲,他努力不去管它,任凭泪水流淌。他静静地倾听着父亲的述说。
“今年夏天,咱们那里由于连续暴雨,藕坑里水都积满了,最后,连村子里平地都有一尺多深的积水。有很多老房子都被水泡塌了,还砸伤了好几个人。我是村党支部书记,是一村之长,有很多事情都得我去处理,所以,那几天我一点也顾不上家,把你娘和一些群众安排在地势较高的你二大娘家里后,就和村委会几个干部一直在外边忙。乡里的王副乡长也来了,我们几个人又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到各家各户去检查房子,处理险情,指挥群众抢运东西,组织他们往外转移。咱们那个村太大了,我们几个人都忙不过来,饭都顾不得吃。那天上午,突然有人找到我,说你娘不见了,我问怎么回事,他就慌慌张张地说,头天下午他们还和你娘在一起,第二天一早,谁也没注意你娘就不见了,他们一边去找一边给我汇报。王副乡长也崔我赶快去找,并派了两个年轻人和我一起回去。我先回家去看看,我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回家了。谁知道等我们几个人来到咱家,才发现咱家的房子已经倒塌了。咱家的老房子本想在春天翻盖的,因为我不得闲就没有翻盖成,谁知道却出了这么个事,但我当时还没有想到你娘会被砸在下面。我走的时候我就对她说家里的什么东西都不要了,房子太危险,你离开这里就不要再回来。我当时还以为你娘是到别处找我了,但好几个邻居一起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有找到你娘,那时我才慌了,我开始担心你娘是被砸在了咱家屋子里。几个邻居开始扒屋子,最后终于在屋子下面找到了你娘的尸体。我想可能是你娘不放心家里的东西,早晨回家去看看,正巧房子塌了,结果你娘就被砸在了里面。”
此时的关英杰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其状极其悲惨,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感到心酸。那让人肝肠寸断的哭声似狼嚎一般,在空荡荡的泾河上空来回地飘荡。
当关英杰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哭声小一点之后,老父亲又忍不住慢慢说道:“当人们把你娘的尸体抬到一块高地上,和族里人共同商量后事时,我主动提出来,尸体要尽快火化,一是天热,很快就会糜烂;二是也没有地方放,大水还没有下去,天还在下着小雨;三是我是一村之长,村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四是村里还有其他两个老人也在这场暴雨中去逝了,该怎么处理后事,人家也在看着我怎么办。所以,你娘的后事办的很简单。当时很多人提出来拍电报让你回来奔丧,我也想让你最后见你娘一面,但是,那不现实,还是不能让你回来,第一,那时全国有很多地方都在下暴雨,部队应该去抢险救灾的,你们部队可能也有任务,告诉你也只能让你分心,对私对公都不好;第二,即使部队让你回来,可是你接到电报再赶回来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尸体放不到那个时候,你回来也见不到你娘了,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和你舅舅、你姐姐商量一下,就没有告诉你,当天下午就火化了。我想你是一名军人,你应该能够理解你父亲的这一做法。”此时,老父亲也已是泪流满面了。
关英杰此时只是无声地哭泣着,肩膀一抖一抖地,听了父亲的话,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父亲似乎已经稳定了情绪,他不再流泪了,他继续缓缓地说:“一个星期后,积水终于排出去了,但那时村里的事情更多,到外是污泥,到处是哭声。我和几个村干部陪着乡里的领导,从这家走到那家,帮助群众出主意、想办法,还要统计受灾情况,分发救灾物品,组织民兵打扫战场,还有许多群众开始整理倒塌的旧房子盖新房子,事情多的忙不过来,那几天我就一直住在村委会办公室里,你娘的骨灰盒也放在那里和我做伴。”
“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我这才有空回家去看看。在路上我还想,屋里的东西都被水泡了好几天了,现在又被砸在下面,啥东西都不中用了,得先想法收拾一下盖两间房子。谁知道,等我走到咱那院子时,却发现一座新房子已经开始动工了,我当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就左右看看四邻,发现没有走错,是这个地方啊!我站在那里正在发呆的时候,村里的老族长走过来,对我说‘这一段时间看你太忙,就没有给你说,乡里刘书记知道你家的事后就安排王乡长先帮你把房子盖起来,王乡长没有给你说就把这事安排给我了。砖是乡里给的,木料让从村里买,乡里拿钱,但大家伙一看都自觉给送来了,说啥也不要钱,我说登记一下谁家的东西,他们都不让,他们都说你为村里出了那么大力,平时帮不上忙,现在乡里帮你盖房,大家出点力,也算略微表示一点心意。你看,那木头盖四间房都用不完。’我往那一看,果然在墙边堆着一堆木头,足有几十根,尽管被浸泡了,但一看都是原来干好的木头,显然是他们准备盖房子用的,结果给咱们家扛来了。族长又说:‘还有送钱来的,我都没敢收,有些是硬要留下的,我都一一登记了,这工钱也不用咱们自己出,是乡里派来的建筑队盖的。’当时我一听我就流泪了,自从你娘没了后,我夜里哭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但我白天从没有哭过。孩子啊!只要你能拿一颗热心对待老百姓,老百姓就会对你好啊!以后,你一定要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正在我站在那里发愣的时候,老族长又对我说‘屋里的东西都扒出来了,棉被、棉衣都让邻居拿回家去洗了,粮食让别人拉走先晾起来了,家具砸得不中用了,我先让村里几个木匠解板子再做几件。现在剩下你自己了,但这个家不能没有啊!’唉!当时激动的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族长看我那样,就给我出主意说你给师傅们每人让一支烟吧。我就流着泪过去给盖房的师傅每人让一支烟,并亲自给他们点着,我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他们都安慰我。族长看我太激动,就让我先回村委会办公室去,说等房子盖好后干几天再接我回来。临走,我指着那堆木头说:‘把剩下的木头送给困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