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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乱抹了一把脸,穿上长大衣悄悄锁上门,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小院。她在胡同里狂奔起来,任大团的飞雪扑洒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她听到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拐到胡同口蓦然看见两束明亮的车灯,飞雪被车灯照得晶莹透明,像一群白色的花仙子在翩跹起舞。
她伸出双臂拥抱着这些美丽的小精灵们,兴奋地迎着灯快步走去。
“浩,你看多美的雪啊!”她惊诧地大叫着。
“赏雪应该到郊外去。”关雪健的声音从车上传了出来,他为她打开了车门。
缪二愣了好一会儿才上了车,车上暖融融的。关雪健连忙伸手为她拍打头上、身上的雪花,并把一条干爽的毛巾递给了她。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激地望着他说:“谢谢你。”
吉普车开动起来,上了双会桥后便加快了速度。天朦朦亮,四周模糊的景致笼罩在飞雪之中。
缪二痴迷地望着在雪亮的车灯中飞舞的雪团,眼睛兴奋得熠熠闪光,神情有些痴傻。
关雪健不时扫她几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按下了录音机的放音健。
立刻响起一段自然淳朴、优美动听的音乐。
缪二的眼睛更亮了,她已经听出这是马勒的《第一交响曲》,它的乐章引子部分是田园景象的描绘。
他怎么知道我酷爱管弦乐缪二诧异地望着关雪健。
关雪健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车上的录音机,示意她听下去。
缪二的目光又投向在车灯光亮中飞舞的雪花,身心已沉浸在音乐之中。
随后出现的意气风发却又带点顽童嬉戏意味的主题旋律,来自马勒本人的一首歌曲《清晨穿越草原》。
第二乐章的谐谑采用德国巴伐利亚民间的“兰德勒舞曲”的节奏。
吉普车在空寂无人的高速公路上不紧不慢地穿行着,那些飞雪依旧在和谐轻快的音乐伴奏下飞舞。
在期待中全篇最精彩的第三乐章来临,这个乐章被称为“猎人的葬礼进行曲”,定音鼓以两个音的来回重复起头之后,一把加了弱音器的低音提琴奏出西欧人都熟悉的儿歌《雅各兄弟》的旋律,就像飘荡着的幽灵一般。
在怪诞、飘逸的音乐声中,动物们嘲弄着猎人之死的“葬礼”。这是漫画式的妙趣横生的充满机智和幽默的美妙之声。
缪二再次扭头望向关雪健,她看见他的嘴角也带着怪诞的嘲弄的笑意。她不知道他也像那些动物们一样,正在嘲弄着一个即将属于自己的葬礼。
吉普车停了下来,缪二发现天已大亮,雪也停了,天空灰朦朦的,空气却是凉丝丝清新无比的。道路两旁是成排的高耸的白杨树,树梢上挂满了雪,像“千树万树梨花开”。白杨树后是平坦坦的小麦田,此时已被覆盖,像一片白色的海洋。
缪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在北京她从没有看见过如此壮观的雪景。她似乎患上了失音症,嗓子里痒痒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跳下车,在杨树林里奔跑起来,她不时碰撞它们,让树梢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雪了!”她终于喊出了声。
关雪健继续坐在车里,他掏出一根烟点上,一边慢慢地吸着,一边望着撒野的缪二。
缪二跑进了麦田,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个雪人。
她没有戴围巾也没有戴手套,她不喜欢那些东西的束缚。她自由自在地在麦田里奔跑着,像个孩子一样惊奇地大叫大嚷,她平时的文静、沉郁早已消失殆尽。
关雪健注视着越跑越远的缪二,她的健康她的年轻她的欢快刺疼了他的眼睛,他的脸瞬间苍老。
公路上渐渐有了车辆,来来往往的喧嚣声撕碎了田野的寂静。
缪二大喘着气精疲力竭地跑了回来,她的脸蛋看上去像两个红透了的苹果。
关雪健下了车,眯着眼望着她跑回来,他的目光中有种异样的让缪二心颤的东西。
关雪健向跑来的缪二伸出了双臂,缪二犹豫了一下,但他眼中那种奇异的东西使她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
关雪健紧紧地搂着她,似乎用尽了生命的力量。缪二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就要被他挤断了,然后他的面孔也紧紧地贴在了她滚热的脸上。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一动不动,成了过往车辆目光中的一道特异风景。
许久,关雪健颤声说:“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做你的爱人了,那么,让我做你的兄长吧。”他的声音里有种让她心颤的悲怆。
她扭过脸迷惑地望向他,他却淡然一笑松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36
雪是不应该属于城市的,雪落下后不到半天便融化了,弄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污水、泥泞。
下午,缪二去管庄的一个报摊买《南方周末》报,她穿过马路的时候蓦然看见了曾恶。她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了,她以为他回了湖南老家。
曾恶此时正站在路口处,他的身后是几堆高大的码放整齐的木材,木材下有一些残留的积雪。他穿得很单薄,上身蜷在一起在寒风中不停地抖动,像踩着鼓点跳舞似的。由于周围的人都穿得很臃肿的缘故,使他的身躯越发显得瘦弱、矮小,但却是神采奕奕的,如炬的目光在行人中扫来扫去,脸上的神情圣洁而又高贵。
让缪二感到惊异的是,他的脚下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纸箱,纸箱里插满了鲜艳无比的红玫瑰,可又怕把这些娇嫩的玫瑰花冻坏了,纸箱上面还罩了一块透明的塑料纸。
他在卖花吗缪二猜测,她禁不住站在远处好奇地观望。
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曾恶的视线中,他立刻绽开一脸笑容。然后从纸箱中取出一枝红玫瑰飞快地向她跑去。在周围一片灰暗的色调中,那支红艳艳的玫瑰花让人触目惊心。
曾恶把红玫瑰举到胖胖的中年妇女面前,说了一句什么,她接过了红玫瑰显得受宠若惊,走出老远还频频地回头望曾恶。
缪二没有看见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给曾恶付钱,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两位手拉着手的女中学生又出现在曾恶的眼前,他两手各举一支红玫瑰迎向她们,他的脸上带着灿烂的能让冰雪融化的笑容,他又说了些什么,然后把两支红玫瑰分别递给两位女中学生。
那两位女中学生拿了花笑着飞快地跑远了。
接着从曾恶面前走过的是一位肮脏的老太太,曾恶依旧跑上去为她献上了一支花,老太太拿着那支花傻傻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曾恶已经顾不上再向她解释了,他又看见一位美丽的女童由远处而来,那个女童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她正坐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自行车后架上。
缪二向曾恶走去,她看见曾恶把一支含苞欲放的红玫瑰递到女童手里,她听到曾恶的嘴里吐出了让人心花怒放的声音:“小朋友,你简单像这朵玫瑰花一样可爱,我相信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
缪二明白了,曾恶在向所有从他视线中经过的女性奉送红玫瑰。
曾恶看见了缪二,他咧嘴一笑,然后从纸箱中抽出一朵红玫瑰递给她,跟其他的人一样,一点儿也没对她搞特殊。
“收下它吧,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曾恶的脸上带着笑容,一种真挚的纯净的笑容。
缪二伸手接过那支美丽的红玫瑰,目光却迷惑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玫瑰代表爱,”曾恶闪动着亮晶晶的眸子说,“我在传播爱,我要让世界充满我的爱……”
又一位女性走来了,曾恶撇下缪二,举着一支红玫瑰向她跑去。
望着曾恶的背影以及他手中高举的触目的红玫瑰,缪二竟有些感动……
缪二看见一封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右下方印着“中国作协出版社”几个鲜红的字。
这封信很薄,里面可能只装了一页信纸,并不像她一直担忧的那样,会把她厚厚的一撂稿子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人,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尽量不动声色地撕开了那封信,几行小巧的略微有些潦草的黑色钢笔字跃入她的眼帘,上面写着:
缪二同志:
近好!来稿已阅过,感觉文笔清新雅丽,故事情节曲折动人,虽然不够厚重深湛,但思量在青少年中是应该有一定读者群的,若有空来编辑部详谈,每星期一、三、五上午均可。
握手
郝维佳
11月14日
缪二一阵激动,像有一股温泉从心头淌过,那是一种激越的舒适的美妙的感觉。只有经过了焦灼等待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
她反反复复地把这封简短的信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错误地领会来信的意思:她的长篇小说出版有望。
根据那小巧的字体,以及“郝维佳”这个名字,她猜测这个编辑是个女性。
往后的几日里,缪二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终于在这个周五的时候,她见办公室里暂时没有什么事可做,便向部门主管请了半天假。
从“丽都”商厦出来,缪二乘112路无轨电车直奔沙滩,中国作协出版社就在××部大院内。那个地方她初到京时曾经去过两次,一次是和诗人大鹏鸟同去的,另一次是单独去找大鹏鸟那个名叫“肖峰”的朋友为她联系工作(至今此人不但毫无音讯给她,而且没有归还她的个人简历及一大叠作品材料)。两次经历虽然记忆犹新,但已时过境迁。
在××部大院里,她按传达室老同志指点的路线,找到了一幢灰暗、破旧的五层小楼,而中国作协出版社竟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阴暗、狭窄的走廊两侧有十余间办公室,办公室一侧墙上都订着门牌,缪二走到尽头才找到“五编室”的字样。
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传出来,似乎没有人。她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里面立刻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声音年轻而又悦耳动听。
她推门走了进去,看见的是一间杂乱拥挤的像个小仓库似的房间,有五张桌子,一个文件柜。桌上、地下到处都堆满了稿子,有的都堆了半墙高。她发现门旁一张桌前坐着一位年轻的像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女孩子,对方正抬眼望着她。
“请问郝维佳老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