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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大腹便便的男士说。
电梯小姐纤纤玉指轻轻一点，按纽上“20”的号码便亮了起来。电梯小姐又微笑地望向缪二。
“22楼。”缪二的声音细若蚊呓。
电梯小姐却听清了，她的纤纤玉指又轻轻点了两下，电梯的门关启，然后徐徐上升。
电梯在20楼停了下来，电梯门开启，开电梯的小姐双手放在膝上，又是一个日式的鞠躬礼。大腹便便的男士看也没看，便傲慢地离去。
电梯继续徐徐上升，缪二走出电梯的时候，小姐依旧是以标准的日式鞠躬礼相送。缪二想，她每日如此无数次地迎来送往也够辛苦的，顿起恻隐之心，便向她报以微笑。电梯小姐抬起脸，嫣然一笑，缪二发现她的眉心有一粒红痣，她想这女孩儿长了个富贵相，将来也许有大作为。
缪二走进纵深的走廊，然后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传出一个女子鸟鸣似尖细的声音。
缪二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看见一位年轻的长脸女孩儿从写字台后抬起眼望向她，“你有什么事？”一副很娇媚的样子。缪二想，她可能是秘书之类。
“请问强总在吗？”缪二询问。
“你有约吗？”长脸女孩儿问。
缪二摇摇头，连忙说：“是昨天招聘会上的一位小姐介绍我来的。”
“强总很忙，”长脸女孩儿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缪二迟疑地扫了里间一眼，里间是用玻璃门隔开的，挂着百叶卷帘，她看见隐约透出的桔黄色的灯光，也不知道那个强总在不在。她准备硬着头皮坐下来把自己的来意告诉她，她已经敏锐地预感到长脸女孩儿对她并不友好。
“小高，你让她进来吧。”里面却突然传出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
缪二骇然扭头张望，目光惊跳，她听到的声音那么耳熟，瞬间，她恍若梦回故里。
“强总让你进去呢。”长脸女孩儿诧异地盯着缪二有些痴呆的神情。
缪二猛醒，她赧赧地冲长脸女孩儿笑了笑，然后拉开玻璃门走进里间。她看见百叶帘后站着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穿着茜红色真丝衬衣，扎着黑色闪着亮光的领带，面孔梭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
“请坐。”强总和蔼地说。
缪二听到他的声音，血液立刻上升，心脏怦然直跳，目光也有些慌乱起来。
强总迈着自信、傲然的步伐走回巨大的豪华写字桌后，在来自意大利的黑色真皮老板椅上坐了下来，他以一种泰然的姿态仰靠着高大的椅背，大腿翘二腿，双肘抵在椅子扶手上，修长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凝视着缪二，他明白自己这样的姿态高高在上，他更自信自己的非凡魅力。在他的注视下，他曾让无数青春的或已不青春的美女像缪二这样目光慌乱。
“你有什么事？”强总问道。
缪二的脑子倏地清清爽爽，她恍然大悟，他的声音跟“兔子”的声音竟然那么相似，她不动声色地苦笑了笑，坦然地面对着强总。
“不知道你们公司可不可以给我一份工作？”缪二说。她的目光黯然，她想，这也许是没有希望的。预知失败的结局，反而使她异常平静。
“你能干什么呢？”强总依旧盯着她，她由慌乱瞬间就转为如此坦然，使他暗自惊诧。
“我熟悉宣传工作，我会写新闻报道和各种公文。”缪二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倒出自己的作品复印件递给强总。
强总只是随意地翻了翻，然后把它们递还给缪二，他说：“你试试看，能不能编写这种宣传品。”说着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小报递给缪二。
缪二一看，竟是那种在街头常见有人分送的药物宣传品，有一张普通报纸大小，宣传的是泰泰来生化集团公司生产的一种抗生素药品“来福星”。她把这张小报样的宣传品游览一遍，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新产品“来福星”竟能医治40余种病症，真是了不起！她将信将疑，但宣传品上却白纸黑字分明印着一封封具有可读性及坦露隐私的患者来信，纷纷赞誉此药治愈了他们的难言之隐，并且刊登了这些患者的工作单位或者联系电话，若有疑问者自会跟他们联系，验明虚伪。
“舆论宣传的成功就是企业的成功，这是经商的法宝之一，”强总怏然自得地说，“‘来福星’一出世就占领了全国各大市场，主要就是因为我们宣传工作做得好。”
缪二静静地听他说，不知道他究竟想让自己写什么。
“最近我们又开发了一个新产品，名叫‘养颜健肾星’，正准备打入市场，这是有关资料，你看一看。”强总将几页打印纸递给缪二说，“你先给我编写两则宣传广告，我看过后才能知道你是否胜任这个工作。”
缪二盯着强总，希望他能再做一些工作指示，她不知如何下手，但是强总却放下了交叉在胸前的两只手，把它们放在了桌上。这是一个暗号，表明他的谈话已经结束。果然，他说：“你到外屋去写吧，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缪二站起来退到外屋，看见长脸女孩对面空着一张写字桌，便走过去问道：“我可以坐这写点东西吗？”
长脸女孩傲慢地盯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坐吧。”
缪二坐下来，无暇顾及对面长脸女孩儿不时抛来的探秘似的冷眼，她先认真看强总交给她的那几页打印纸。见上面打印着：
“养颜健肾星”保健药品说明：
主要成份：何首乌、枸杞子、女贞子、当归、杜仲、山茱萸、红花、枣仁、肉桂、洋参等三十二味中药精制而成。
功能：益气养脾、补肝健肾、生精养血、壮阳起痿、清热消郁、肝肾同治、精气双补、扶正固本。
主治：脾肾两虚、早衰阳痿、性欲减退、头晕乏力、失眠健忘、容颜憔悴、腰膝酸软、精神不振并调节内分泌，治疗肾虚引起的脱发、白发、开叉黄梢、无光泽、痛经、月经不调、面色痿黄、痤疮、黄褐斑、蝴蝶斑、妊娠斑等，对慢性肾炎、肝炎有较好的治疗作用，并有明显的补肝、益肝、预防肝炎的功效。
用法：每日两次，早晚各一粒。
贮藏：密封避光、置阴凉处存放。
注意：孕妇禁用。
建议市场零售价：每盒398元（内装30粒）。
缪二翻来覆去地看以上的文字，一筹莫展。
这时，门开了，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一脑袋暖洋洋的棕黄色超短发，额前有几缕金发俏皮地翘立，天性中流溢着不羁和快乐的反叛，她身穿一件暗红色T恤，外套一件橘色运动衣，背面有大胆新奇的标牌和造型前卫的图案，她下身配了条绿紫色的细麻长裤，裤缝外还镶了一道直直的白边，她的裤子下面一双乖乖的休闲鞋，背后一款颇为时髦的泡泡包，美丽得简单而又野性，像个动感精灵。
缪二的眼睛蓦然一亮，她认出来者正是昨日好心介绍自己来此的女子。
长脸女孩儿斜眼乜视着刚走进来的女子，俩人的目光穿越缪二的头顶，然后在空间相撞，遽然间火星四溅，缪二感到头发灼疼，仿佛有火星落到了头发上。她一手捂头，愕然望向她们，她看见俩人的眼里都充盈着刻毒的敌意。
俏丽的来者看到了缪二，忽然嫣然一笑。她走到缪二身后，探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悄声问：“有门吧？
“凶多吉少，”缪二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下手写。”
她同情地看了缪二一眼，说：“编写宣传广告关键在‘编’而不是‘写’。”
缪二懵懵懂懂地望着她。
她又是嫣然一笑，妩媚如妖。她说：“你就把我编进宣传广告吧，可以说我得了某某病症，憔悴如蒿草，围在石榴裙边的男人们纷纷而去，使我痛不欲生。自从服了‘泰泰来生化集团公司’生产的‘养颜健肾星’后，重新青春焕发，那些远去的男人们又争先恐后地回到了我的身边！”她的目光挑衅地望着长脸女孩儿。
长脸女孩儿一副不屑的姿态，却没答腔。
“很好，就这么写！”强总忽然插话，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里屋出来的。他笑着说：“若是有人不信，我们可以把蝴蝶小妹拉出来亮一亮相，她就是我们‘养颜健肾星’魅力的铁证。”
她的名字叫“蝴蝶小妹”？缪二暗忖。
强总看出了缪二的疑惑，他笑着解释，“记不记得中学时有篇课文叫《澜沧江边的蝴蝶会》她就是那里的人，还是少数民族呢。”
缪二闻言，恍然大悟。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觉得她像个异族女子，没想到果然如此。
“别忘了把我的手机号写上，”蝴蝶小妹说，“这样我就可以问强总要一笔名誉、精神、时间损失费。”
“没问题！”强总笑道。于是，俩人相继走向里间，看样子他们很熟稔。
“臭婊子！”长脸女孩儿嘴巴动了动，低声谩骂道。
缪二愕然地望向她，看见她的眼里闪烁着妒恨的光焰，一口小而尖利的牙齿像老鼠一样磨蹭着，显得恶意满怀。
她大概感觉到缪二的目光，倏地抬起头瞪向缪二，缪二慌忙垂下头。
缪二的怯弱使她感受到一种快意，她不由轻哼了一声。
缪二镇静片刻，开始“编写”以蝴蝶小妹为“病历”的宣传广告，她的文学细胞立刻活跃起来，她写道：
“养颜健肾星”使我妩媚尽显、独领风骚我叫蝴蝶小妹，20岁的时候我曾经有着曲线婀娜的身姿、光洁细腻的皮肤、一头闪光如缎似的头发、一副浪漫多姿的容颜。天生丽质、心情愉悦，我的事业也蒸蒸日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众多的异性追逐者，使我为自己的美丽而骄傲。
由于为事业而奔波，生活无规律，疾病像条毒蛇一样不知不觉地缠绕在我身上，我的皮肤变得粗糙而失去光泽，可恶的黄褐斑悄悄袭上我的脸庞，我的头发也像一蓬茅草，枯黄干涩。我失去了楚楚动人的形象，憔悴如干褐的黄菊花，男友绝然而去，我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不思上进，事业也一落千丈，我痛不欲生，几欲自杀。
那两年，我奔走于各大医院的皮肤科，留恋于美容院和商场化妆品柜台前，我用各种昂贵的美容产品来涂抹我的脸，以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