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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是真的不在乎,如果能够平稳快乐地过一辈子,那是亿万家产都换不来的。
简单吃了晚饭,林诺去洗碗。厨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下雨时溅进一些水来,想必林母并没注意到。她拿抹布擦了擦,又去关窗。
愣了愣,两秒之后,不禁重新将窗户拉得大开,风雨夹杂着飘进来,她却一时顾不上,只是定睛往下看。
家里住七楼,并不算太高,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并且非常清楚。
江允正的车仍旧停在楼下,仿佛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因为天气的原因,路灯已经提前亮起,照在黑色光亮的车身上,甚至可以看见前窗的雨刮器在缓缓摆动。
下了楼,车子还在,林诺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一颗心却又不禁往上提了提。
犹豫一下,终究还是绕到驾驶室一侧,伸手敲了敲车窗。
江允正也完全没想到她还会下来,抬起脸来,降下车窗看她。
微风细雨之中,她撑着一把轻巧的伞立在车门旁,路灯斜斜照在身上,昏黄暧昧的光影,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困惑。
“你怎么还没走?”
江允正眉峰微动,不语,之前前倾着的身体向后靠了靠。只是这一瞬间的舒展,却不禁令脸色微变。
林诺看着半掩在阴影里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低低地说:“我要走了,你回去。”说着不再看她,干脆利落地挂了档,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缓缓滑了出去。
倒车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有些单薄,立在路旁仍是一副忡怔的样子,十几米的距离足以让面目逐渐模糊起来。他再度皱了皱眉,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车轮带着些许水渍向两侧溅开,划出凌乱的弧线,扬长而去。
到了医院,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江允正这才乘电梯上到顶楼。
专属护士正在外间倒水,一见他,笑意盈盈:“江夫人醒着呢,今天胃口也不错。”
江允正三两步走进去,只见章云茹半躺在床头,望着他微笑。
他叫了声:“妈。”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杯,转递过去。
在床边坐下之后,母子俩说了会儿话,章云茹才说:“你爸上午来过。”
江允正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是沉默地等着下文。
果然,章云茹叹了口气,脸上有些为难,斟酌着说:“和希央的婚事,你的意见是什么?”
几乎这段时间以来,家里人的话题似乎总不免绕到这上面来,就算忍耐力再好,此时的江允正也难免动了气,于是缓缓站起来,沉声道:“你身体才刚刚好一点,这种事情就别操心了。”
章云茹微微仰头问:“怎么?就要走了?”
“我出去抽根烟。”往外走两步之后却又被唤住,章云茹在身后说:“允正,你吃饭了没有?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差,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说着也不等回答便按了铃,当着他的面让护士帮助准备饭菜,末了还特别叮嘱:“……不要放辣椒。”
江允正只好再度走回来,修长的身体靠在窗边的沙发里,也不再遮掩,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覆在胃部,只听见章云茹絮絮地说:“平时很辛苦吗?那些应酬,能少去就少去吧。要注意饮食规律,还有酒,千万别再喝了。”然后叹了口气,又说:“我说这些反正你也听不进去,现在偏偏我在这医院里头,平时又照顾不到你。”
江允正换了个姿势,不以为意:“我没事。”
章云茹忽又笑了笑:“如果你实在不满意希央那孩子,我也无话可说。你爸当然是想让我做你的工作,但是在我看来,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了。老婆是娶给你的,和我又没太大关系,犯不着为了这件事和我唯一的儿子闹得不愉快。你呢,以后再要是觉得不耐烦,也别找什么抽烟的借口,刻意躲开我。”
“我怎么会烦你?别乱想。”这么说着,江允正终于还是轻笑了一下,几乎沉郁了一整天的眉眼这才真正舒展开来。
看着江允正吃饭的时候,章云茹随口说:“怎么赶在这个时间过来?连饭也来不及吃。”
江允正想了想,才说:“送一个朋友回家,耽误了时间。”
“女的?”
“嗯。”他并不隐瞒,过了一下,忽然淡淡地说:“我喜欢看她单纯的样子。”筷子还拿在手上,唇角却微微向上挑起。
章可茹难免惊讶,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问,竟然带出这么一段来,不由得问:“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人?江允正也不知如何去描述,印象中只余一张清新自然的面孔,还有那双眼睛,心思透明的样子,却在困难的时候微微流露出倔强的神采。
感情的由来,有时就是这样,根本毫无道理可言,需要的只是那么一瞬间。比如他看到她,就只得缘于那次雨天里的小事故。
其实他也讶异,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将林诺的存在告知给了母亲。而事实上,她不过是一个自己认识不到一年的小丫头,而且……
他轻笑一声,或许带了些自嘲的意味,被章云茹捕捉到了,不禁奇道:“是她不够优秀?还是说,她并不把你放在眼里?”
恐怕真是后者。江允正微微抬眉,心里却知道,这不过只是开端罢了。
仿佛一切都自有预感,所以才会这样笃定。
耳边只听章云茹缓缓笑道:“从小到大,怎么真还有你得不到的……”
暗涌
电视上在播心理咨询谈话节目,主持人与嘉宾对答,林母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
林诺走出房间,随意一瞥,有些不屑:“爱情既然已经消失,还有挽回的可能吗?”见林母转过脸来,又说:“一昧的纠缠,恐怕只会被对方更加看轻吧。”
“你看得倒很开。”林母不禁笑起来。母女俩,一向如朋友般交谈。
“顺其自然吧。”她坐下,神色是真的淡然,“总觉得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仿佛很少这样正经地说话,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林母更甚,奇道:“小毛丫头,哪来这么大感慨。”
林诺抿着嘴唇嘻嘻一笑,其实心里也奇怪,好像走出校门这一年,突然就长大了许多。
就比如徐止安,过去在学校里,同他一天见数次面也从不嫌多,手扣着手走在路上都是甜如蜜糖,可如今渐渐的,也了解到各有各的世界,即使每天有空下来的时间,也并非非要见面不可。
她和他,以各自为圆心,发展了两个圈,只是偶尔有交集,却不再是对方的全部。
曾经许思思也好奇,问:“同在一个城市,却反而聚少离多,会不会寂寞?感情呢?有没有变得更淡些?”
对此,林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也许自己从来都是能融入热闹之中的人,所以有时少了他,并不会觉得怎样。至于二人的感情,当然没了最初的那份热烈,可在她看来,沉淀下来,反而更好,这是一种爱情与亲情融合的感觉。
如同周遭的亲朋早已默认两人的未来一样,林诺也觉得,是可以天长地久走下去的。
所以,当她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随缘不可强求时,是真的没有预料到有一天电视里上演着的变故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多么可笑。或许真的只有事不关己时,才能说得那样轻松。
第二天上班才知道老板出差,于是一连几日,林诺都没见着江允正的面。倒是江允昊,也就是江允正的弟弟,偶尔会上来溜达一圈。
原本林诺并不认识他,在电梯里见到,也只是觉得眼熟,反倒是他先说出来:“你是上回送东西去会议室的人?”
林诺心里奇怪,却还是点头,不禁想,这人的记忆力倒还真不错。
谁知对方已经伸出一只手来,笑道:“我叫江允昊。你呢?”
林诺看着他,他几乎和江允正一样高,身材也很像,颀长瘦削的,天生的衣架子,就连面孔都有六七分相似。可是,明明是这样相象的兄弟,林诺却又觉得他们是如此的不同。
江允昊在她面前笑得颇有些玩世不恭,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她被动的手,她竟然就忽然想起了他的哥哥。
江允正,明明很多时候疏离冷淡高高在上,可是偶尔又能那样温和地对她微笑,不带一丝挑逗或者轻浮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温暖和亲近,仿佛在他眼中,她就是个令人愉快的小女生。
出了电梯,林诺匆匆疾行,将江允昊丢在身后,根本不顾他的身份或地位。直到坐回位子上,一旁的池锐才从淡蓝色的挡板旁探出头来,仔细瞧了瞧,“咦”了一声。
林诺喘口气,瞟他:“怎么了?”
“外头很热吗?怎么脸上红扑扑的?”
她一摸自己的脸颊,低低地嘟囔一声,开始埋头做事。
中午,电视里播了一段江允正的采访。
大家正坐在员工餐厅里,林诺举着筷子微微仰着头,只见他姿态放松地坐在主持人对面,面容清俊,说话之前偶尔会凝神思考一阵,一双眼睛在镜头前尤显得幽黑深亮。
照例是同事们讨论的焦点,林诺看着看着却默默低下头吃饭,突然觉得自豪,在座的所有人之中,恐怕只有她,得以见到他的另一面。
可是之后,她又想,或许只是虚荣心在作祟吧。
几日后,徐止安打电话来:“我在你们行政部的门口。”
林诺听了吃惊,等跑出去见到他的人,不禁笑道:“你怎么来了?”
彼时徐止安白衣灰裤,正立在葱绿的大盆景旁,转过头来也是微微扬眉一笑,一贯淡然的表情。
恰好有女同事经过,见了他俩,仿佛不经意地侧目,随即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再度逐渐远去。
“刚才上工地,正好经理要绕过来开会,所以就跟来了。”两人在外面找了个角落站定,徐止安才解释。
“开会?”林诺倒是想起来,今天一早会议室的门便被打开,众人忙进忙出,正是为了准备上午一个重要的内部会议。就连江允正,似乎也乘班机赶了回来。
她抬腕看了看表,“不是九点就开始了吗?怎么你这个时间才到?”
“在外面随便逛了一圈,买了几本书。”
“噢。那要不要进去看看我的座位?”忙了一上午,这时她才觉得有些开心:“中午留下来吃饭?”
徐止安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笑脸,“不进去了,搞得像参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