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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依萱提心吊胆,不知道这该死的鬼子兵到底买不买帐,正心里头七上八下之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打骂吆喝声,转眼一看,原来是几名鬼子押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农民向检问所走来,看样子,大概又抓获了穿篱笆的农民。那名一脸下流相的日本兵见了,再无心思与齐依萱纠缠,将通行证往李匡仁手上一塞,匆匆奔向那位倒霉的农民。
“畜生!”李匡仁轻声骂了一句。“鬼子现在正在抓典型,搞杀一儆百的把戏,这农民看来又要被砍头了。”
谁知道,这次绝对不是砍头那么简单,原来鬼子觉得常规的杀戮已经失去了新鲜感,再也得不到什么“乐趣”,所以又想出了新花样,已经在篱笆前的空地上事先竖好了两根粗壮的毛竹,一头深埋于土中,一头压弯在地面并以麻绳固定,现在把那可怜的农民押至两竹之间,将他的两条腿各绑在一根竹梢上,既不打也不杀,只是围看着哈哈大笑。
在场的人正看得莫名其妙,只见两名日本兵举刀在手,一声怪叫,一左一右同时砍断了固定毛竹的麻绳。
众目睽睽之下,两根毛竹猛然弹起,当竹梢弹离地面数米的时候,农民的身体一下子便被撕裂开来,右边的毛竹上挂着一条大腿,左边的毛竹上则悬着露出体外的内脏,鲜血随着竹杆的摇晃而纷纷洒落,惨烈的程度实在是笔墨无法形容,就连那几个恶魔一般的日本兵也不敢多看,转过身来撒腿就跑。
齐依萱双腿一软,蹲在地上干呕起来,脑门上猛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李匡仁扶着齐依萱回到船上,一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自己也是面色苍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船家父子自然也被吓得不轻,重新上路以后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闷着头把橹摇得飞快。
“我觉得你不能呆在吴江!”隔了好半天,李匡仁才慢慢缓过神来。“现在乡下一样不太平,甚至比城里还要不太平。”
“那我还能去哪里?”齐依萱幽幽地问。
李匡仁没法回答,只能眼望着河水继续发呆。
黄昏时分,船到石湖附近的一座小镇。
李匡仁扶着齐依萱登岸,打算去镇上找栈房住宿,而船家父子则准备留在船上过夜。
“钱三官,我先把船钱结给你们吧。”李匡仁从口袋里摸出钞票递给船家。
“先生,给多了。”那位忠厚的父亲发现钱钞多了一倍。
“一路辛苦,多给点应该的,”李匡仁挥挥手,同时吩咐道,“要是明天中午我们还不回船,你们俩只管回去。”
“好的,我伲一定等到中午,先生尽管放心。”钱三官点点头。
李匡仁带着齐依萱朝镇子里走去,钱三官点了两遍钞票,高兴得连疲劳都忘记了,让儿子点起油盏,一人吃了两只糠饼,开始商量这笔意外的小财回去后该怎么花。
天黑以后,父子俩在船舱内铺开单薄的被褥,早早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整个上午不见两位客人回来。
中午时分,父子俩一人吃了一只糠饼,一直等到约莫下午两点来钟仍然不见人影。钱三官对儿子说,这档生意实在太划算了,摇了一半的路,却拿了双倍的钱,看样子他们开了小差,不会回来了,得,我伲回苏州去吧。
十七、饥与病
韦九出门时是站着走出去的,但二十分钟以后,是被两名外牢架着胳臂拖回来的。
人们发现,韦九脸上、身上并无血迹和伤痕,似乎并未受过拷打,但再仔细一看,只见两眼各有一圈拳头般大小的青紫,左右手臂上各有一块直径大约两寸的焦瘢,胸口残留着一些呕吐物,裤子上还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
外牢把韦九放在地上,又转身搬进来一付沉重的“板铐”。
孟松胤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大家谈虎色变的“上板”了吧?
这是一块比单人床稍微宽些的厚木板,四角固定着四只铁铐,中间部位挖有一个圆窟窿。眼神涣散的韦九被搬上板后仰面而卧,四肢摊开,双手双脚被分别铐住,身体呈“大”字形丝毫不得动弹,臀部则正好对准那个窟窿。孟松胤明白了,原来那是排泄孔。
老鲁告诉孟松胤说,这玩意儿又叫“浓床”,人在上面躺久了,后背上的褥疮难免会烂开来,化了浓滴滴嗒嗒往下漏,有时候还会爬出蛆来。
“算这小子运气好,四间暗牢全关着人,不然的话,烂在里面都有份!”大金牙一边在手脚处上锁一边嚷嚷。
“瞧这模样,是上电刑了吧?”张桂花在旁边问道。
“可不是,”大金牙答道,又一翻白眼,“我看你们号子里的人应该统统上一遍电刑。”
铁门刚一关上,大家连忙凑到“板铐”前去察看韦九的动静,郭松吩咐大家一起出力,将韦九连人带板抬到墙角龙床的位置安置下来。
“大哥,怎么样?”郭松凑近去问道。
“没事,不就是过一过电。”韦九艰难地一笑。
“还好,总比关进暗牢好,躺在板上就是拉屎撒尿麻烦点。”陆雨官道。
“你懂个屁!”张桂花鄙夷地骂道。“你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不信你小子试试,朝天躺着不动,也不用铐你,就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看能撑多久。我他妈情愿被狂揍一顿,熬一熬就过去了,哪怕被砍几刀,当时痛一下,养几天就好了,可这玩意儿比软刀子割肉还难受。”
“要是换了朱二宝这不遭人待见的货,估计拉屎撒尿全得往自个儿的裤裆里招呼了,谁会去伺候他?”蒋亭虎笑道,说得朱二宝心惊肉跳。
朱二宝现在又被打还了原形,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便坑边的位置上,要不是这家伙手里掌握着铁丝的秘密,现在又是一个同舟共济的局面,恐怕早就被打得大小便失禁了。这机灵鬼现在口口声声咬定自己跟疤脸套近乎完全是为了保护大伙,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避免铁丝上的手脚穿帮。
“估计会钉几天?“孟松胤问。
“也许七天,也许半个月,鬼才知道呢,”张桂花答道,“时间太长人就废了,那什么,老二,快去找件旧衣服出来,手脚那儿得赶紧包上点软东西,不然过不上多久皮肤就全磨破了。”
郭松手忙脚乱地撕开被子,从里面扯出几根滥竽充数冒充棉花的烂布条,在四个铐子上仔细裹上一层,使金属与皮肤隔离开来。
刚安生下来,铁门又开了开来,月京未来带着两名外牢和好几名戒护队士兵走了进来。
“起立!”郭松叫道。
除了韦九,大家全部站起身来。
“都站在原地不要动,”月京未来命令道,“排着队一个一个到院子里去!”
两名外牢先走到通向天井的小铁门旁,把住门挨个搜查每个人的口袋,甚至包括衣领、袖口、裤腿的卷边等隐蔽部位,查完一个放一个。
搜身工作进行了十几分钟,还好,什么违禁品都没发现。孟松胤急得脸色发白,一是担心天井里的铁丝露馅,二是害怕号洞里的铁麻花被发现。
大家在天井里围成一圈蹲下,彼此交换着眼色,似乎都在问:怎么回事啊?
“不像是例行检查。”郭松偷偷咕哝道。“会不会是昨天出了事,所以今天仔细查一遍。”
一名外牢翘着屁股钻进藏有铁麻花的号洞,孟松胤看在眼里吓得心脏都快蹦出嗓子口了。还好,那家伙什么都没发现,空手退了出来。二十分钟后,号房里的士兵和外牢全部退了出去,铁门重新锁上,看来没发现任何问题。
大家回到号房一看,好家伙,号洞里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被褥、衣服、肥皂、手纸之类的杂物扔得遍地都是,看上去一片狼藉。孟松胤赶紧钻入号洞查看铁麻花,还好,那宝贝玩意儿安然无恙地嵌在砖缝间,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等大家收拾好东西,午饭时间已到。
饭后不到半个小时,铁门又是一阵响,外牢送来了大量的黄纸板,又得糊纸盒了。
孟松胤仍旧负责叠瓦楞纸,长时间弯着腰、垂着头,半天下来,颈椎和腰背酸得像要断了一样。
到了晚上,孟松胤跟别人一样,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一躺倒便呼呼大睡。
没想到,第二天又加大了纸盒的数量,而且是一大清早便送来,似乎一定要满负荷运行才行。
天气仍很寒冷,冰凉的浆糊粘在手上又湿又滑,非常难受。特别是小江北、黄鼠狼和朱二宝,每天还得负责工后清洗铺板,用抹布和凉水把浆糊疙瘩清理干净。要命的是这些残余的浆糊干了以后非常难清除,又没有坚硬的工具,只能用手指甲慢慢抠挖,全部弄干净起码得花半小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家受的这点罪,和韦九比起来,简直与享福无异。
这两天里,韦九真可以说是备受煎熬,开头还和旁人有说有笑的,可仅仅过了几小时就开始浑身难受,身体在允许的范围内扭动着,争取那一点点微小的活动空间。但是,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又会使手腕和脚腕受力吃痛,说是度日如年,一点也不夸张。到后来,话也不想说了,身体也不怎么挣扎了,面如死灰,眉头紧蹙,只有嘴里还时时轻微地哼哼几声。
更麻烦的事是吃喝拉撒。吃喝还好点,由小江北伺候着一口口喂;撒尿也不是太困难,连人带板竖起来就行;要是碰上出恭麻烦就大了,得浩浩荡荡搬运至天井中,一头搁在水槽上,整个人呈四十五度角斜躺着,然后拉下裤子,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诗意盎然地行事。完事后,由朱二宝进行善后工作并清理现场,用自来水将排泄物冲到下水沟里去。好在由于进食不多,饮水也稍加控制,所以韦九的水火之事并不多,再加上小江北伺候到位,倒也勉强过得。
三天以后,韦九的忍受力似乎已经到达极限,脸色青灰,仿佛浑身的血液全都凝固起来了。小江北想出一个办法,将一些柔软的衣物卷起来塞在其身下,让后背与木板稍稍脱离,并每隔一段时间移动一下塞垫的位置,让身体各部位轮流放松,同时,再对四肢加以按摩和捶打,减少肌肉的僵硬,使人不至于肉体和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