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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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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块是用普通灰浆砌起来的,只要沿着砖缝把酥松的灰浆一点一点抠掉,再用软硬劲摇动几下,就可以顺利地抽离其中的一块。孟松胤挖了半天,一块裸露的红砖终于被完全剥离,四周一撬,顺利地抽了出来。

孟松胤顾不得脏,用手把掉落的灰土、水泥渣拢集起来,统统推往漆黑一团的坑洞尽头,随后来到天井里,右手拿着红砖瞄一瞄准,猛地向“铁麻花”的一头砸去。

三记钝响,每一记都惊心动魄,仿佛砸在大家的心口上一样。

“铁麻花”圆鼓鼓的头部被砸成了扁平状,下一步便是将这个被砸扁的头部打磨得更加锋利,以便能够胜任以后的挖掘和切割工作。

“沾点水磨!”老鲁提醒道,用手去水池里接了点水洒在水泥地上。

野川所的建筑工程质量,还真是没说的,使用的水泥和黄沙都是好货,所以地面的硬度和耐磨度相当好,给研磨工作带来了不少便利,孟松胤只磨了几十下,“铁麻花”的头部已经异常雪亮。

“孟夫子,真有你的,这鬼玩意儿又能撬、又能钻、又能割,啥都能干。”张桂花由衷地赞叹道。

“这件宝贝可得藏好,防止鬼子突击检查,要是被搜走就全完了。”洪云林提醒道。

“嗯,平时最好把它放在号洞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邱正东建议道。。

众目睽睽之下,孟松胤蹲在地上开始了另一项奇怪的工作:用铁麻花在红砖上用力刮擦,刨下许多砖红色的粉末来,细心地收集到一只空纸盒中去。

“孟夫子,这又是什么戏法?”旁边的老鲁揣摩了半天没明白。

“我还真想不明白,这跟逃跑有什么关系?”郭松自言自语道。

“就你那脑瓜,咋能跟人家大学堂里念过书的人比!”张桂花鄙夷地说道。

“你脑瓜好?”郭松翻了翻白眼抢白道。“你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让我瞧瞧,要是张桂花三个字一笔不错,我马上给你磕三个响头。”

“不认识字又咋的?”张桂花不高兴了。“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老子的本事不在这里。”

“行了,等明天浆糊一来就成了。”孟松胤收起纸盒。

大家顿时大眼瞪小眼:越狱用浆糊?

睡觉前,郭松又来了花样,在板上走过几个来回,终于憋不住气了。

“我说,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了,”郭松用严肃的口吻对众人说道,“龙头这一去,少则一礼拜,多则半个月,咱们总不能……”

他本来想说“群龙无首”,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孟松胤心想,这厮真是个机灵鬼,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竟然还想找机会过一把权力瘾。由此可见这个小集体里面,别看好些人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可一旦风生水起,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对,这话有道理,总得有人先把号房管起来,”孟松胤首先表态,“六号房的龙头,顺理顺章应该是你。”

“那可是个顶着磨盘做戏,吃力不讨好的差使,”郭松勉为其难似地苦笑了一下,算是给面子答应了,“就说龙头吧,事情是咱们大家一起干的,可黑锅他一个人背。”

作完这一局部的人事变动,紧接着又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议题有关月京未来明天将要送来的那个“人儿”。

“没什么大不了的,”现任龙头郭松与其说是在鼓励别人,还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咱们人多心齐,还怕他一个?一人一拳就把他揍扁了。”

“放心,咱们弟兄总归胳膊朝里弯。”张桂花连忙表示一致攘外的决心。“管他来的是谁,看我不整死他!”

“进门就升堂,先来个下马威。”蒋亭虎也表了态。

“揍,不服就揍,服了也揍。”陆雨官又像平常那样放屁添风。

十四、疤脸煞星

一大清早,月京未来所说的“人儿”大驾光临。

天哪,好一个人儿!

从身穿红色囚服这一点来看,人儿显然是从外牢队伍中抽调过来的,看样子年纪四十不到,身材魁伟、肌肉发达、脸相残暴、表情冷漠,颊上有一道长达三寸的伤疤,由于创口太深及缝合工艺欠佳,以致于皮肉外翻,泛着油亮的红光,活像一片被犁开的土地。

“大家听好喽,我是湖南人,”新龙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神态自若,说话似乎还算客气,“大家懂味呢,日子都还过得,要是哪个跟我逗把,惹老子不痛快,好吧,我让他后悔爹妈生了自己,晓得啵?”

说完这番简洁明了的开场白,他开始逐一打量屋子里的每一张面孔,似乎在辨别着什么,而且很快便像一条优秀的猎犬一样嗅出了异样气息,立即将目标锁定在坐在铺板顶端的郭松身上。

“让一让,”人儿斜着两眼,高抬下巴显出挑衅的神情,“腾个地方。”

铺板的顶端无异于龙床,乃六号房政治、经济和权力的中心,当然不是可以随便“腾”的,只要挪动半步,就意味着将龙头大爷的位置拱手相让。孟松胤开始庆幸,昨天要不是郭松心血来潮要过当龙头的瘾,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许就是自己。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就郭松和疤脸之间,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垒,甚至还不足以形成对垒的局面,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郭松当然不是笨蛋,早就掂量出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自打疤脸一进门,脑子里就已经拨开了算盘。

“老哥,你的来头,大家都有数,所以兄弟什么都不说了,”郭松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尽量使脸色保持平静,以便打造不卑不亢的形象,“老哥,我就问一句,你能不找我这些弟兄们的麻烦吗?”

这话的前半部分是说给大家听的,先挑明疤脸的来头,有日本人撑腰,所以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样就找个冠冕堂皇的台阶自己走下来了;后半部分,其实也是说给大家听的,意思是为了保护亲爱的弟兄们,所以只好大义凛然自我牺牲了。

孟松胤想,最艰难的第一回合开局还不错,郭松这小子也不是白混的,并非一点脑子都没有,这番话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又尽可能地不失体面。要是真信了蒋亭虎、陆雨官之流“进门就升堂来个下马威”、“不服就揍,服了也揍”的豪言壮语,那就彻底完蛋了。

“那得看老子高兴不高兴唦。”疤脸一点也不领情,浓重的湖南口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强横。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没想到这家伙这般油盐不进。

“老兄有点不讲义气了吧?”郭松尽最大的努力使口气强硬起来。

“义气?”疤脸一瞪眼翻了脸,那道伤疤像蚯蚓一样鼓了起来,“老子没功夫跟你们费脑壳,摆明里说,是你们这帮勺儿①自己有眼无珠。老话说,不识字好吃饭,不识人难吃饭,傻小子连鸡巴的正反面都没搞清楚,就嚷嚷着要上大姑娘。老子废话不说,你个勺儿到底腾不腾地方?”

①湖南土话,傻瓜、蠢货。

前因后果已经讲得一清二楚,自然再无周旋的余地。看不出五大三粗如同一台压路机那样的疤脸,竟然有着瑞士钟表一样精致、细密的头脑,难怪能在野川所内出落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孟松胤想,真不能小瞧了月京未来,其实每座号房的人员安排,包括龙头、龙尾、贵族的比例,看似随意搭配,实际上全在精密掌控之中。比方说,真正的恶棍,如果在一个号房里投入势均力敌的两、三位,那么不出半天,医务室就有得忙了。现在看来,这个原来属于韦九把持的六号房,还是属于口味比较清淡的类型。

“勺儿”郭松,现在完全像只斗败的公鸡,只能悲哀地“腾”了那么“半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鼻梁肯定硬不过对手的拳头。

一场武装夺取政权的战斗尚未打响便刀枪入库。

“哪门滴,不爽唦?”看郭松两眼一翻一翻还有点不买帐的意思,疤脸又提高声音嚷了一句。“有脾气说话,老子不把你这勺儿整得拉稀,算你大便干燥。”

疤脸得意洋洋地坐上龙椅,就像康熙大帝盘踞在紫金城里那样,阔气地掏出一整包“金蝙蝠”香烟,近于铺张地连抽了两支。

朱二宝一看现在正是风起云涌、改朝换代之际,再不革命,更待何时?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疤脸。

“大哥。”朱二宝诚恳、驯良地一脸微笑,捧着自己的饭碗给新龙头当烟灰缸。

谁知疤脸不吃这套,眼一瞪,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扇得朱二宝后退两步,灰黄的面皮上泛出一只酱紫色的掌印。这样气吞河山的巴掌,韦九还差点意思。

“他妈的,谁是你大哥?”疤脸是真正的软硬不吃。“少跟老子套近乎。”

朱二宝将“烟灰缸”轻轻摆在疤脸面前,缩头缩脑地退朝下殿。

“算你懂规矩。”疤脸打量着可人疼的朱二宝嘴里哼哼道。

“谢龙头。”朱二宝顿时面露喜色。

疤脸非常满意杀鸡儆猴的效果完全达到,抽完烟去天井里转了一圈,暂时没找任何人的麻烦。这一转不打紧,孟松胤被吓得差点闭过气去,要是那厮不经意间用手去碰触铁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还好,天井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转眼工夫,已是“上啃①”时间。

①黑话,吃饭。

“你,负责打饭。”疤脸一指朱二宝。

朱二宝受宠若惊,连忙灵活地窜至门边去递接饭碗,同时自觉取消了刚实行的“不克扣”新政。他的操作流程与以前的老规矩并无明显不同,只是克扣的份量更厉害了一点,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是,疤脸并未按惯例与元老院贵族共享克扣下来的部分,更加令人吃惊及气愤的是,这个可恶的家伙最后并未吃尽这份数量大于食量的汤泡饭,随后采用丧心病狂的方式来处理宝贵的食粮——统统倒入便坑!

这一触目惊心的行为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引起了震荡,人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家伙可能疯了,或者本来就是一个疯子。对于新任统治者来说,需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效果,在一个响亮的饱嗝作前奏之后,这名疯子暂停一切疯狂行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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