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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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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教诲”一下这位貌似憨厚的农民,摆出循循善诱的架势问道:“你认为是毛泽东好还是汪精卫好?”洪云林的回答是:“太君,他们是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

这两人在六号房里为人十分低调,不大与人交往,但人缘却相当不错,好在龙头似乎挺欣赏他们俩,所以郭松、张桂花之流也不大敢为难他们。

“呵呵,这小子瘦叽叽的,再打恐怕要散架了,”老鲁站出来劝住张桂花,“老张,肚子里空空荡荡的,费那力气干嘛,龙头你说是不是?”

张桂花借机下台,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让狗日的起来吧。”韦九冷冷地说道。

“他妈的,说谢龙头啊。”郭松踢了朱二宝一脚。

“谢龙头。”朱二宝吃力地叫道。

窗口的日本兵看看没有下文,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朱二宝已经坐不起来了,只得趴在铺板上慢慢将息。这当口,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大铁门被人“哐”地敲响,把大家吓了一跳。

“开膘啦。”门外的外牢气喘吁吁地叫道。

大家记起来了,今天是星期五“开膘”的日子,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过去。

所谓的“开膘”,其实只是菜汤里增加一些油渣,半浮在菜汤里机灵地探头探脑。今天分饭多了一道工序:将每碗饭里仅有的几小块油渣一一挑选出来,均匀地分成五份,贵族朋友人手一份,余众仍是寡淡的汤泡饭。

老鲁分了几颗油渣给孟松胤,笑着说,这可是野川所的鱼翅海参,千万不要小看。

饭后依然是午睡,大家纷纷钻进被窝努力入睡,尽量减少体能消耗。

也许是油渣的功劳,韦九今天精神特别好,缩在被窝里瞪着两眼,颇有点百无聊赖。发了几分钟的呆,翻身去号洞里找出那份《新苏报》的残骸,一本正经地阅读起来。

这张旧报纸实际上仅仅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看日期,居然还是一年前的,不知道它究竟打哪来,又是如何安全保留至今的。报纸其实已经快要烂掉了,天晓得它已经经过多少双手,纸面早被磨起了绒毛,字迹也模糊不清,现在拿在手里简直就像一块柔软的纺织物。但是,这并不妨碍韦九每天捧读如仪,形式大于内容地看上一、二十分钟。

开头几天,孟松胤看到韦九这种煞有介事的做派,暗地里总觉得非常好笑,但渐渐也有点理解了,大家成天就是吃了早饭等中饭,吃了中饭等晚饭,眼前永远是白花花的水泥墙壁,所以对一切带有文字和图案的物品会特别感兴趣。

刚有点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似乎离号房距离很近。

大家全都惊坐起来,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

“肯定是日本人在枪毙人,”韦九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

老鲁告诉孟松胤,日本人经常会在西北方向的操场边枪毙人,通常以抗日分子和共产党人为主,更为残酷的是,枪杀后将尸体直接扔进硝镪水池化掉,连骨头也不剩一根。更加惨无人道的是有时候连子弹都不愿浪费,直接以挖眼、剥皮、斩首、水煮或狼狗咬的方式处死,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没错,就是畜生都不如,”韦九表示同意,“我刚进野川所时,月经未来为了逼供,把老子带到硝镪水池边去吓唬过一次。”

“龙头,你见过那硝镪水池?”孟松胤忙问。

“见过,就在病栋的地下室里,一米见方,像口井一样,上面盖着盖子,”韦九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那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好像份量挺沉,掀开来后里面黄烟直冒,像开了锅的粥一样翻滚不停,把人魂都吓掉了。”

“那盖肯定是陶瓷做的,外面再包一层石棉做密封,一般材料顶不住硝酸的腐蚀。”孟松胤忍不住插嘴,又问道:“什么是病栋?”。

“就是病房,”耿介之解释道,“说是病房,其实跟停尸间差不多。”

“原来关在三号房的时候,我去过一次那鬼地方,”邱正东说道,“那时候正好天寒地冻,三号房有个重病号叫老王,月经未来怀疑是传染病,要我们把他抬进病栋去等死。”

“进了那鬼地方,不给吃、不给喝,其实就是把人活活饿死。”洪云林补充道。

“过了两天,三号房又出了个病人,月经未来又逼着我们把人送进病栋,”邱正东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我进去一看,老王早就死了,脸被老鼠啃去了半边,连眼珠都没有了,只有眼角边还挂着一滴眼泪,已经冻成了冰珠。”

“日本人就是畜生,”韦九低声骂道,“病栋的老鼠真他妈吓人,只只都像猫那么大。”

“所以说,在这里千万不能生病,”蒋亭虎说,“生了病就是死路一条。”

“唉,今天又不知是谁遭了毒手。”邱正东咕哝道。

十一、关老爷的牌位

一天清晨,月京未来“晨检”以后不像平时那样关门离去,而是站在门口传达了一项最新命令:从今天开始,点完名以后所有人都必须面向东方三鞠躬,向日本天皇致敬——说罢,嘴里喊着口令,令大家调整方向,练习鞠躬的姿势。

大家极不情愿地敷衍了事,可月京未来没那么好糊弄,提着棍棒在众人身后走来走去,看谁弯腰的幅度不够便一棍打来。

“他妈的,真不是东西,把我们当奴才了。”月京未来一离开,老鲁第一个破口大骂。

“狗日的,就跟逼着别人给自己送礼一样,真他妈不要脸。”张桂花往地上唾了一口。

“咱们不能让鬼子的阴谋得逞。”邱正东嚷道。

“孙子才愿意这么做?”蒋亭虎白了邱正东一眼。“可不这么做,鬼子能放过你?不说暗牢、浓床了,就是每天敲你几棍也吃不消啊。”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韦九摇头叹息。

“我倒有个主意。”老鲁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快说来听听。”郭松催促道。

“我建议在东面立一座关老爷的牌位,这样咱们鞠躬的时候就等于是在敬关老爷了,”老鲁指着朝东的墙壁说道,“咱们学关老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榜样,小鬼子还不是拿咱们没辙?”

“好主意。”韦九第一个叫了起来。

“主意是不错,可这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立牌位?”张桂花表示疑问。“还有,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这么干,会不会惹麻烦?”

“据我所知,日本人也一向敬拜关公,应该不会公开反对。”耿介之说道。

“这事讲究一个心诚则灵,心意到就行,形式上不必苛求,”邱正东说道,“那怕只是在墙上写几个字也行。”

“孟夫子,你是读书人,知道应该怎么写,你来写吧。”蒋亭虎找来牙刷柄朝孟松胤手里一塞。

“好,那就我来写。”孟松胤拿起牙刷柄站上了铺板。

孟松胤踮起脚尖,略一思索,在墙面上用隶书工工整整地刻写上十四个大字:“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

第二天早上,月京未来点完名后,像昨天一样命令大家转身面向东方三鞠躬致敬。

今天大家的鞠躬姿势都很标准,毕恭毕敬,一丝不苟,月京未来看在眼里非常满意,但马上又觉得有点奇怪,目光狐疑地四下扫射,终于发现了墙上关老爷的“牌位”。

“谁写的?”月京未来厉声喝问。

没有人回答,但孟松胤顿时心脏乱跳起来。

“到底是谁写的?”月京未来狂吼起来。

从这厮的神情来看,似乎不像大家原先所期望的那样“也敬拜关公”,如果咬住这件事不松口的话,后果还是相当严重的。

“好,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还没人承认的话,全体饿饭三天。”月京未来冷笑道。

“怎么办?”等月京未来一出门,孟松胤连忙找老鲁要主意。

“不能承认,”老鲁答道,“实在不行,只能大伙一快儿死挺三天。”

“你说得倒轻巧,咱们现在这样的身子骨,别说饿三天,就是一天都受不了哇。”张桂花叫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孟夫子是为了大家才这么做的,现在让他一个人扛,太不仁义了吧?”老鲁反唇相讥。“难道你愿意向日本天皇致敬?”

“谁说我愿意了?”张桂花翻翻白眼。“王八蛋才愿意。”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通,但仍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松胤越想越害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口。现在六号房中只要有一个人松口,那么,等待自己的也许就是该死的暗牢或浓床了。明天月京未来进来点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所有的人都甘愿接受饿饭三天的惩罚吗?

到哪里去找能让所有的人都不开口出卖自己的妙方呢?

晚饭前,又来新兵了。

按当初的设计标准,每间牢房容纳的人数应该是十四名,但是,六号房现在已经关了十八名——挤一点当然没什么问题,怕就怕日本人为了腾出空间而大开杀戒。

新丁四十来岁年纪,保养得白白胖胖,梳着油亮的大背头,看上去颇有几分富贵相。气人的是落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没忘记摆出公子落难的神气,两眼看起人来充满居高临下的不屑和自命不凡的倨傲。此君身穿合体的西服,衬衣领子雪白,配一条颜色雅致的碎花领带,在眼下这种场合,大有鹤立鸡群之感。

韦九也感到十分意外,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新丁:不剃光头、不穿囚服、骄傲得像一只漂亮的芦花公鸡。

“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事进来的。”韦九对郭松吩咐道。“狗日的倒像是有钱有势的员外。”

员外极不情愿地回答说姓罗,脸上还是难掩不屑的神情。

“你他妈挺会拿架子是不是?”张桂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巴掌拍过去。“小样,看我不整死你!”

“你早晚会后悔。”罗员外冷冷地扫了张桂花一眼,一脸君子不与小人斗的神情。

“脱衣服!”张桂花勃然大怒,揪住罗员外的衣领拖向天井。

罗员外置之不理,张桂花刚想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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