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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效果却一点也没有,到现在还是个鼻涕老二,不信我让大家瞧瞧。”
“滚你妈的,”见那厮跃跃欲试真要脱裤子亮出证物,韦九笑着拍去一巴掌,“想让老子把早饭吐出来是不是?少他妈往人堆里挤,别传染给大家,给老子滚远点!”
大家听了连忙散开来一些,尽量与那厮保持一定距离,意思是免得通过空气被传染。那厮偷眼看看龙头并不是真的生气,赶紧献上一个媚笑,甚至还颇有点得意让龙头愉快地笑了出来,并亲手赏了一巴掌。
“这家伙是什么人?”孟松胤轻声问老鲁。“怎么丧心病狂到这样的程度,居然到慰安所去逛?”
“这家伙叫陆雨官,上海人,原本是沪西七十六号的汉奸,”老鲁答道,“沪西七十六号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有名的杀人魔窟嘛,”孟松胤一脸不解,“那里好像都是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日本人为什么要动手抓自己人?”
“具体原因不大清楚,但汉奸与日本人之间也有矛盾,这个完全可以肯定,”老鲁答道,“陆雨官一直是李士群手下的红人,这次跟着来苏州,说是着手实施清乡计划,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被日本人抓了进来。我估计,会不会是贪污了日本人的钱财,把主子惹恼了。”
今天“操练规矩”的主持人仍旧是郭松,满脸粉刺照例闪亮无误。节目单未变,依次是冷水浴、坐沙发、看报纸等经典保留节目。
所谓的“坐沙发”,形式很简单:朱二宝背靠墙站在铺板上,右脚的脚背贴紧左腿的膝盖窝,两手左右交叉抓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直视对面墙壁凹槽内的木碗清点并报数,等到聚精会神数到一半时,张桂花伸出脚来突然一勾,支撑身体的左脚顿告崩溃,身体顺着墙壁狠狠地摔向地面。由于两手正交叉抓着耳朵,根本来不及作支撑,所以这一屁股墩的舒坦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更要命的是后脑勺正好撞在水泥墙上,“嘭”一声钝响,朱二宝顿时眼前金星乱冒,不辨一物。
“看报纸”稍微复杂些:铺板上倒扣一只木碗,相距五六步路远的墙角里放着半张《新苏报》,朱二宝左手抄过右腋抓牢右耳,同时弯腰用右手食指抵住碗底,以此为圆心转圈。有了刚才的经验,朱二宝当然知道这张报纸不是那么好看的,但麻木的臀部和闷痛的后脑提醒他,反抗将是徒劳和愚蠢的,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于是只好像蟹那样横行着,摇摇晃晃地测量圆周长。
“停!”张桂花等朱二宝转到第六圈,蹲下来一指墙角的报纸,“行了,过去看报纸吧,快去!”
朱二宝当然巴不得停下来,于是直起腰朝那张报纸大步走去。但是,刚刚迈出第二步,强烈的眩晕袭来,猛地一个倒栽葱摔向地面。幸好倒地之前,右手本能地作了一个支撑动作,否则连门牙都有可能磕掉。
观众踊跃,像抽了鸦片一样来劲,当郭松兴奋地宣布下一个节目是“保卫金鱼缸”的时侯,几位仁兄已经屁癫癫地在准备道具。
朱二宝晕头转向、焦头烂额,坐在地上拉风箱似地大喘气,但立即被命令站到便坑边去,挺胸、拔背、昂首,作士兵手握钢枪保家卫国状。虽然他的钢枪只是一条抻成条状的湿毛巾,但拉紧了两头横在胸前,还是显出十分的精神和十二分的滑稽来。
“哨兵!”郭松喊道,作为这出闹剧的导演,已经就表演内容向朱二宝作过详细的阐述。
“有!”朱二宝啪一个立正。
“金鱼怎么样了?”郭松喝问道,一脸的正经。
“报告,金鱼非常安全。”守卫者蹲下身去看一眼脚下的便坑,又是一个立正,表示一切都非常稳妥,然后开始背诵一首不知流传了多久的经典大作:“紧握手中枪,保卫金鱼缸,金鱼死亡我死亡,我与金鱼共存亡。”
有人开始嘻笑,但很快被韦九轻轻的一声咳嗽给制止下去。
“哨兵!”张桂花叫道。
“有。”朱二宝依然十分认真,因为事先已被告知,如果文戏表演不尽人意,那就有改演武戏的可能。
“附近有没有馋猫?”张桂花又问。
“报告,没有!”哨兵手搭凉棚夸张地四处侦察了一遍。
这几句台词被周而复始地使用,便坑边的倒霉蛋不厌其烦地报告着虚构的金鱼们的最新动态,如果不是韦九最后说“行了”,那么可怜的卫兵将不得不与馋猫继续对峙下去。
最后的压轴戏是“乱弹琴”。
“这乱弹琴是什么意思?”孟松胤问老鲁。
“能有什么好事?就是卵弹琴呗。”旁边的蒋亭虎苦笑道。“就是用根细线,一头系在自己的宝贝上,另一头咬在牙齿间,把线绷紧了不就跟琴弦一样?用手指甲一拨,铮铮响,还挺好听呢。以前有个家伙,左手在线上滑上滑下,右手拨个不停,能弹出一首完整的君之代来呢。”
这次朱二宝不肯就范了,提着裤腰死活不松手。
“哟,有性格了?”张桂花一个大嘴巴毫不含糊地扇了过去。“小样,看我不整死你!”
朱二宝的半边面孔顿时胖了许多,看上去甚至比一名党国要员还要胖一些。但是,这家伙醒过神来后,竟然无意识地瞪了张桂花一眼。这一眼,也许是本能反应,也许确实心有不服,但毫无疑问已经捅翻了马蜂窝。
张桂花二话不说,一脚踢在朱二宝的腿弯处,令其脸冲墙跪倒在地,随后麻利地反剪起他的两条胳膊,猛一使劲,高高地抬了起来。
朱二宝凄厉地叫了起来,脑袋顶在墙上痛苦地晃来晃去。
“不服是吧?不服是吧?”张桂花的手熟练地一会儿上抬,一会儿放松。“小样,看我不整死你!”
每上抬一次,朱二宝的脑袋总要“嗵”一声碰在墙上,七、八下之后,这架飞机已经晕头转向,彻底失去了航向。
惨叫声引来了空中走廊上的两名日本兵,趴在窗口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他的,什么的干活?”一名士兵笑眯眯地问道。
“太君,他的,抗日分子的干活。”张桂花仰面答道。
“唔,开飞机,大大的好看。”另一名士兵翘翘大拇指。
“行了,大伙排好队,”韦九命令道,“小江北,拿鞋来。”
大家聚拢过来排成一列松散的队伍,小江北则脱下自己的鞋恭恭敬敬地递到韦九手上。
“叫狗日的把蹬空子①卸了!”韦九喝令道。
①黑话,裤子。
完全丧失了反抗意识的朱二宝被摁倒在铺板上,拉开裤子露出了瘦骨嶙峋、枯燥乏味的屁股。
韦九走上前来,抡起坚硬的鞋底,“啪”一声重重地抽打在焦黄的屁股上。朱二宝疼得浑身一颤,但挺住了没叫出声。韦九又连抽了两下,每一下都打得干净利落。
“哟嘻,大大的好。”窗口的日本兵看得眉开眼笑。
“老规矩,每人三下。”韦九把鞋往郭松手里一塞。
郭松站近一步,同样漂漂亮亮地三个连发,然后将鞋依次下传。
轮倒老鲁时,表情有些迟疑,但还是手起鞋落,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随后把鞋递给孟松胤,示意他依样画葫芦。
“孟夫子,开个荤吧。”韦九笑呵呵地说。
孟松胤犯了难,天地良心,自打出娘胎以来还没打过人,现在倒好,跟人无冤无仇的竟要下手痛打。可是,旁边那么多人看着,不下手过不了关,看来只有到什么山砍什么柴了,于是鼓足勇气,强忍怜悯,学着老鲁的样,轻描淡写地抽向面前那具屁股。
朱二宝早被抽麻木了,趴在那儿哼都不哼一声,红肿的屁股倒是显得娇艳了些许。轮到老七的时候,执行力度特别小,几乎只是象征性地一扫而过。
老七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但总体显得文而不弱,虽然目前面黄肌瘦,但依稀可见以前是位体格强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据老鲁介绍,老七名叫耿介之,原来是国民党军统人员,为人相当正直,因一次暗杀汉奸的行动失败而被捕,所以平时特别痛恨汉奸,刚进来时曾与陆雨官打过一架,差点把对方掐死。
“老七,你怎么总爱跟龙头顶牛?”郭松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发难。
“没办法,吃不饱,没力气。”老七声音不响,但态度相当硬朗。
“大哥,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当初太仁慈,没把规矩做足,”张桂花在韦九面前继续煽风点火,“瞧,现在一个个都鼓起包来了。”
“嗯,说得有点道理。”韦九往铺板上一坐,面色明显阴沉起来。
“行啊,还有谁有脾气,一块儿鼓出来,让老子也领教领教。”张桂花冲大伙嚷嚷道。
孟松胤算是看出来了,郭松和张桂花分别属于韦九的左右臂膀,一文一武,搭配得极其合理。而老四蒋亭虎和老五鲁邦,则相当于挂个闲职,平时能享受到一些待遇,但并不属于核心阶层。
“姓张的,你别狗仗人势!”耿介之被激怒起来。“老子早晚都是一死,有种的话,你现在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张桂花知道老七不大好惹,一时没了主意,翻着白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啦,坐下消消气,坐下消消气。”一旁的老八和老九勾住耿介之的肩膀往后拉。
老八名叫邱正东,年约三十出头,长着一张红扑扑的四方脸,据老鲁说,邱正东原为“江抗”的新四军排长,在一次对日作战中受伤而被俘,进野川所之前已受尽酷刑,完全凭强壮的体格硬挺过来,没想到进野川所后右胳膊上被打了一针,不多久皮肉便溃烂开来,鬼子又假惺惺地帮助“医治”,从肩膀到小臂打上一寸厚的石膏以保持肘部的弯曲状态,直到三个月后才准许打开,此时,肘关节已经永久性地僵死,再也不能端枪射击。
老九名叫洪云林,年纪也是三十出头,长相有点像淳朴的农民,原本是光福一带的游击队小队长,因为叛徒出卖而被日军抓获。刚进野川所时,月京未来还想“教诲”一下这位貌似憨厚的农民,摆出循循善诱的架势问道:“你认为是毛泽东好还是汪精卫好?”洪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