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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不是她想要的,田遥想。
她一定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她用田遥的身份证在酒店开了房,退房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
如果陈景皓没有发现她,那将是查房的酒店人员——他们会在浴室里发现她的尸体,会根据她身上的证件和住宿登记信息将她初步确定为“田遥”。
而那时候,何嘉奕和高添添已经在前往法国度蜜月的飞机上了。
她把遗书和自己所有的证件,都留在盛辉国际1507的房子里,留给了田遥。
田璐觉得,带走她的,是她早年欠下的人命债,这是迟来的报应;而她能留给田遥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这本就是属于田遥的东西。
“你说的,欠我的都会还清给我,就是这样子还的么。”
田遥低头看着那张脸,跟睡着的时候别无二致,只不过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就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你值得么。”
田璐当然不能再回答她。
“你不是看不惯我现在这个样子么,那你起来啊。你起来,我会活得好好的给你看,我会活得比以前还好,你倒是起来啊……”
田遥像是跟一个闷葫芦吵架,她边说边推搡着田璐的肩膀,可是她只会一点一点往旁边偏,却不会自己挪回来。
她去握田璐的手,那只跟她的一样干瘦的小手,已经凉得跟她中指上的戒指一样。
田遥与她十指交握,她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压向自己的手背。
很久以前,她们也曾近如此亲密。
“你起来啊……”田遥拉了拉她,“你起来啊……姐姐……”
死亡像一堵无法跨越的石墙,分隔开了爱和恨。它将逝者的过错一并收走,留下的只有那些善意的回忆,供生者凭吊、怀恋,叫人再也恨不起。
夜凉如水,比长夜更荒寂的是人心。
田璐已然晾干的手臂上,又多了两滴水。
田父和田母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田遥坐在走廊蓝色的铁椅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像不认识似的,又低下头。陈景皓宽大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的背影看起来像披着蓑衣独钓寒江雪的老翁。
田母一见到田璐的遗体,便哭晕了过去。田父比田母稍微冷静一些,可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温礼也来了,他从方晓君那里了解了大概,这下在安慰他们,可以无济于事。
陈景皓回想上一次见到田国成的光景,这个中年男人的衰老,是从内而外、发自内心的衰老。
田璐的葬礼三天后在宁川市一个殡仪馆举行。温礼凭着当年的同学关系,联系上了田璐的生前好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
本该在法国度蜜月的何嘉奕,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也来了。
这个婚礼上神采奕奕的男人,此刻的颓唐,不像是装出来的。说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一点也不夸张。
何嘉奕想进去,但田遥把他拦下了。
“她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有去看她。现在她走了,你也不必来了。”
田遥站在殡仪馆门口,看着这个满脸懊恼的男人。
殡仪馆建在县道边上,周围苍翠的松树,将粉红色的墙体映衬的愈发寂寥。
风拂过,松针沙沙作响。
田遥将凌乱的刘海捋至耳后,声音凉如夜色,“你知道么,今年春节的时候,她一直在澜阳等你。从年前,一直等到年后,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
“宁川到澜阳有多远,六七个小时的车程而已吧。”田遥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你从法国回来要多久呢。她在的时候,你不肯多花一分钟,她死了,你再赔上一辈子也没用。”
田遥说完,不等何嘉奕接话,转身进了殡仪馆。
这一刻,她真切体会到了杨凯家人当年对她的恨意。
杨凯家人当年不肯将杨凯的墓地告诉她,而她现在也一样,她也不想告诉何嘉奕。
按照田璐的遗愿,她想葬在澜阳,那里是何嘉奕跟她求过婚的地方。
田母虽然颇有异议,但田国成最终还是同意,让田遥把田璐的骨灰带到澜阳。
田璐的死亡证明上,最终还是写上了她自己的名字。她的那些证件,身份证、户口本、毕业证、学位证等等,一切能证明她身份和财产的法律资料,被她收在盛辉国际1507那间房子的保险箱里。
田遥一件也没有带走,统统留给田国成处理。
田遥最终决定还是搭大巴回澜阳。
陈景皓提出开车送她回去,田遥拒绝了;陈景皓说陪她一起坐车,田遥也不肯。
“我想一个人过去。”田遥脸上纵然憔悴,声音和眼神却分外笃定。
田遥拉了拉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田遥坐在陈景皓的床边,身旁放着一只有些干瘪的背包,里面装好了她带回来的衣物。
陈景皓随手将背包拎开,坐到旁边拥住她。他背部微弓,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田遥,等你回来,我们……”
田遥:“嗯?”
陈景皓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田遥,我想娶你……”
话毕,他能感觉到他抱着的身体,僵住了。
田遥缓缓转过头,歪着看向他,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当真?”
她模棱两可的反应,让他霎时懵了。陈景皓不经意眉心一皱,抿了抿嘴,说:“……当真。”
“有多想?”田遥说。
陈景皓:“……”
田遥忽然轻声笑了——这几天里的第一个笑容,一点也不勉强,却也不热烈,只是维持一贯的淡然神调。
“你知道么——”田遥说,“我跟她不一样的。”
陈景皓知道她说的是谁,下意识点了点头。
“陈景皓,你跟我求婚了。”
陈景皓又点点头。
“如果你再跟别的女人好,我就——”
田遥伸出手,虚空做了一个拧断脖子的动作。
“……了解。”
田遥依旧坐晚上的车里开。她背着背包,怀里抱着一只深蓝粗布包起来的木匣子,她没有要陈景皓送,自己打车去了车站,陈景皓先回了酒吧。
闲时的大巴接不满客,在城里转了几个地方,把路边客捡得差不多了才出城。
隔着茶色的玻璃,窗外夜色更浓,旁边的应急车道上,驶过两辆鸣笛的消防车,依稀往酒吧的方向前进。
田遥想着,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到西山还愿。
田遥到达澜阳县城正好天亮,她顾不上回住处放东西,打了车直奔县郊的墓园。
田遥挑了田璐研究生毕业时的照片,刚出社会的女生,青涩犹存,又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韧劲,让她看起来分外俏丽灵动。
她点了一支烟,没有抽,等燃完就走。
出了墓园,田遥招了一辆出租车。坐到后座,下。身湿黏黏的感觉更加真切。
司机侧头,问她去哪里。
“医院。”田遥说。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刀,就完结了。
☆、第68章
田遥被诊断为先兆流产。
对于有孩子这件事,她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只是像土里埋了一颗种子,种子没发芽前,感觉并不真实。现在医生突然告诉她这颗种子可能快要烂了,发不了芽了——
田遥内心惶惶然。
有心理准备不等于有准备,成年之后她接触过的唯一孕妇便是画室的前助理,可那会儿田遥也不会特意问她有关怀孕的事。对于怀孕,田遥现在仅有的认知,全来自女人原始的母性——她要保住这个孩子。
田遥听从医生的建议,办理了住院手续。预交费用需要五千,田遥一下子便把在宁川那张卡刷光了。
她被安排到一间三人间。
同一个病房的都是来保胎的孕妇,无一不是老公或家人鞍前马后的伺候,除了上厕所洗澡,基本不用下床。
田遥一个人拎着包走进去,还未凸显的身板显得愈发单薄。
墙上的电视机播着午间新闻,孕妇们都在吃饭。家属提来的不锈钢保温桶,一层又一层,摊开在桌上,腾着热气。
田遥闻到清淡的菜香味,里头还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孕妇们抽空从饭菜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从平淡到好奇,接着又回到饭菜上。
病床间隔着蓝色帘子,田遥的床位刚好靠最里面,她把背包放到床边桌,坐到了床上。
腰间酸痛依旧,她伸手揉了揉,并未缓解多少。
护士抱着文件夹,来给她登记信息。护士把填好的卡片插。到床尾的标签框,随口问田遥:“你的家属还没有来么?”
田遥一愣,低声说:“……没来。”
护士仔细看了她一眼,“吃饭了么,吃了再给你打针吧。”
田遥摇摇头,“没有。”她抬眼,“有食堂么?”
“有。”护士笑了笑,“不过有点远,在隔壁门诊楼后面那栋的一楼。现在要吃的话只能到食堂打了,以后可以提前订餐,早餐的时候订中午的、中午订晚上的、晚上订第二天早餐,会有人专门送来。”
田遥哦了一声,“谢谢。”
护士摆摆手,“不用。”
田遥歇了一会,才扶着腰,慢吞吞往食堂走去。
这里是澜阳县第一人民医院的新院区,建在县郊,背后靠山,楼栋崭新,环境幽静,让人少了不少压抑。
早饭没吃,田遥早饿了。
可一进门闻到菜里的油味,田遥就开始犯恶心。
食堂人不多,估计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订餐。田遥走到窗口看了一眼,菜色都是清淡系列,更加提不起胃口。
她就想吃酸的,比如沾了醋的饺子,或者,加了醋的面条。
田遥走到另外的窗口,点了一碗面条。交钱的时候,顺便把今晚的饭也订了。
面条烫口,田遥吃得很慢。等她吃完,食堂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她干脆在食堂打了电话。
电话打给了画室的老师,彭妍。彭妍比田遥大几岁,未婚,一个人来到澜阳开了现在这间画室,远离了家长逼婚的压力,倒乐得自在。
现在来说,她是田遥在澜阳的唯一依靠——起码在经济上是——田遥这几个月的工资,都还在她手上。
彭妍还在一个村里写生。田遥回来前跟她打了招呼,这回接到田遥的电话,彭妍甚是兴奋。
“哎,小遥子,你回来了啊。”
“嗯。”田遥低低应了一声。
彭妍并不知田璐的事,听出田遥情绪不高,便说:“怎么了?”
先前的面汤溅了几滴到乳白色的桌面上,田遥顺手用擦过嘴的纸巾抹掉。
她说:“你方便来一下医院么,新院区这边。”
悠回病房的路上,田遥摸到了口袋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