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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老人回转身,瞧一瞧那覆碗,笑道:“高士果然聪明,这碗内之物极其污秽,乃是半截鞋袜。”男子大奇,将碗打开,果然是半只袜子。原来男子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稀奇物件,弱了藏了触手可及之物,又怕被万妖老人猜中。于是用尖刀将自己的半只袜子隔断,藏于碗内,却不想还是被万妖老人言重。自是甘拜下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嗣源一旁看得出奇,问穆参青道:“这究竟是何仙法?”穆参青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种游戏名叫‘射覆’,乃是汉人文人饮酒之时常玩的一种游戏。不过像万妖先生这般出神入化者,却未曾见过。可见万妖先生已经深得易经之精髓,象数之学,已是出神入化。”忽然又心中不安,心道:“白天他说我明夜将有血光之灾,却不知能否化解?”李嗣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中原文化竟如此博大精深!”
万妖老人又来到第二人前面。此人体型瘦小,却是双目有神。万妖老人道:“不知这位高士要玩什么游戏?可否与前一位高士一样?”那人冷笑道:“医卜星相,乃是江湖术士的把戏,我等追随将军,南征北战,凭的是兵法韬略。不知万妖先生可否以兵法为题,与晚生玩一局游戏?”
万妖老人笑道:“如此甚好!不知高士要如何玩法?”那人道:“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见用兵之道,贵在人和”不及那人说完,万妖老人厉声道:“错!”那人怒道:“圣人之言,岂会有错?”
万妖老人笑道:“圣人之言,又怎会无错?”那人道:“愿闻高见!”万妖老人笑道:“当今皇帝乃是沙陀部人,将军也是沙陀部人,然而高士却是汉人,既然人和为上,敢问高士可愿与沙陀部人一起,杀尽天下反抗之汉人入主中原?”
李嗣源、穆参青脸色均变。那人大惊,赶忙走到桌前,跪倒在地,向李嗣源拜道:“在下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请将军明鉴。”李嗣源微微一笑,道:“看来这一局游戏不用再做,你便要喝酒了。”
那人连连称是,举起一碗酒,慌忙饮下。
第494章()
这时忽听座中一人笑道:“万妖先生精通射覆之术,不足为奇,以诡辩之术,转嫁他人,也未见高明,然而用兵之道,不是儿戏。想当年赵括纸上谈兵,何曾不是滔滔不绝,然而常平一败,赵国折损四十万勇士,再不复当年风光。但愿万妖先生不是赵括之辈!”
万妖老人视之,乃是西首一位较胖的青年书生,于是道:“以这位高士所言,应当如何?”
书生道:“以学生所见,今夜定有贼人前来袭营,万妖先生若另有高见,不妨当场说出,过得今夜,谁对谁错,自见分晓!”
万妖老人道:“北方之地,战乱已久,天下大定,不过几十年。流寇未清,有人袭营也是寻常之事,依老朽之见,明夜子午之时,三军恐有大难。如若依我所言部署,或可逃过一劫。如若不然,只怕”摇头不语。书生笑道:“如此甚好,今夜我有预言,明夜万妖先生也有预言。过了明夜,谁的预言准确,自然明了。倘若晚生侥幸胜出,那万妖先生所欠众人之二百碗酒,还请如数补齐,如何?”万妖老人道:“一言为定。”
众人饮至三更方散去。独留穆参青、万妖老人二人在帐内,李嗣源道:“方才见识万妖先生奇才,果然世外高人。只是先生刚才只推算出本帅忧心之事,却未曾告知破解之法,还请明示!”
万妖老人道:“刚才我为将军占得‘小蓄卦’,变卦为九五,九五一变,即成大畜卦,虽所行之事,艰难重重,只要固定正身,也未尝不能取胜。方才饮宴之时,我向穆兄询问今日军中之事,才知道原来将军上书邀功,并建议皇上取消攻打徐温的计划,分兵围剿梁国为主。皇上为了一张小小的图纸,便引大军而来,可见那图纸必定十分重要,其中必有隐情。而徐温收手有图纸,与皇上为敌,便是皇上的大敌,皇上早已将其恨之入骨。当日言称只要徐温交出图纸,便不再攻打广陵,只是投鼠忌器,权宜之计。如今那图纸已然被皇上接走,已经毫无顾忌,自然是速战速决,将徐温消灭。将军却提议放弃徐温,分兵他处,试问皇上怎能不心中不悦?”
李嗣源恍然大悟,道:“万妖先生果然一语中的,令本帅茅塞顿开,本帅这就修书一封,提议皇上继续攻打徐温。”万妖先生摇头道:“不可。”李嗣源问道:“为何?”万妖老人道:“皇上先前早已许诺,只要徐温交人,便不予为难。现在徐温已经交人,皇上乃万金之躯,怎可言而无信?”
李嗣源疑道:“那该如何是好?”万妖老人道:“皇上只需依原定计划行军,若有皇上信使来传,便拒于帐外,概不接见。等攻下徐温,再去向皇上当面请罪。”李嗣源哈哈大笑,拍手道:“就依先生之言!”
穆参青、万妖老人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帐外。
穆参青欲言又止,万妖老人看出他的心事,道:“穆兄与老朽有知遇之恩,此生无以为报。老朽虽算出穆兄明夜有血光之灾,却始终推算不出灾难来自何处,不过请穆兄放心,老朽拼得一条老命,也要设法保穆兄周全。”
第495章()
穆参青拱手道:“前辈言重了。若是没有前辈,只怕穆某到死也还糊里糊涂。”二人各自回账,刚到帐内,万妖老人便听西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出账望时,只见那边火影晃动,一条虬髯大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营中往回穿梭。手起刀落,数十名士兵死于当下,眼见官兵越围越多,那大汉自知不能取胜,大喊一声:“撤!”一伙人便拨转马头,冲出帐外。士兵追出数里,便不见了踪影。
万妖老人心道:“那胖书生却也有几分道行,果然被他言中。”又见穆参青带了一行官兵,来到万妖老人帐前,见万妖老人安然立于帐外,也便放心。
万妖老人问道:“那来者是何人?”穆参青道:“多半是青峰山的草寇。”万妖老人道:“这青峰山是何处?”穆参青道:“青峰山离此处不过十余里,山势陡峻,易守难攻。山上有一批前朝大唐卫军的旧部,在此落草,对过往行军,时有骚扰。青峰山的大当家余沧海,更是勇猛非凡,且善兵法。当年朱全忠在世之时,曾多次派兵围剿,都未能取胜。”
万妖老人心道:“怪不得那书生断言今夜会有贼兵袭营,原来早知此处离青峰山不远。”万妖老人道:“我方才看见一条大汉,手持大刀,于阵中砍杀一气,然后便策马而去,莫非那人便是余沧海?”穆参青道:“多半是他!”
众人收拾军营,四更方睡。
第二日清晨,大军缓缓南下,行至午后,到一依山面水之地。万妖老人对李嗣源道:“此处适合安营扎寨,加之昨夜贼兵滋扰,我军人困马乏,不如今日就此结营休整,如何?”李嗣源道:“日行不过数里,照此下去,何时能到徐温?”万妖老人道:“行军不急在一时,况且此夜将有恶战,三军宜养精蓄锐。”
李嗣源答应,命三军安营,依山扎寨,起灶开伙,饭后休息,日落集合,听从调令。
当夜,众将士按万妖老人之计布防妥当,至子时时分,果然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万妖老人、穆参青等人在暗处远望,只见来者有十余人之多,皆身穿黑衣,头蒙黑巾,看不见容貌,只是右臂都系一块白布,黑夜中几处白点极为明显。一队人马行至营帐外,忽地从马背上飞起,掠到账顶,竟然个个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且落地无声。十余人来回在营帐顶部穿梭,手中像是提了什么东西,来回喷洒。万妖老人淡淡一笑,传令下去:“待会看我手势,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将士万箭齐发,朝白布射。”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哨响,十余人竟同时扯掉白布,登时消失在夜色之中,辨不清踪影。
万妖老人叫声:“不好。”赶忙带人杀出,左右分别由吴少卿和李嗣源带人冲来。一时间喊声震天,火影缭乱。忽地营地里四面起火,趁着夜风,一直蔓延到中军帐。幸好所有将士早已依照万妖老人所言,撤到帐外后山之中,所剩的只是一座座空账。紧接着便听到帐外马蹄声起,那十余人已经趁乱飞出帐外,打马而去。
李嗣源大怒,张弓搭箭,喝道:“哪里逃?”‘嗖’地一箭射出,直朝其中一名黑衣人后心而来。那黑衣人飞身而起,躲过一箭,趁势抽出背上长剑,凌空一扫,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而来。
第496章()
李嗣源飞身躲过,剑气击在身后桅柱上,咔嚓一声,一条十余丈高的柱子,拦腰折断,咔嚓一声,斜插下来。
万妖老人听的声响,心中一震,念道:“南方甲乙木,以木克金,糟了!”转身望去,却见穆参青正立在桅杆之下,指挥士兵,头顶之上,半截桅杆,正朝脑门刺下来。万妖老人大喊一声:“穆兄,小心。”穆参青听的声响,猛地一惊,不及多想,拔腿便跑。
身子刚一前倾,桅杆便顺着后背滑下,刺破右腿腿肚,插入地下。穆参青回身一望,只见桅杆切口处被剑气所斩断,极其锋利。倘若不是万妖老人方才那么一喊,只怕已经刺入脑门,一命呜呼了。好在只是右腿被划出一道深深地伤口,虽疼痛难支,却无性命之忧。
万妖老人快步跑到穆参青身旁,见他安然无事,总算长长松一口气。赶忙唤来随军大夫,将穆参青送回营帐内。
大夫检查过后,道:“虽然伤势严重,却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只要将伤口清理干净,敷上金疮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大夫将穆参青伤口包扎好之后,李嗣源仍不放心,命十余名大夫,十二时辰轮番守候,又派十二名侍卫守护左右,以供使唤。回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