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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赫连恒曾经逼迫她选择一个立场,她选了,可是现在,她必须另选一个立场,但是……她却不能站在赫连恒那边了。
她看到软椅背后的剑架上搁着的长剑,忙上前,两手握住镶嵌着红玛瑙的剑柄,倏然抽了出来。这把剑,细致而妖娆,光芒刺目,流光如水,却如此熟悉……这,竟然是她的剑?
此刻,她恍然惊悟,这一切是完颜袭布好的局,一个诱捕她的局,可……他竟不惜连命都赌上!
她掀开车帘,看到赫连恒一身银袍胜雪,脸上罩着她喜欢的镂空蝴蝶面具,他骑在马背上,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傲岸威严地挡在路中央。
他那样美,那样好,他偶尔的小气跋扈和邪魅的冷漠,此时想来,也让她眷恋不舍,她心痛如拧绞,如果可以,她好想飞奔过去,与他远走高飞……可她也清楚地知道,远走高飞是奢望,他放不开他的仇,放不开他的国与民,也放不开那把龙椅。
他视线扫过她身后的车帘,担心地打量着湛蓝,她双眸红肿,满脸泪痕,袍袖染血……他的心被猛然扼住,呼吸也屏住,他怕在她身上某一处、视线未及的部位,有狰狞的伤口……她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是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的。
“湛蓝,为什么你身上有血?”
她这样子已是让他痛心,而更让刚刚满城寻她的他锥心刺骨的是,她竟然把手中那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握住马缰绳的手收紧,鹰眸阴鹜一眯,一道寒光射向她背后的车帘。
她就保持着那样自杀的姿势,在车辕上跪下,“恒,对不起……和你逢场作戏真的好累,我自幼被皇兄捧在掌心,受够了在宫外的苦日子,你放我回康辽吧。”
受够了在宫外的苦日子?实在是个好借口!他无力地微扯唇角,自嘲地低沉笑出来。
这一天还是来了,却来得这样快,来势这样猛,他防来防去,却还是出了纰漏。
完颜袭竟效仿他,寻了六个替身,一并潜入宜周境内,他早先杀了四个,却不想遗漏的两个中,竟有一个是完颜袭本尊。
该死的完颜袭,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湛蓝这样轻易的放弃他?是因为那些记忆回来了吗?他不相信她心里没有他,他死也不相信那些刻骨铭心的甜蜜是逢场作戏!
前一刻,这个女人刚刚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而她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他夺回属于他的皇宫和龙椅。
她借着秦景瑞大婚,炸掉了楚东鹤豢养毒蛊的密室,还将满城的乞丐集结,砸开了楚东鹤在城郊的秘密粮仓。
楚东鹤及其党羽内的罪证就在刚刚,雪花一般飞满全城,百姓们已经冲去了丞相府大闹。
而与楚东鹤往来密切的官员,不是断了手,就是残了腿,就算想相助楚东鹤,也有心无力……
她以他最想不到的方式,将整个朝堂搅乱,搅动得满城风雨,帮了他这样一个大忙,也狠狠地彻底地掳走了他的心。
他早就知道,她创办“湛蓝婚情诊苑”不单纯,不简单,甚至,在这段时间,他差点就放弃她,她却如此执着地为着他,耗尽心血。
她一句“逢场作戏”,一句“受够了苦日子”,他岂能、岂肯相信?!
“湛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担心,她被喂食了什么毒药,不得不听命于完颜袭。
湛蓝握着剑的手酸痛,更担心完颜袭会失血过多身亡,她焦躁烦闷地对他怒嚷,“我知道,而且,我更清楚地知道,我把发簪刺进了皇兄的心口……赫连恒,我知道你恨我皇兄,可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赫连恒终于松了口气,那些血不是她的就好。他怕她伤了自己,策马到了车辕旁,无视她的惊慌和阻止,一伸手,拿下了她手上的剑,温热的大掌轻抚在她的脸上,顺势揽住后颈,将她拉近,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恒……”湛蓝被他弄糊涂了,他为什么笑?为什么还这样温柔?她要离开他了,她说的是逢场作戏呀!“恒,你到底在做什么?”她是在做梦吗?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还这样吻她?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让你这样痛。”他百般不舍,指腹缠绵摩挲着她脸颊柔滑的肌肤,宽容说道,“湛蓝,想走就走吧,刀剑无眼,不必如此以死胁迫。”
他的话说完,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又匆促松开,想转身进入车内时,她的手却又被他拉住。
她回头,泪眼婆娑,与他一样的依依不舍,她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说的“逢场作戏”。
她这样的迷糊,反而让他笑得更温柔,“湛蓝,你这样走,还是救不了完颜袭,你需要一个人。”
“谁?”湛蓝想不到,她还能需要谁,她现在唯一想得便是不要离开他。
他拉住自己纤尘不染的银白衣袖给她擦泪,“能起死回生的李益淳!”
“恒……”是呀,她正需要李益淳,拒绝不了。可,李益淳虽是西夏人,却与完颜袭是同盟,赫连恒这样做,无异于纵虎归山。
赫连恒不看她疑惑的脸儿,命令僵站在车旁的康辽车夫上车,又对她叮嘱,“朝城门走,朕让李奕淳在城门外等你们,朕会命他全力抢救你皇兄,绝不会让你皇兄死在你的手上,你不该承受这样的自责和悲恸。”他会亲手将完颜袭碎尸万段,但,他不允许自己当着她去做这件事。
湛蓝哭得像个孩子,泪水也似开闸的水,止也止不住,她双唇开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恒,我……我爱你!”她怕以后自己再没机会见到他。“你要记住我爱你。”她认真的说道。
“傻瓜,我早就知道。”想起她上次误会时,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越是不放心,“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要总是发呆想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再要其他女人,伺候我的宫女,也早就换成了太监。”
她破涕为笑,开心地点头。
他这才调转马头,马车朝着城门前行,他策马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她仍是坐在车辕上,探头越过车厢眺望,直到他的背影在路尽头消失,她才想起车厢里完颜袭命在旦夕。
第124章:你不要死,我回去()
刺绣的软帘被她猛地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肠胃一阵翻搅,她忍住捂住口鼻的冲动,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完颜袭的龙袍已经被血浸透大片,触目惊心……
她握住他的手,“皇兄,我们可以离开了,你不要死,我陪你回康辽。如果你还能听到我的话,动一下手指,让我知道你没事。”
完颜袭的食指动了一下,唇角虚弱地扬起。
湛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仔细检查着刺在他心口的发簪,不禁回忆起自己杀芍药的一幕。
谢天谢地,这次比那次刺进去的少了一大截,除去他胸肌和肋骨的厚度,应该不会伤得很严重,更何况,他还有深厚的内功护体。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城门处。
李益淳背着药箱和一个大行囊,如约在城门等候,他那一身藏蓝锦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湛蓝掀开车窗垂帘,便看到了他,但是,她并没有在人群中寻到那个比李益淳更显眼的身影。
李益淳上来马车,不敢多耽搁,打开药箱便拿剪刀剪开了完颜袭的龙袍。
湛蓝坐在车窗旁,正见那龙袍上已经被剪出一个细长的缺口,整条蜿蜒的龙身,从致命的三寸处被裁断,她心底骇然一惊。
当看到衣袍下的伤口时,她恐惧地忙转开视线,又往车窗外看去,仍是没有寻到那个银白的身影,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不禁溢出浓浓的失望。
李奕淳手上忙碌着,却并没有放过她的动静。自从认识这个女人以来,他的生活就变得忙碌而狼狈,竟一日都没有放松过。
他为完颜袭包扎好伤口,见她还是往车窗外看,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担心娘娘临别会难过,没有来。”
“他真的没有来吗?”湛蓝自言自语似地轻声一问,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赫连恒的视线,也或许,他躲在了远处吧。这样的分别,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她忍痛放下车帘,命令车夫启程。
湛蓝起身到车厢最里面的衣柜前,打开来,找到一套干净的寝衣递给李益淳,示意他帮完颜袭换上,并随口问,“皇兄伤势如何?”
他手上沾了血污,拿了干净的棉布用力擦也擦不掉,“无碍,断气的人微臣都能医好,更遑论是这点小伤。娘娘宽心便是。”
湛蓝三两下收拾了擦血的棉布,并用小木盆端了干净的水和皂角过来,放在李益淳身边,“洗洗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爱干净的男人,许是职业病吧。
不过,就算是手上的血污能洗掉,怕是心里的污秽会越积越重。他此一离开赫连恒,是洗心革面,还是丧心病狂,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李益淳却不禁惊讶于她的细心和周到,他一直都认定,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加之之前两人的争斗,他也对她并无甚好感,不过,今日他听到的消息,还有此刻的亲眼所见,倒是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我拿上车的包袱里,有皇上给娘娘准备的衣物,还有娘娘爱吃的几样糕点,以及解闷的史书医书。”
湛蓝看了眼那个大行囊,不禁失笑,“我还以为那是你的东西。”
“皇上为娘娘设想周到,令人艳羡。我若出门在外,是绝对不会带行囊的,只带一个药箱足够。”李益淳仔细地洗着手,手心手背打了皂角,连同每一根手指都搓洗一遍,确定已经足够干净,他才从药箱里拿过自己自备的纯白如雪的棉布擦拭干净,仿佛自己的手是一件奇美的艺术品。
湛蓝看着他古怪,阴柔,自恋的举动,不禁暗自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