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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忽听笃笃的敲窗声,声音极轻,像是怕惊醒了安歇的夜鸟一般。
沈昕忽的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
从窗口倒挂下来的人,朝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沈昕心里的委屈,似乎一下子就散了,那笑容像是阳光,破云而出,照亮她心田。
“玉玳,快进来!”沈昕小声说。
玉玳翻身进屋,姿势有些别扭。
“你怎么了?好几日都不来看我,我被爹爹禁足在禧月阁了,每天就对着那几个宫女,和拉长脸的梁嬷嬷,无趣的紧!”沈昕摇晃着他的手臂。
玉玳轻嘶一声,“你这丫头,总是叫我名字,亏我还为你挨打呢,连声哥哥都不叫。”
“若论辈分,你得管我叫表姨呢……”
“早说了不论那个!”玉玳瞪眼。
“你挨打了?为什么?”沈昕忙放开他的手臂,担忧紧张的看着他。
玉玳嘿嘿一笑,“没事,就是哥哥拿藤条抽了我几下,说我不应该冒险入宫,万一被人发现你屋子里有个男人,与你名声不好!”
玉玳拍了拍她的头,却见她眼里似有泪光,他一时慌了。
“不疼,真的不疼,你别哭呀!你还不清楚哥哥么,他从来舍不得下狠手的!”
“让我看看!”沈昕去掀他的衣服。
吓得玉玳赶紧躲,他背上至今还是一道道的红痕呢,这次哥哥是真恼了,打的极重,让沈昕看到了,这丫头还不得痛哭流涕?他疼倒也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嘛。可若是沈昕哭了,他不知得哄上多久呢!
“没事,已经好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躲避沈昕伸来的手时,不小心撞上了桌上的古琴。
古琴发出“咚”的一声。
把两人吓的立时僵住,如被人定了身一般,谁也不敢动一下。
好半晌的屏气凝声……还好还好,没有人发现,门廊外头也是安安静静的,毫无动静。
玉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这几日没来,是在外头安排住处呢,哥哥说租个院子不自在,我们找牙行买了一处宽敞的宅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才几日不见,你竟有雅兴学琴了?”
沈昕颓然坐在椅子上,“我哪儿有那志向!还学琴呢,这琴不要了我的命就是好的了!”
玉玳瞪眼,“这么厉害?是什么上古的神奇兵器?能魔音震耳,内功伤人?”
沈昕扶额轻嗤,“玉玳你是话本看多了,走火入魔了吧!这琴坏了,爹爹说,若是不能修补如初,就不许我踏出禧月阁半步……你说,这不是要闷死我吗?他究竟是不是我亲爹呀?会不会是婶婶搞错了?”
玉玳白了她一眼,“你当初也算是我‘接生’的呢,错不了!”
沈昕捂着嘴哀嚎一声。
玉玳却已经掀开那红绸,去看琴坏成了什么模样。
“不难修!”
“当真?你会修?”
沈昕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的笔直笔直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玉玳挠了挠头,“我跟你一样,哪儿有这雅兴?玉琪喜欢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上次暹罗皇室那个上古的什么琴坏了,不就是哥哥给修的吗?把那暹罗的老皇帝高兴坏了,非留他做驸马,吓得他连夜就跑了……”
沈昕掩口闷笑,“我记得这事儿,我说他怎么扔下咱们,一个人溜了!”
玉玳抱起那琴,“你别发愁了,我把琴带回去,给哥哥看看,他定有办法的!”
“那可不行!”沈昕上前去拿琴,屋里太暗,没有灯光。月光不甚明亮,她没摸到琴,却是一把摸在了玉玳的手上。
玉玳的手热切,连手背都是热的,比沈昕的手心里还热。
她的脸一时间都被烫红了,呼吸微微加重,“玉玳……”
“你拦着我干嘛?”玉玳倒是无甚反应。
“这琴不能拿走,嬷嬷说,爹爹是有意要磨练我的性情,故意把琴放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我天天看着……你抱走了,明早之前送不回来,嬷嬷发现了,我怎么交代?”沈昕红着脸,手仍旧按在他的手背上,似乎舍不得放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小就喜欢粘着玉玳,片刻都不想跟他分开,乔木姑姑开玩笑说,她恨不得长在玉玳身上才好。
这么紧挨着,脸儿对脸儿的跟玉玳说话,她的心都在砰砰乱跳。
第634章总得学会保护自己()
虽然心里跟有一只大手揪着一样,沈昕却颇为喜欢这感觉……
“唔……”玉玳放下琴,也使得她松了手。
沈昕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那我叫哥哥过来看看吧,摔成这样,一时半会儿的定然修不好,让他来看看了,先准备材料也好!”玉玳说完,就走到窗边,“我们一会儿就来,你留着窗,别睡呀!”
沈昕看着窗口的月光,涂抹在他身上,他精炼结实的身形,看起来满是阳刚之气。
“好。”她重重点头。
他推开窗,眨眼之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昕过了好一阵子,往椅子上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一直带着傻傻的笑意,咧的嘴角都酸了,她心里还雀跃不已。
她等了许久许久,玉琪玉玳才来。
两人身上还带着紧张紧绷之气,玉琪黑着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哥哥,你瞧……我只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哪里想到,竟摔成了这样……”沈昕这会儿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瞧见玉琪才知怕了。
“你怕了就好,要不然还真的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
她从小养在陆锦棠身边,虽知道自己的辈分乃是“表姨”,却从没有作“长辈”的自觉。
见到玉玳总是叫名字,到了玉琪这儿,却是乖乖叫“哥哥”。
玉琪看了她一眼,神色略柔和了些。
他上前查看那琴。玉玳却走到沈昕身边,与她咬耳朵,“你怎的不与他论‘表姨’,就知道欺负我!”
“我有求于玉琪哥哥呢,若是你能帮我修琴,我也叫你哥哥!”沈昕吐了吐舌头。
“这琴是桐木所作,若只是摔一下,定然不会摔成这样。”玉琪低声缓缓说道,“琴是故意被人做坏的。”
沈昕闻言吸了口气,双手掐腰,“我就知道!那个叶童瑶不安好心!她怎么巴巴的给我送古琴来呢?我这就告诉爹爹去!”
玉琪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遇事别冲动,你以为圣上看不出吗?”
“他自然看不出,他眼里,叶家的姑娘就是个好的!只有我是坏人!”沈昕气鼓鼓说道。
“果真如此?”玉琪垂眸,目光沉凝,“那他是如何评判此事的?”
“他叫我禁足这里,直至修好古琴!”沈昕撅了撅嘴,“叶家那姑娘也……也被禁足了吧。”
在玉琪灼灼目光之下,沈昕不甘不愿的吐了口气,耷拉下脑袋。
“别垂头丧气的!你跟我说,那姑娘是谁?哪家的姑娘,敢这么陷害你欺负你!我帮你出气去!不搅得她日夜不安宁,我就……”玉玳话没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回头龇牙咧嘴的看着玉琪。
玉琪的手都还没放下去。
“一个不懂事,两个更不懂事?”玉琪背着手,目光落在那琴上,半晌缓缓说道,“这琴,我能修,但圣上的心意,你也该明白,他确实是为你好。不论是爹娘,还是兄长,都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这世上多得是险恶人心,你脾气倔强,过刚易折,总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不听。”沈昕抬手捂着耳朵。
她见玉琪脸上有失望之色,立时又撒娇的挽住哥哥的手,“哥哥怎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我们不是从小就说好了,永远不分开?不然,你们也不能一路追到京城里来呀?”
玉琪垂眸落在她仰起的小脸儿上,本想板着脸吓唬吓唬她。
可看她一脸天真娇憨之态,却又狠不下心,他皱眉眉头,没说话。
“行了,换班的时间到了,这会儿再不走,可就当真走不了了!”玉玳趴在窗边看了看。
玉琪仔细看了那琴,默默记下所需材料,“这琴弦也被人动了手脚,回头我一并换了。你莫着急,仍旧用红绸盖着,咱们慢慢修理。”
“走了走了……”玉玳拉着他,跃上窗棂。
沈昕抬眼看着窗户,只见两个年轻的男子,如翩跹的夜鸟,张开双臂滑过夜色,消失不见。
待玉琪玉玳再来给她修琴的时候,她定要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这权贵圈子,乃是吃人的地方,她不要留在宫里了,她要离开此地!
可接下来几日,玉琪搜罗来了修琴的材料,顺便也带来了更多“修身养性”的劝慰。
好像爹爹为难她,当真是为她考虑周道,她再提离开,不但是不孝,还是好赖不分,是非不明的混账一样……
叫沈昕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只得憋了回去。
玉琪修了许多日,把这琴修的跟没坏过一般,裂开的口子补上了,砸坏的角也补住了。
他找不来的东西,沈昕还装模作样的问梁嬷嬷要,叫她从宫里的库房寻来。
嬷嬷以为她是闹着玩儿,只委婉的跟她提了几次,修琴倒是次要的,静心才是紧要。
沈昕哪里听得嬷嬷的劝,把她推到房门外,关起门来,根本懒得碰那琴一下。
待玉琪把琴修好,她献宝一般,叫人请了沈世勋来。
“爹爹快看!这琴,已经恢复如初了!”她落指上去,铮铮然的声音,悦耳至极。
玉琪刚换过的琴弦,音调的很准,古琴不愧是古琴,这琴音,即便只是胡乱拨弄了一下,就叮叮咚咚的流淌进了人心底。
沈世勋面色怔了怔,“琴……是你修的?”
“唔……”沈昕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