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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幽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跳到沙发上,彻头彻脚不复工作状态时的严谨认真。茶几上有凉白开,她抽出餐巾纸粗鲁地把唇膏擦掉,叉着小蛮腰咕噜咕噜几口喝掉一大杯,这才从一天的浑浑噩噩中恢复了些许舒爽。随手打开电脑,等传真机停止后,她把文件拿到茶几上,盘着两条大长腿,开始今天最后一项工作。
她的总裁大人混蛋归混蛋,工作上却是毫不含糊的。不然年纪才二十七的他,如何能扛起何氏的重任。这也是冯幽愿意留在何氏很大一部分原因,跟着何萧,总有学不完的东西,除了工作,还有对人性的洞察,总是能让她惊喜连连。比如,传真过来的文件果然被何萧认认真真改了一遍,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萧那张欠扁的脸印在文件签名的地方,额头上褐红的“失格”两个字配着他委屈撅起的嘴巴显得十分搞笑。照片旁边一行苍劲有力的标楷体:幽幽,哪天等我厌倦红尘,说不定我在你心中就能合格了。
冯幽黑玉般的眼睛盯着何萧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隐含着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情绪。那种情绪很微妙,仿佛一个即将要被开始的魔盒,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却又让人感到无形的恐惧。冯幽的手指划过何萧的额头,把“失格”两个字遮去,愣愣看了会儿,脸上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微笑。
然后她拿起修正笔,给照片里的大总裁画了两只偌大的熊猫眼,加了一句:萧萧,厌倦红尘时,当是出家日。
看完文件修改完,打印好再传真过去,已经十点多。冯幽动了动酸疼的脖子,颈椎发出抗议的信号。头晕脑胀倒在沙发里好一会儿,她才半死不活哼唧了一声:“死何萧,上辈子欠你的。还哪天等你厌倦红尘,我看你那烂桃花开到天荒地老都有可能。本姑奶奶可不着你的道,混小子,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冯幽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准备洗澡睡觉。接下来的日子注定是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房子已经交了定金,很快就能定下来。工作上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她甚至都能看到外公外婆到这里时的天人之乐。
她的愿望向来简单,就是简简单单过平凡的日子,没心没肺没有烦恼,不再孤苦无依,不再彷徨失措。至于爱情这东西,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也许有一天,她会找一个踏实上进的男人,跟她一起共度人生,也是一件美事。
冯幽脱下套装,走向浴室。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在这里寂静的午夜有些诡异。不知为何,她的心一沉,那铃声是老家的电话,而家里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她皱眉,实在不想在这个时间听到父亲的声音,那会让她失眠。
她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抚养她大部分的人,不是她的父亲,更不是她的后妈。对于这个勉强能称为自己老家的地方,冯幽并没有放入太多的感情。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分得清。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好,对她不好的人她会记在心里,做到点上就好。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亲情,她向来看得淡,有分寸。
“喂,爸爸啊。这么晚了,打电话来有事儿吗?”冯幽淡淡接起电话,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家里又缺钱了,难不成每个月提供家里两千的抚养费不够?
电话那头明显有些迟疑,隔了半天才传出声音:“幽,幽幽啊,那个,那个,唉,有点事儿要跟你说。”
冯幽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父亲说完整句话,这次犹豫这么久,估计又是要钱,切,要钱也不挑时候。
男人结巴了半天也没蹦出啥,电话那头吵嚷了一阵,一个尖细的女声传了出来:“喂,幽幽啊,我是你阿姨,你爸不知道跟你怎么说啊,你外婆生了重病,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呢!家里没钱,医疗费要大二十万呢!这等着钱救命呢,你能先打点儿钱过来么?”
这个消息连着女人令人讨厌的声音,炸得冯幽三魂六魄都飞了。剩下的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外婆要死了,外婆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要离她而去了——她还没来得及尽孝就要失格了!
第5章 别怕, 有我在()
冯幽挂了电话,胡乱套上衣服,拎起包包就冲出大门。她把准备买房的首付大部分都转账回家,失魂落魄走在城市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从她身边穿流而过,冯幽已经哭成了泪人,妆容糊了一脸,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胡乱抹了把眼睛,试图让视线清楚一些。但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眼前的风景——天高地远,原来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的她,连最后一点温情都要被夺去。
绝望与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她,伴随而来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痛到心尖时,她发现自己好孤独。
回到家冯幽拨回外婆家电话,却一直占线打不通。她立刻订了隔天下午的飞机,明天上午开完会后她打算立刻请假回家。外婆的病她就算花光所有的积蓄都要去争取,实在不行就把外婆接到这里治疗,她可以跟何萧预支未来的薪水。只要她能做的,她就做。
第二天,冯幽一如既往上班,一如既往扮演着完美的秘书。主持董事会,协助何萧完成本季度项目招标进度会议,在外人看来,滴水不漏毫无异常。
会议结束后,何萧并没有照旧留在董事会跟那些老家伙东拉西扯,而是急匆匆回到办公室。他看到冯幽整理文件资料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就知道出事了。
“幽幽,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何萧看到冯幽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反常地画着厚重的妆容,眼睛底下一片乌青,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红血丝,唇色也是苍白如纸。他没由来得心疼了。
冯幽轻轻摇摇头,冲着何萧笑了笑,声音已经开始有点嘶哑:“何总,我下午一点的飞机,请假一个礼拜。”
何萧愣了一下,上前就抱住了冯幽,大手摸着她的后背拍着,他没有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冯幽一定是遭到了无法抵抗的变故才如此脆弱。如此脆弱却还在逞强,怎么不让他心疼。
温暖坚实的怀抱让冯幽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来都觉得自己足够坚强不需要肩膀,但现在,何萧的肩膀却像救命稻草一样,把狂风暴雨中飘零的小船渐渐引向港湾,好温暖,好令人心安。
“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开车送你过去。”何萧松开冯幽,伸出手指擦干冯幽的泪水,妆容花了她一脸,但何萧却并不觉得难看。他低头亲了亲冯幽的额头,“先去洗把脸,清清爽爽才好办事。我去开车,等你下来。”
冯幽泪水不断,从小到大她印象中除了母亲去世以外,从来都没有落泪过。但这两天,已经快把她一生的泪水都流光了。感觉到何萧松开了她,那点贪恋的温暖不再时,冯幽伸手抓住了何萧的衣角,轻声说了句:“我外婆重病,我得回去。你,好好工作,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这是何萧第一次听冯幽提起她的私事,他感觉她的秘书十足信任自己。拍了拍冯幽的头,他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飞机起飞后,何萧看着飞机的影子消失在天际,这一刻,他空虚了二十七年的心间,忽然有了一丝期盼和不舍。
这一别,两人都没有想到,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开始蠢蠢欲动,很多事情萌芽太脆弱,再见亦是枉然。
冯幽老家在西南的偏僻小山村里,下了飞机,她还要坐火车,倒汽车才能进山。回到家乡时,她已没有心思去欣赏重工业的天朝下依旧秀美如画的山村,急匆匆赶到外婆家,她想先见一下外公,看看他是不是还安好,然后再带着外公一起去医院。
修葺整洁的小屋落在山岭一角,秋季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养得肥胖肥胖的小黄狗听到小路上的动静哼哧哼哧追了出来,看到冯幽立刻亲昵地在她脚底下打滚卖萌。冯幽眼圈红着抱起小狗,眼前的小屋是她出钱给外婆家修葺的,现在正是日暮时分,小屋炊烟袅袅,一定是外公在做饭。
冯幽打开门,尽量平静地喊了一句:“外公,我回来了。”
里屋的门帘一掀开,银发苍苍的老人家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哎哟我的乖妞妞,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回来了?想死外婆了!”
“外,外婆?!”冯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婆不是生重病了么?为什么生龙活虎出现在自己眼前?难不成她听错了?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一副惊吓的样子,快过来,累了吧?正好晚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玉米烙。老头子唉!别烧火了,你外孙女回来了哟!快点过来!”老太太哪里是生病的样子,精神矍铄的很。
屋里头跑出来个同样健朗的老头子,看到冯幽顿时乐开了花。
冯幽抱着小黄狗,愣了半天,忽然就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两个老人家被吓到了,还以为孩子在外受了委屈,一人一边拉着冯幽坐到椅子上安慰着。
哭得差不多了,冯幽这才醒了下鼻涕,肿着眼睛疑惑得问道:“外婆,我爸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重病要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机被气得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老娘活得好好的呢!要死也是他早点死!想钱想疯了居然找这种借口!妞妞啊,你可别犯傻,这家人狼心狗肺,当年要不是你爸醉酒闹事,你妈不至于生气离家出走,也就不会……呜呜呜!我家女儿到底是欠了他家什么啊!要遭这种罪!”
“妞妞,你不会给那家钱了吧?”老头子一想这事儿不对劲,拉着冯幽的手担忧至极。
冯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谁也没有说话。
老太太几乎是咬牙切齿在问了:“给了多少?”
“二十万。”冯幽心下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外婆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