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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虽然如此,我身子一挨上床,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约十一点半,我被外面的一阵吵骂声惊醒。宿舍很多人也同时醒了来,好梦被惊醒,很多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到阳台上一看,原来是对面楼层的一个男工宿舍在打架,只见胳膊乱飞,拳头齐舞,有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打架声很快惊动了保安,几个参与闹事的男工被带走了,个个垂头丧气的,全不见刚才的威风。按照厂规,无论谁对谁错,打架双方都要被开除。就算一方因情节较重没被开除,除非是被动地挨打,否则,只要出手,不开除也要被罚款罚得七荤八素的。男工们很难进一个象样点的“好厂”,进了金秋厂要是不被解雇,一般没人会主动离开。但加班多,天气热,脾气就很暴躁,打架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特别是今年招收了这批男工后,厂内打架次数更是明显增多,这让厂方很是头疼。
惊动了保安,那几个参与打架的人不会有下场了。同时受连累的还有周边的宿舍,我们再也睡不着了。睡前洗涮完毕的人还懒在床上,我刚赶紧下床,抢占有利位置,涮牙、冲凉、洗衣服,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以前在家,妈妈总说我做事拖拖拉拉的,现在却时时象训练有素的士兵,可见人是环境的产物。在倒洗衣粉时,发生洗衣粉比昨天用时又少了许多,沐浴液、洗发水也是如此,这一定是宿舍哪位“好心”的大姐帮我用的,用了别人的,自己的钱便可省下来寄回家了。
牙刷、牙膏还可以放在床头,但这些东西只能放在床下的桶里。我很恼怒,赚点钱不容易,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但也不想别人占我的便宜!可住在宿舍里,日用品被别人用,这是不可避免的,洗涮完毕,再将水桶放回下铺的床底时,我又使劲往里推了推,其实只不过增加了一下别人用的难度而己,根本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
午饭的铃声适时响起,我又赶紧飞速跑进饭堂,排队、打饭,一成不变。吃过饭,又赶紧爬上床睡了一会儿,一点钟,准时打卡进车间。李梅和胡海波象很多拍拖的恋人那样到外面租房同居了,我是越来越孤单了。虽然周洁总想和我走得近些,但自从那次挨周桂枝骂后,我对她当时的沉默耿耿于怀,一直懒得理她。
因为段明兰的话,我开始注意沈洲。其实在挥汗如雨的车间,几个ie工程师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在写字楼都有办公桌,ie部门的工作就是在开始做一批订单时,要到各个工种打表,计算出这款衣服在各个工种所需的时间,然后取平均值,以此给我们订工价。订工价的标准是让我们的工资保持在厂方允许的范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不知为何,这些ie工程师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知识分子的斯文儒雅,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要说和厂门口那些英俊师气、气质脱俗的保安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车间里很多男工都比他们出色,这让我很是失望。
和很多女孩一样,我也是很在乎外表的。虽然我想找一个大学生做男友,但我不想因为对方是大学生就降低对他别的方面的要求,比如相貌,比如气质。所以对戴着一付老式黑边眼镜、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眼睛细眯的沈洲,我并不感兴趣。
可随着沈洲在背后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多女孩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于是无聊之际,我和沈洲便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沈洲每每憨憨地笑,我总是装作不知。
对于沈洲和我的事,女孩子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两派,以段明兰为主的“赞同派”总是说:“海燕你真是好福气,只要你跟了沈洲,肯定不会再坐车间了。让他给你找一份文员的工作,你就真的可以到有空调的写字楼上班了。”
而以红姐为主的“反对派”则大泼凉水:“写字楼的人找车间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好结果的?还不是玩玩以后就甩了,海燕别听她们的!”
第61章()
说实在话,虽然我想坐写字楼,但我一直想的是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想过要靠谁;而红姐的话呢,我也是不以为然的,我不认为车间的女孩就比写字楼的女孩差,他凭什么玩玩我就甩呢?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沈洲,我是爱不起来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在一次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他在看我时,我故意回头,本想狠狠送他个大白眼,没想到四目相对,他眼中竟闪出耀眼的火花,我心头一阵猛跳,两人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掩盖我的失态,我起身去尾查组拿衣服。谁知他犹豫了一下,也讪讪地跟了来。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随便抱了一堆衣服便匆匆回工位。没想到走得太急,竟然被一件掉下来的衣袖绊倒,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我脸倏地一红,轻声说:“谢谢你。”
他低声道:“今晚不加班,我请你吃饭,好吗?”
我赶忙拒绝:“不,我想睡觉。”话一出口,意识到这话似乎有情色的嫌疑,立刻狼狈逃窜。
回到工位,我感觉脸色烧得厉害,段明兰低声取笑道:“你脸象红鸡蛋,老实交待,沈洲是不是要请你吃饭了?”
我简直是瞠目结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诡秘地说:“这边哪个男孩想追女孩子,都是从请吃饭开始的。”
我惊讶极了:“我们在学校,男孩追女孩都递纸条什么的,哪有从请吃饭开始的?”
她哈哈一笑:“说明这边人实际。”
正说着,也去尾查拿衣服的周洁也回来了,把衣服放在工位,她故作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示意道:“你看,那个沈洲又在往这边望了呢,我看他都快成花痴了。”
她这一拍,我感觉到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恼怒地打掉她的手:“你干什么,使这么大的劲?”
她无辜地说:“我哪有使劲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她并没有使劲,这几天我一直感觉右肩膀处隐隐有些不适。特别是衣服摩擦时,更加莫名难受。想到这里,我赶紧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跑去,将领口处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看:天哪,我的右肩膀处竟然长着两颗黄豆粒大小的脓包!
脓包若长在脸上便是粉刺,长在身上算什么呢?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两颗脓包,似乎并不象脸上的粉刺一样的突起,而是和和肩膀处的皮肤平齐。忽然就想起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一个得癌症的人,就是身体某处长了一个粉刺样的脓包,他以为这不过是粉刺,于是就忍疼挤掉了。没想到这脓包非常奇怪,挤了又发,发了再挤,周尔复始,并不能象普通粉刺那样消失,而是越来越大。后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得了癌症。
现在,我身上也长了这样的脓包,难道我也得了癌症?想到这里,我立刻不寒而栗!
正在这时,红姐进来打扫洗手间,我赶忙把那两颗脓包扒给她看,并结结巴巴地问:“红姐,你看我这里长了什么啊?”
红姐看了看,立刻笑道:“是粉刺呗,还能是什么?”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启发道:“和粉刺不同的,粉刺是突出来,这个是和皮肤平齐呢。”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这是热气,广东这边天太热了,你顿顿吃饭都吃辣椒酱,当然要起豆豆啦。”
我沮丧地说:“菜里无油无盐的,没有辣椒酱我吃不下。红姐,怎么办呢?要去医院吗?”
她立刻制止:“千万别去医院了,你去不起。上次粉粉感冒,不听我话去了医院,结果又透x光又打点滴,整整花了两百多块钱还没好。后来还是我到老乡出租屋给她熬一碗姜汤喝才好的。”
我试探着问:“或者,我去医务室看看,医务室要不要钱?”
她再次否定:“医务室更不要去了,医务室是总务部主管的弟弟承包,不但贵得要死,用的还都是假药。上次一个烫工去拿药抹下身,越抹下身越烂,后来腿上的肉都烂掉了,去医院花了千把块才结疤呢。现在哪个烫工还敢到哪里拿药?”
上次听丽娟说过,因为烫位上温度很高,每个烫工的大腿处都要被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然后再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几乎是哭出声来:“这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那我怎么办呢?”
红姐想了想说:“在我们家,小孩子身上破了皮什么的,我们都用唾沫抹一下就好了。唾沫是可以消毒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想这话有几分真假,赶紧吐了几口唾沫均匀地涂抹在两颗脓包处,直到嘴里再也吐不出唾沫才作罢。
从那以后,每天洗了澡或进洗手间,我都会把手洗干净,抹几口唾沫在脓包处。但令我恐惧的是,随着我抹的唾沫次数越来越多,那两颗原本是黄豆粒大小的脓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直到变成两个小鸡蛋般大小,甚至脓包还有向脖子和后背扩大的趋势。
但病情越重我越不愿跟人提起,因为要是真的中癌症肯定要被厂里解雇的。有一次红姐关心地问我:“你身上的东西消了没有?”
我淡然一笑:“早消了,你的方法很管用。”
并不是我虚伪,实在是被逼无奈。前段时间厂里有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车间咯了血,虽然送到医院检查并没大病,但从医院回来,还是被解雇了。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不但需要打工赚钱活命,还有养妈妈和海鸥,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虽然我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每天还是强颜欢笑。随着脓包的增大,胳膊抬起来越来越吃力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来了,脓包和肩膀上衣服一摩擦,还是一阵阵钻心的疼。我们是拿计件工资的,有时候包装一件衣服才赚几厘钱,为了不让我的包装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