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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毕业证、身份证和暂住证,丽娟把她刚买的小包借给我了。穿着新衣服,背着小包,看上去似乎很新潮时尚,谁知道我一天只吃两块五毛钱的饭呢?
我知道现在工作很难找,所以要求也并不高,再苦再累也不怕,只想能找一家工资高一点的厂。一般来说,只有比较正规的厂工资才能高,而这种厂,一般比较大。于是,我便将眼光盯着那些具有一定规模的工厂。
但这样的厂并不多,偶尔遇到的也并不一定招工。只有一次遇到一家,虽然招工,可我递上身份证时,负责招工的人事文员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而是在保安室内对着手中的纸条念了几个人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高兴地进去了,其余的人很知趣地散开。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也和我一样是第一次来见工的,为什么人事文员的纸条上会有他们的名字呢?
带着这个疑问回去和丽娟一说,丽娟无奈地说:“那些人肯定是有老乡或亲戚在厂里的,事先交了介绍费给人事呢,我们金秋厂还不是一样?”
我郁闷地问:“那一般要交多少钱呢?”
丽娟想了想:“这个是根据那个厂好坏来决定的。现在男孩子很难找工作,一般厂都不招男工的,所以男孩要是没有技术,进再小的厂也是要交介绍费的。要是女孩呢,熟练工一般不需要交,生手的就要交,听陈刚讲,介绍费一般是整整一个月工资吧。”
我叹息道:“我要是做人事就好了,不但能收很多介绍费,还能接触到很多去应聘的人,说不定那些人中就有齐怀义呢。”
丽娟不满地白了我一眼:“现在你还在想那事啊?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呢?何况,连警察都找不到人,你去哪里找啊?”
我望着丽娟小而温馨的出租屋,无言以对。
以往我找工作时,都是看到一个工厂就直扑到厂门口的招工栏。但我那天下午,我百无聊赖地在工业区转悠时,竟然看到一个专门的招聘专栏。这些招聘专栏里的招聘信息五花八门,甚至有几家招聘文员的工厂只要高中文化就行,至于电脑方面的,竟然没有做明确要求。
如果能做文员,就可以坐进宽大漂亮的写字楼,工作相对轻松,就会有时间学电脑、报自考,如果做了人事,还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找齐怀义。如果学了电脑和通过自考,我会有更大的发展,绝不会比我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差!想到这里,我真是兴奋莫名!
招聘栏上那些地方有的极远,有的却很近。为了安全起见,我最终选了一家离我所在的地方极近的工厂。那家工厂的名字叫智达,招聘广告是红纸黑字的手字体,毛笔字写得非常漂亮。他们需要生产文员多名,月薪800元。要求却很低,女性,18-25岁,高中以上文化。
生产文员不需要会电脑,这条是可以说得过去的。比如在亮光厂里的注塑文员向丽,她甚至连办公桌都没有,确实是从不需要电脑的。这样一想,我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我在心里死死将智达厂的厂名和厂址记住了,智达很近,我甚至不需要问路人怎么走,根据广告上的指引,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了“智达”厂的所在地。让我大失所望的是,除了一间低短破旧的小屋,我什么也没看见。小屋只是孤零零的一间,座落在一幢大房子的边上,显然不是能请得起多名生产文员的“智达”厂。甚至连我奇怪地一遍遍念叨着路线,在那间小屋面前转来转去。别说厂子,连“智达”两个字都没有见到呢?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从那间低矮破旧的小屋中走出一个长相极秀美的年轻男人。我赶忙迎上去,礼貌地问:“请问,这儿有一家智达厂吗?”
那人友好地冲我笑笑,用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说:“智达厂就是这里。”他边说边指着房间一块竖在地上的木板,我这才看到,木板上写着“智达”两个字。木板己经发黑,原先红色的字也模糊不清,看来这块木板立在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找了半天的所谓“智达”竟然是写在这样的木板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
第45章()
我的目光刚一从木板上移开,他就笑眯眯地示意我:“请进来吧。”
我望了望这间破旧的小屋,这显然不是智达厂。难道工厂是相邻的另一间大房子?但那间大房子的阳台上晒满了衣物,应该也不是。我有些犹豫,那个男人看我迟迟不移动脚步,连忙解释道:“这里不是我们厂,我们厂很大的,这里只是我们厂的一个招工点。”
望着他考究的衣着、得体的举止和不俗的相貌,一点也不象电视小说中那种坏人的样子,我略略宽了心,随他朝那个小房间走去。从门外望去,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是一张破旧发黑的蚊帐,另外就是一张办公桌。这样的摆设怎么会是一个工厂的招工点呢?我疑惑地站在房门前,不肯进屋。
他坐在办公桌前,摊开一张表格:“快进来啊,填好这张表我就带你去上班。对了,你是应聘什么工种的?”
我小声说:“我想应聘生产文员,可我不会电脑。”
他冲我竖起了拇指:“生产文员?怪不得我看你不象一般打工妹呢,一看就是有知识的大学生。不会电脑怕什么,可以学嘛。来,填了这张表我就带你去上班,工资每月最少800元。”
大学生?生产文员?学电脑?800元?我被他这一连串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说的这些都正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不再犹豫,正要抬腿往里走,忽然,我看到蚊帐后面似乎有人影一闪,与此同时,蚊帐后面似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我赶紧刹住脚步,疑惑地望着蚊帐后面,又望望他。
他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忽地一沉,不易察觉地朝蚊帐后面看了一间,瞬间又恢复正常,镇静地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房间太旧,老鼠太多了。厂里现在效益很好,正在建新的招工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去做人事文员,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我感觉他说的一切都太好了,天花乱堕的。就是因为太好了,反而越发让我不敢相信了。去别的公司应聘,人事文员都要反复看毕业证和身份证的,有的还要考试。他却连我毕业证和身份证都没看,就让我填表上班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尽管舍不得,我还是决定放弃这次太轻易得来的机会。
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聘了。”
听了这话,他生气地将手中的表格往桌上一放,怒气冲冲地喝斥道:“你耍我不是!想应聘就应聘,想不应聘就不应聘!”
他边说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我,迅速站起身来。
我吓坏了,赶紧后退几步,飞也似地跑开了。他这时己走出门外,在后面大声喊:“靓妹,回来,你回来啊。”
直到跑出好远好远的闹市区,我才止住脚步,抚摸着“扑扑”乱跳的心,惊魂不定地朝丽娟的出租屋走去。为了省钱,我从来不坐车的,白天转悠得再远也是步行回来。那天回到出租屋时,天还没黑。很意外地,陈刚和丽娟都在。原来他们破天荒不加班,他们就买了菜回来做饭吃。
他们也做了我的饭,且等我回来吃,这让我非常感动。在陌生的东莞,有这样一对朋友,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幸事。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沦落街头也说不定呢。
我把今天招工的事和他们一说,丽娟埋怨道:“别再找好厂了,先随便找个厂进去吧,听说我们厂快要招工了呢,到时候自动离职好了。最起码有吃有住的地方,你这样真叫人担心呢。”
我庆幸道:“还好我跑得快,只直好奇怪,那样的一个小房子也可以招工啊?还有,你们说他那蚊帐后面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还有人咳嗽?”
丽娟不以为意:“你听错了吧?是墙外人咳嗽的吧?”
陈刚试探着说:“会不会那间小屋内还有什么机关啊?听说有人专门假招工,骗到女孩就送到境外做‘鸡’或卖到偏远的乡下呢,还听说把人迷昏,然后杀害了卖器官的。”
丽娟停止了吃饭,和我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丽娟不相信地问:“陈刚你乱编的吧,真的假的?”
陈刚赶紧笑笑:“吃饭吃饭,反正啊,在这儿,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的。”
我强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吧。”话虽这样说,想着当时的情景,我忽然感到十分后怕。
吃完饭,丽娟不让我动手,她和陈刚一边涮碗一边不时低声说笑。丽娟一会儿帮陈刚理理衣服,一会儿又亲昵地扭一下他的耳朵。两人身体挨得很近,丽娟半个身子都趴在陈刚身上。他们这些动作,让我感觉自己象个多余的人,心里非常郁闷。便借口吹风,到外面转了一圈。
再回来时,地上己铺了一块带各种图案的四方塑胶块。这些塑胶块五颜六色,画着各式鱼虫花鸟,虽然漂亮,却散发出一股股刺鼻的怪味。塑胶块一尺来长,四面都有“小耳朵”,“小耳朵”环环紧扣,铺在地上,象席子一般大小。
看我进来,陈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丽娟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宿舍里借不到床位了,陈刚今晚就睡在这儿。”
地铺都铺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再说房子本身就是他们租的,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好点了点头。
还好,他们还比较照顾我,陈刚睡地铺,我和丽娟睡床上。
因为陈刚在房内过夜,门请隔壁人家锁住了,明天早晨丽娟又要给他们一块钱了。整整一夜,我好担心他们两人做出什么事来,和以前在亮光厂吴少芬他们一样。如果说在亮光厂我不太难堪的话,那是因为吴少芬他们毕竟和我不熟悉,且当时宿舍也并不是我一个人。但现在不同了,丽娟可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