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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腿弯曲得太厉害,身体不能动,顾绵感觉膝盖骨节可能被上半身的重量折的快要骨折了。
剧烈痛楚写在脸上,密密麻麻的痛出来的汗,她小口喘息着,眼神不移地仍旧盯着对面。
货车稳速疾驰。
脸上的震惊和不解渐渐化为接受现实,但顾绵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对面的男人目光紧紧锁住她,身体也被捆着,但和她一样,头上没被罩头罩,嘴唇也没被贴胶布,那张斯文翩翩的老脸上,表情灰暗痛苦。
膝盖折地太疼了,顾绵皱眉想把腿挪直,但只动了一下却换来更剧烈的痛,她咬牙叫出声来,身体痛得直绷着发抖。
“别动了。”对面男人担忧地出声,身体蠕动,想把腿蹭到顾绵的右腿边,“我想办法把你的腿弄直,慢慢来,你再忍一下。”
顾绵拧眉躲了开,再痛也不想让他碰自己一下。
叶景权的身体就那么僵在那里,眼睛耳朵,收到她最直接的抵触反感。
车厢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不知多久,叶景权靠在那里,眼神空洞,缓缓开了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慢慢散在空气里。
顾绵好久给不出他反应,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内心一点偏激的情绪都没有,恨吗?恨都说不上来吧。
不知道亲生父亲在和自己一起被绑架的这个夜里,说对不起,到底涵盖了多少愧疚的内容。
从看到被那三个黑衣男人扔上车的男人是叶景权,从看清他这张脸时,顾绵脑子里轰然炸了一声,一切谜团倏地清晓。
“顾绵,太多对不起。”叶景权闭上眼,白炽灯下脸上皱纹的每条纹路异常清晰,那是表情皱出来的。
顾绵平静看着他。
他的语气更低了些,像是难以启齿似的,“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只会让我在你面前更加虚伪,更加不堪。甚至,这三个字会伤你的心。但还是抱歉,因为我你才会被抓,从你出生时我就没给过任何一点付出,这些年不相识不相见,相安无事,临到头让你知道了父女关系,反而给你带来这样的不幸。”
他的眼角变红,说到最后,嗤笑了一声。
顾绵抿紧唇儿,问他,“你是怎么被绑来的?”
“不是绑,”叶景权摇头,嘲笑自己的语气,“在机场接到你妈……美凤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很不好,我以为她肝脏病危险,就取消了去芬兰,支走了秘书,自己开车去她说的地点。”
顾绵凝神,琢磨这番话。
“见了面后,我知道自己被骗了,她的人把我控制住时,我很惊讶,她怎么会和这些雇佣兵扯到一起?这些年对她的生活不曾过问,也许很早以前,她的社会关系就很复杂了吧。”
叶景权拧眉,“我以为她要跟我了私人恩怨,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抓你?”
顾绵嘴角勾起淡淡冷笑,“你妻子去医院找过她一趟。”
叶景权一怔,“什么?美仪她……”
顾绵点头,“我本来找你妻子问清楚她要我头发到底干嘛,跟她去了白美凤的医院,听到了戏剧性的秘密。”
“你妻子拿着和我的亲子鉴定狠狠羞辱了白美凤一番,把她打击的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不,更严重,白美凤当时的哭声听着很凄厉,像鬼一样。你妻子说,她下半辈子幸福,他有我这个女儿,有白美凤亲生女儿的外孙女,有你这个老公,她要白美凤后半生孤孤单单看着她怎么幸福到死去的那一天。”
顾绵把目光落到叶景权脸上,“很显然,白美凤受刺激了。”
叶景权眼睛陡然瞪大,眸光变幻,最终慢慢灰暗成一片死光。
顾绵观察这密不透风的后车厢,知道幕后是白美凤,她反倒平静了。
“这次绑架,我想,我和你凶多吉少,白美凤绝对会让白美仪知道,她不会幸福,什么能让带给白美仪最深的痛苦和羞辱?”
“我和你的命吧,丈夫和亲生女儿,一个女人的一切。”
“不!”叶景权惊惶起来,“我这条命赔给她,你不能有事,跟你没关系!顾绵,你一定要逃走,安全逃走。”
顾绵点头,很镇定,不镇定又能怎样?
她想到了皱皱,这已经是第二天,皱皱醒来后发现妈妈不见了,肯定特别害怕,小傻瓜有没有哭?
鼻子里酸酸的,又想到季深行。
他还远在美国,万一这次自己有个好歹,和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顾绵不敢再想下去了。
……………………
在大卫医生出具的责任书上签字后,季深行全身麻醉唤醒,在剧痛中,他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专机上。
卫川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专机上紧急设立了病床,能够带上飞机的医疗设备都带上了。
大卫医生在给他的头部钻孔引流,仓促之下只能用高分子拟态材料包扎,术后许多程序不能减掉,护理不到位,这条命真就没了。
季深行忍着大卫医生操作时带来的剧痛,没有麻醉,他要保持清醒,在听卫川把这些天瞒着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卫川没有细说,躲避的眼神低声把顾绵的身世,还有皱皱的官司问题大致讲述了一下。
季深行绷着脸,眼眸湿润里全是刺目的红血丝,无力的手指揪住卫川的衣襟,发白的每根手指绷直泛青。
他知道,卫川是为自己好,不该向他发火。
该死!她忍受这么多天的煎熬无助,他居然一丁点都不知道,也不在她身边给她支撑!
每天她来的短信都是她很好,孩子也很好,甚至会和他说上班时的趣事,会发给他可爱的表情,他真的信了。
他和她同时在互相隐瞒,她跟他一样的固执偏执,总总认为这样对对方是最好。
季深行闭上眼,眼皮深深褶皱,痛苦不堪,睫毛轻颤,苍白五官上每寸每寸都是悲伤。
从美国跨越整个太平洋,距离那么遥远,远到他觉得会输给时间。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国内,蓝双,季家那边,联系不了。
季家方面出动找人了吗?报警没有?最新情况如何?她到底人在哪里是生是死?!
…………………………
蓝双是怎么发现顾绵不见的?
事发当晚大概一点,蓝双被电话吵醒,接起来是皱皱失控的哭声,电话里,皱皱哭得说不清话,一直在喊,“小双妈妈,妈咪不见了,我想尿尿醒来,叫妈咪……呜呜,她不在,家里找遍了,她不在……”
皱皱用儿童手机给她打的,皱皱的第一反应是打给老伯伯,可是打不通,妈咪说老伯伯去了很远的地方。
蓝双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保持通话哄皱皱让孩子别哭,同时脑筋打转,深更半夜顾绵不会一个人出门,但下午她的情绪的确不对劲,就算出门,她至少比一般女孩子要防备得多,蓝双最先的猜想是顾绵有什么急事不得不出门,不一定是出事。
但是到了西郡小区,把小区楼栋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后,蓝双就发觉不对劲。
监控显示十一点时顾绵撑伞下楼,出小区,手里拿着钱,肯定是去买什么东西,没道理那么长时间不回。
把警局的同事叫过来,一队人一番找,在小区后面的工地附近发现了顾绵的伞,还有好几瓶散落一地的矿泉水。
皱皱说晚上停水了,蓝双知道皱皱半夜有醒来喝奶的习惯,所以顾绵才会出去买水。
案发现场确定,警局的人立刻立案,基本确定为失踪,绑架的可能性最大,下过雨,工地泥泞,可以看得出杂乱的脚印和轻微打斗过的痕迹。
但是糟糕在这一块没有监控,当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什么人绑走的,也不知道。
但所幸没有激烈打斗和流血的痕迹,说明顾绵被带走时人是没事的。
季伟霆带着人火速赶了过来。
蓝双第一时间联系了凌枫,刑侦的过来,去了顾绵家里,看看有没有强行开锁的痕迹之类的。
A市公安厅也被季伟霆惊动,立刻派出了特警和重案队的人过来。
夜里四点钟,因为顾绵的失踪,A市大小分局,尤其是西郡小区所在的当地警察局,乱成了一团。
……………………
不知道货车究竟行驶了多久,顾绵观察车门缝隙外,天黑了。
两个人滴水未进,顾绵的脑袋渐渐晕沉,中间有昏睡过去不知多久。
车突然开始颠簸,顾绵猜测下高速了,应该是在很偏僻的荒地,路才会这么不平。
行驶了一阵,车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顾绵和叶景权立刻往出看,但是什么都没看清嘴上就贴了胶布,头上也蒙上黑罩。
这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动作很快。
他们被架着下了车,扛着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而去。
……………………
走了一段,顾绵感觉到周围温度低了下来,特别安静,走路有回声。
嘀嗒——
一声响,自动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她和叶景权被推了进去,即使蒙着罩子,依旧可以感觉到很亮。
是一间房子,有灯。
头罩被拿掉时,视线恢复,黑衣人给他们松了身上的绳子。
嘀嗒——
玻璃门关上。
顾绵起身,看着玻璃门外三个黑衣人消失在黑暗处,她去撞玻璃门,发现这扇自动感应门不是普通玻璃制造的,拳头拍上去没有声音,朝外面喊,声音也透不出去。
没再对玻璃门拳打脚踢,顾绵冷静下来围着这间四五十平米的房间看了看,除了两张床和内间的小厕所,没有别的东西。
窗户也没有。
她坐回床边,突然觉得白美凤比她想象得要可怕,从这扇高级感应门和这间密闭的房子就能看出。
一般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专门用来囚-禁人的地方?
顾绵观察,房子四周墙壁是不锈钢,头顶四个方位包括厕所里,都有摄像头。
逃出去是不可能了,顾绵深呼吸口气,手指冰凉攥紧口袋里那张怀孕检查单。
她躺下,口袋里的东西落在床单上,叶景权皱眉过来捡起,顾绵起身要抢,他的目光从检查单移到她脸上,“你……”
顾绵迅速做了个嘘的嘴唇动作。
她觉得白美凤此时可能正盯着监控录像在看他们。
……………………
囚房楼上,白美凤立身在硕大的壁式监控屏幕前。
有人敲门并进来。
白美凤转身,微笑,“里森,办得好,钱我已经打进你们在海外的账户了。”
进来的男人正是昨晚动手绑架顾绵的三人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