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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是冬天,半夜飘起了飞雪,她拿自己的披风给我盖上,可我向来睡眠浅,在她俯身接近我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还以为她要害我,猛然醒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还被石头划伤了手。
若这种事,发生在师妹身上,她肯定一个耳光赏过来,骂我神经,即便其他的姑娘,被我这样对待,也该生气发怒不再理我,可箴言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披风放在我的面前,然后,转身重新回到了山洞中。
第二天,因为守夜的事,她向我道谢,还拿自己的干粮跟我分享,我望着她受伤的手,却始终说不出那句抱歉。
她说她叫花箴言,是南疆碧云天的圣女,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山洞,听说那个山洞里开满了雪昙花。
我知道她要找的地方在哪里,可却在犹豫要不要带她去,在那座深山中,我已经转了一个多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一群身上纹着蓝色莲花的邪教徒在那里集聚,和师父收到的消息一样,他们仿佛在试验什么术法,经常下山掳劫乡民,也会趁夜色挖开新埋的坟墓,偷走里面的尸体。
那些人行踪诡异,且躲藏隐蔽,但我还是查出他们就在那几座山上活动。
老实说,我并不想惹上他们,那时我魂咒发作,整个人难受的要死,连自己都保不了,哪里还能管到他们,但总感觉箴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以她们碧云天弟子的性情,若是知道山上有邪教祸害百姓,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去被他们抓住。
所以我说了谎,把她骗下山,远离那些邪教徒的活动范围,却在半夜折返回去,找到那个山洞,为她摘取了一朵雪昙花。
雪昙花,是生长在雪山中的花,是昙花的一种,却比昙花更为娇贵。
人都说昙花一现,十分短暂,但普通的昙花最起码还能开一两个时辰,而雪昙花不一样,十年才开一次花,花瓣不能与空气接触,否则会在瞬间枯萎凋零,我等到半夜,才等到一朵雪昙花开,并且,在花开的瞬间,用术法将花封存在冰块里面,带给了箴言。
我知道,在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她是想关心我,帮助我的,只是我对人防备惯了,不肯相信别人,才会出手伤了她。
那朵雪昙花,就算是对她的道歉吧。
箴言很高兴,守着那朵花看了很久,直到冰块融化,里面的花最终枯萎。
她告诉我,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昙花,我却不喜欢,也没有告诉她,我不喜欢昙花的原因,是我以前有个名字,叫作萧昙。
那时候应该告别的,还给了她一个人情,我就该离开的,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可我太贪心了,就像一个常年处在黑暗的人,触碰到太阳的温暖,忍不住地想要贪恋。
箴言她是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污点,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纯净美好的人,待在她的身边,彷徨烦乱的心,也会安定下来。
她仍旧关心我,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并且想为我医治,可我始终没敢告诉她,一次次地把魂咒的事隐瞒了下来。
我和她是不同的,她是光,是希望,是天下最为美好的存在,而我,从小到大,属于我的只有黑暗,丑陋,痛苦和肮脏。
我怕她知道了我的事,会害怕,会逃离,会像看到怪物一样露出同情和畏惧的目光,可她,明明不知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却四处奔走,为我采集药材,企图减轻我的痛楚。
看着她辛苦忙碌,全是在做无用功,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可箴言却不肯放弃,她说,人要被救,必先自救,在山洞里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就看出我虽然经受痛苦,却依然想要活着,她是大夫,最大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只要病人还有活着的念头,她就不会放弃。
箴言是个奇怪的人,在治病救人上面,固执的可怕,我想,我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知道她治不好我,却还是跟着她。
她采药的时候,我跟在她的后面,她睡觉的时候,我守在她的身边,没有刻意地表现出要与她同行,而且,更为可笑的是,未免她看出我跟着她这种事,还故意表现出与她不熟,让她以为我们两个人只是恰好顺路而已。
南方的山上,野兽很多,毒虫遍布,总觉着她一个姑娘家,需要人照顾保护,可那时的我,为何会萌生出这种想法呢?
明明以前,连出手帮一下人都觉着是麻烦事,却理所当然地觉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就这样,我们走了十几天,南方的一个山村里爆发了瘟疫,箴言赶去救治,而我也跟着她,去帮助那些生病的乡民。
那场瘟疫很严重,箴言白天照顾病患,晚上还要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几乎不能休息,望着她辛苦忙碌的样子,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这场瘟疫,只是那些乡民的灾难而已,但就算他们死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多年的封闭,让我习惯于从自身出发去想问题,所有的决定,都是优先保全自身,我不知道何为奉献,何为牺牲,更不懂得世间所谓的爱和保护,对于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乡民,也没有任何的同情心,之所以留下来照顾他们,是为了箴言,也仅是为了箴言。
可箴言不一样,她成为大夫,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帮助别人。
这是她的信念,也是她的信仰。
有好几次,我看到她偷偷使用本应成为禁忌的术法,为那些病人缓解病情,却搞得自己元气大伤,我想不通,天下的人千千万万个,即便死了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对现世来说,他们是蝼蚁,根本无足轻重,术士的思维,把人命看成一朵花,一棵草,生命在我们眼中,如昙花一现,所以我不明白,为了注定匆匆逝去的人,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直到我自己照顾的一个病人死亡。
其实,我本不想插手他们的事,但因病患实在太多,箴言忙不过来,想为她减轻一些负担,所以就从她那里认领了那个病人。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长得挺可爱,也很懂事,却被瘟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告诉我,他长大以后,也要当一个大夫,像箴言一样挽救大家的性命,他有个妹妹,小小的,很可怜,有一次见我照顾她的哥哥,还把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讨来的饭团拿给我吃。
她问我,她的哥哥会好么,我告诉她,会。
可第二天,那个孩子就死了。
117章南疆往事(二)()
望着他僵直青紫的身体,我站在旁边看了半晌,始终不敢相信他的死亡。
我怔怔地想,他以后是要做大夫的人,他的愿望还没有达成,还没来得及长大呢,不可能会没了,我收了他妹妹的饭团,答应过要治好他,可他却死了,我对他的妹妹说了谎。
我此生说过那么多谎,即便对师父,哪怕是师兄和师妹,也没有多少真心话,还心安理得、毫无愧疚地用无数的谎去圆无数的谎,却唯独对一个小女孩的承诺耿耿于怀。
何为人生呢?人生于世,便是独一无二,每个人的性命都应该被珍惜,但因这种独一无二太多了,往往就会被视为一种平凡。
若我没有照顾他,认识他,即便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看过他的脸,也不会为他的死亡感到难过,可因为我照顾他,认识了他,知道他有个妹妹,知道他长大以后想当大夫这些事,所以在他死亡时,才会有痛苦和不舍。
我失去了一个对我而言独一无二的人,以后,没有人再会像他一样,对着我开心,对着我笑,虽然我还会遇到很多小孩子,或许,会像照顾他一样照顾着他们,他们也会对我笑,跟我说话,或许和他一样也想成为大夫,更或许也有个妹妹会给我饭团,但都不再是他了。
在那时,我好像终于触碰到箴言的世界,开始明白,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一直以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仇恨中,对他人的伤痛和苦难熟视无睹,我以为,人在世上,单是活着这件事就很辛苦了,如何还能兼顾到他人,可箴言却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狭隘和自私,并且为此深深地惭愧后悔着。
我想,倘若那时,我对那个小孩子再用心一点,照顾得再好一点,他是不是就有可能存活下来?但,倘若,也仅是倘若而已。
后来,我和箴言日夜辛苦,不眠不休,终于消除了瘟疫,那里的乡民摆出酒宴庆祝,和我们刚来这里的情景不同,以前,这里的人们被瘟疫折磨,村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病人和死尸,可因为我们,他们渐渐好了起来,欢声笑语,又回归到最初平静的生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除了被怨灵所蛊惑的冰冷和杀戮外,原来我也能带来美好。
那些乡民留我们在村中休养,箴言没有推辞,她很喜欢小孩子,对普通人总是抱着极大的善意,体谅他们的无奈和疾苦,以前的我不一样,看到小孩子,会觉得他们很吵很闹,小孩子不懂事,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想要据为己有,并没有大人的规则节制,而那些大人,我也不喜欢,他们总是自私贪婪,今天克扣一斤菜,明天算计一吊钱,一副市侩奸猾的嘴脸。
可看到箴言与他们在一起,却又觉着自己看到的是错误的一面,至少,在她面前,那些小孩还是挺可爱的,围着她蹦蹦跳跳,欢笑声并不觉着吵闹,那些在我眼中罪恶的大人,好像也仅是一群勤劳努力的普通人,他们受过箴言的恩惠,对她很是感激,虽然他们会为东家的狗,咬死了西家的鸡而抱怨,但也会慷慨地拿出热忱和真心给我们看。
与她在一起,我闻得到花香,听得到鸟鸣,看得到天空的颜色,月朗风清,流云千里,一切为了我们的相遇,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