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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事还得萧琢出面解决。
我在心里敲定主意,与那些人来到皇长孙府,却没有见到萧琢,他们只让我在亭中等候。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见到萧琢的地方,那时,他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煮茶,并且让我品尝,我失去味觉,在他面前险些露出马脚。
原本院中的清脆幽幽,如今已换作了几株红枫,婀娜绰影中,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我在亭中等了他很久,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过身,见萧琢走至亭下,身边却无一人。
连忙向他施礼,却被他伸手制止,他来到亭中,跪坐在中央的茶案边,示意我也坐下来。
“不知殿下今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我跟着他跪坐下来,仍是向他施礼问道。
萧琢却道:“你这次甘州之行,事情办得很好,本宫都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快回来。”
我低首答道:“此次在甘州,魏将军的案子,全因人犯投案自首,才能如此迅速结束。”
他拎起茶壶,抬手斟茶,似是随口无意地问道:“你这次在甘州,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觉着有些不对劲,萧琢的态度不对劲,原本还以为他找我前来,是为了商量睿王和景王府惨案的事情,可说到现在,他却始终都没提到那方面去,却对我在甘州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与师兄争论对峙时,当时只有陈遇师妹和林素闻在场,陈遇和师妹就不用说了,不可能会将我的事汇报给萧琢听,但师兄,他一向性格坦荡,对朝廷忠心耿耿,更对萧琢信任崇敬,而林素闻,他们林家本来就与萧琢站在一起的,当初他跟着我时,也经常把我的事告知萧琢,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他们两个有可能。
隐隐地,心中有些不快,虽然我很想相信,以他们与我的交情,不会将如此重要,且会威胁我性命的事告知他人,但我从小就对人戒备深重,这种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虽然心中慌乱,不知萧琢到底得知了什么事,表面还是保持冷静的样子,向他道:“微臣此行十分顺利,全赖殿下福泽深厚照佑。”
他将斟好的茶水端到我面前,我故作受宠若惊,连忙接下,却听他道:“听闻顾大人此次与人发生冲突,那人可曾伤到你么?”
我一个慌神,将杯子跌落在案上,连忙伸手去扶,却被萧琢首先握住了手腕。
他低低地道:“昙儿,你还好么?”
他的话,把我吓得不轻,我抬起头,任他捉着我的手腕,愣愣地道:“殿、殿下”
“殿下”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又悲哀地呵了一声,对我道:“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曾抱过你,跟你一起玩过,我们放过风筝,你跟在我身边,追着风筝,追着我,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着我?”
“二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既然回来,为何不找我,为何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他的眼中,尽是关切和悲痛的神情,我知道,他若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会待我好的。
事到如今,再狡辩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很想知道,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师兄还是林素闻。
只能淡淡地回答道:“早在二十年前,那个人就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即便以最初的身份回来,又有何意义呢?”
“现在对他来说,为了查清当年的案子和仇人,让人以为他死了,会比活着更好。”
“但是最起码”
萧琢依旧扯着我的手腕,表情沉痛,道:“最起码,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我低下头,心中有些愧疚,又听他道:“我现在,四面楚歌,倒不是说,怕什么朝政权势,而是因为,我们是亲人,不管睿王叔也好,抑或其他亲族也罢,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本该相辅相持,可因为王位,因为我储君的身份,他们都变成了敌人,环伺盛京,时刻准备倒戈相向,如今,我的身边,只有一个你了”
151章坦白疑惑(一)()
对于萧琢的态度,我一直都是回避的。
起初回到盛京,我对他尚不熟悉,也不知道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即便我们过去有些交集,关系还算不错,也不足以令我对他完全的信任,甚至把他当作萧氏一族,有过提防和仇恨。
可是后来,因为灵钧殿下的事,我明白,他是个顾念血脉亲缘的好人,也值得我们效忠。
但我毕竟不姓萧,也不是他们萧家的人。
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若萧昙还活着,应该也长到我这般模样了,我知道,他还在念着我,念着以前的旧情,可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维系感情的血脉都是谎言,我无法想象,在得知我是秦王后裔之后,他对我会是何种反应。
我们身上,流着相亲的血,却也隔着一段无法化解的仇怨,我的祖母,与他的祖父曾是亲兄妹,但我的祖父,也是死在他的祖父手中,那些秦地的人,理应是我的臣属子民,他们却在梁人的刀刃下,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甚至,时至今日,仍有秦人在期盼着,能有卫氏族人的出现,带领他们与梁人不死不休。
我拒绝萧昙的身份,不愿被人知晓,也是不想让天下因为我的出现,再度陷入兵乱灾难。
这些年来,不管秦地也好,梁地也罢,流血和牺牲都太多了,我不想去恨,把希望放在萧琢身上,希望他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能够平息秦梁梁地在过往中的冲突和矛盾。
可有些事,终究还是不能完全释然的。
我怕与他相处,怕他把我当作嫡亲的堂弟看待,也怕我渐渐地对他有了亲人的感情。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背负着不敢回应的感情,就会对对方产生愧疚,总是觉着亏欠了他什么,他对我好,是因为误以为我是他的堂弟,可我,诚然并不是他的堂弟,若是因此承受了他对我的好,与故意欺骗又有什么两样?
我也怕,怕我自己会对他心软,对他太过在意,若是没有承认我是萧昙,在他面前,我只是顾绯然,我对他,只有臣子对于君主的忠诚,即便他将来发生任何事情,抑或得知我的真实身份,想要杀我,我都不会那么难过悲伤。
师父也好,师兄也好,甚至是林素闻,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我不曾拜师,不曾与师父相处二十年,那他只是我的仇人,我可以杀了他,毫不眨眼,若我和师兄的感情不是那么亲厚,只是寻常的陌生人,在他对我刀剑相向,想要杀我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至于林素闻,若我不曾认识他,不曾与他要好,那他只是林素闻,林家的少主林素闻,不会对林家陷害我们顾家的事犹豫不决,更不会因为将来那个有可能的真相,觉得挣扎痛苦。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相熟时,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任性嚣张,可一旦觉得对方重要了,不想失去他了,就要变得小心翼翼,悉心珍藏,避免他们被自己的锋芒刺伤。
我不确定,萧琢是否能够接受,我并非他嫡亲血缘的事实,也不知道,在他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又是否能够放下往日的恩怨,所以,只能与他站的很远,害怕我的真实,被他看见。
可终究,我的秘密,还是被他知道了。
“殿下”
我唤了他一声,对上萧琢的目光,顿了顿,又改口道:“萧琢哥哥,我曾经与林素闻说过一句话,不知他告诉你没有。”
“顾绯然此生,绝对不会背叛皇长孙殿下,不会做任何损害他的事,以我术士之名,以我心中的那个人之名起誓。”
“可你”萧琢紧锁眉头,面露不忍道:“你当真回不来了么?”
“你是我萧氏一族的血脉,是景王叔留存在世间唯一的子嗣,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流落在外面,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
“我想”
他面色黯然,叹息道:“不管是景王叔,和你的母亲,都不愿意看到此种情景的。”
萧琢曾经说过,我的母亲对他有恩,那时,他的父王薨逝,东宫的情况一落千丈,几乎没有人愿意将他放在眼中,即便萧俶,那时还未被册封为世子,不过是个卑微舞姬的儿子,都敢嚣张跋扈,欺辱到他的头上。
是母亲给了他唯一的温暖,让他感念至今。
虽然我不知道,以母亲那样疏冷的性情,连我都很难亲近,又是如何对萧琢有恩的,但他现在对我好,有八成的原因,是由于母亲吧。
我淡淡一笑,苦涩道:“就算我回来了,又能怎样呢?以萧琢哥哥如今的能力,或许能令我封王封侯,甚至重新修缮景王府,可在我心中,早在二十年前,我的家就已经没了,那些家人,也全都没有了,毁去的房屋或许可以重建,但逝去的家人,又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在这里,除了你,没有人在等着我,没有人记得我,我对于盛京而言,只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身上携着一桩陈年旧案,若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只会令更多人陷入猜忌和恐慌,这些,应该并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可是”
他犹豫道:“你要做一辈子的顾绯然么?”
听此,我扯唇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回答道:“做顾绯然又有什么不好呢?有一个爱护我的师兄,有一个照顾我的师妹,在红闻馆里,也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
“在二十年前,我离开盛京的时候,我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活在痛苦和黑暗中,可后来,我认识了师兄,是他让我看到人心中的光明,也遇到了师妹,她让我明白一个人只要活着,就能在世间拥有的快乐,亲人惨死,不能相依相守的遗憾,他们全都补给我了,因为有他们,我想活着,用我这条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