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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不同校。」
大雅不经意地抚弄她马靴上的穗子,英气毕现的眉毛半挑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没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眼神转变。
「你知道,小雅一直很中意康硕,我知道你看出来了。」她的口气略有不善。
「那又如何?」临波文风不动地问着,如果是来找她谈判,也未免太可笑了;还是,她们姊妹俩都是这样使人知难而退的?康硕的身价可真是看俏呀!要让人这麽处心积虑地来抢夺,以後还会碰到多少这种情形呢?临波歪着头想。
「你相当不简单。」大雅出乎意料地。语气居然有些赞赏。
这点倒令临波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接下来是一连串无聊的爱情谈判呢!话又说回来,人家多吃了几年白米饭不是没道理的,她倒想听听大雅有何高见。
「小雅会迷上赛车是在两年前的「林道车赛」中,她遇到才十六岁的康硕。当时他就是有名的拼装车王了,加上正直的为人,高超的车技,却又不近人群的孤傲个性,女人很容易为他心折。从那时起,有他在的地方也一定会有小雅。我父亲是个汽车进口商,有意在明年的日本「铃鹿一级方程赛」中邀他加入车队,也甚为赏识他;可惜他不为所动,一如对小雅的情意视而不见。」
「很多事是勉强不来的。」临波回应得很空泛,随着鼎沸的人声,她对大雅的长篇大论根本心不在焉,眼睛直瞄着车道上黑色的机车旁始终紧黏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心中想着:这个小雅小姐,只以她的方式追求爱情,身段高到让人意识不到她的情意,反倒令康硕以为她只是存心要赢过他而已。唉,现在已不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年代喽!
「……我希望你能为他的前途着想,毕竟窝在他家那种小车行,是无法发挥他的长才,只会埋没一颗慧星。」
临波再度回神,只听到这麽几句,怔愣了一秒,笑得很客套:「我?我是他的什麽人呢?」
揶揄的口气令大雅有些尴尬,这女孩不若外表般地柔弱,她恐怕是自讨无趣了,於是她讪讪地走开了去。
车赛结束,康硕没有得到第一名,但也不代表小雅会得冠军;结果是他第二,她第叁。
就在康硕告别同伴,一如以往提早走时,小雅追了过来。
「阿硕,你真的不考虑去日本的事吗?那是你的机会,放弃太可惜了:」
康硕正在给临波穿外套,回她一个狂放的笑:「那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不参加并不会要了我的命。」
「那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娶妻生子、脑满肠肥地过一生?当个糟老头?」小雅挑 地问。
他因她这不善的话而大笑了,将临波搂入怀,嘲讽地说:「很美好的远景,不是吗?」
他发动机车,转眼间消失踪影,连再见也没打算对她说。
临波从不会想过自己的「樱桃小嘴」会有塞下一颗驼鸟蛋的潜力;此刻看到秋水那张嘴张成了血盆大口,她开始相信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秋水能,那她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回头得去照照镜子才行。
「你说什麽?」秋水口齿不清地问。
「你真的重听了!我刚才已说了好几遍,明天学校要请父母亲大人前去喝茶聊天!」临波很有耐心地再说一遍。
「我不是问这个,你被退学我也不会讶异,我是问你……你说你与康学长的事「东窗事发」了?你……你们……我的老天!这怎麽可能?」秋水还无法发表完整的正常人看法,就被她开心的一双父母打断话。
江声涛抢先问:「乖女儿!你是说你们训导主任明天请我们去学校喝茶,要讨论的主题是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叫她放心!我们会请她当媒人,还会给她一个大红包……」
「老爸!这怎麽可能?她们那个尼姑学校的总教头没有马上叫临波滚蛋就偷笑了,你还以为她们训导主任真的找你喝茶咧!」秋水斩钉截铁地抑止太过兴奋的父亲,事实上她也正处於震惊当中。
「我就说那个康硕不错嘛!可是他怎麽没看上秋水,反而千里迢迢地去追求临波呢?」江太太最感兴趣的地方在这里,她非弄个明白不可。
「哦,是这样的,因为我比较美丽迷人——」
一大块鸡肉突然塞入她口中,硬生生地使她闭上嘴,秋水终於又取得发言权。
「老爸!这是个大问题,一向是优秀学生的临波恐怕要被扫地出门了,你们都不担心吗?」
江父严肃地想了十秒钟,如下了重大决定似的郑重道:「不如叫临波转去你们学校好了,这样谈恋爱也比较方便。」
「老爸!」临波吞下了口中的鸡肉,慢条斯理地道:「我们训导主任不会允许的;我想,她大概是希望你能阻止我与康硕恋爱吧!」
「这怎麽可以?」江母大力拍桌倏地站起,口沫横飞地喊:「抓一个好丈夫比遵守尼姑戒律重要多了!女儿,立刻休学,老妈把你嫁了!」
「素婉!」江父努力地要维持饭桌上正常的局面,无奈力不从心。每个人的情绪都太亢奋了,控制不住场面,是他这一家之主的失败。
「临波,你的意见呢?」秋水抢到发言权。
「恋爱与学业是两回事。我既不会为了方便恋爱而转学,也不会因为爱情而使功课退步,不相抵触的事情,何必闹得满城风雨?你们太激动了。」
话题暂时冷却不少,但江夫人的好奇心仍未获满足。
「女儿,你这次真的吓了我们一大跳!老实告诉我,怎麽会东窗事发呢?你向来是最会保密的人呀。」
临波耸耸肩,还是那副惯有的慢条斯理。「上个星期陪康硕去赛车,在市区被一个向来讨厌我的同学看到了,而她又正好知道康硕这个人,於是一状告到训导处去。上自校长,下至工友,在一天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来我今年的模范生奖是飞了。」她还真是心疼那伍仟元的奖学金。
「没关系,老爸我给你嫁妆叁牛车。」
「临波,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秋水慎重地交代。
康硕的亲卫队何其多,她相信临波是不曾见识过的,不禁替她担心了起来。他们看起来挺配的;但是……他们哪来的机会凑成一堆呢?真是想不透!
「好。」临波不当一回事地回答,惹来秋水的一记白眼。
「你真的要小心。听到没有!」
「好啦!」临波又挥挥手。
一旁的江氏夫妇已在幻想女儿披上嫁衣的情形了,虽然提早嫁为人妇的不是他们先前想像的秋水,但换成临波也不错;反正是同一张面孔,也都是自己的女儿嘛!
不若江临波的经描淡写。她的恋情对悠罗女中而言,简直是平地响起的一声大暴雷!
在这个严谨、注重高升学率的学校中,校规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连小小的迟到、早退都被视为滔天大罪,更别说是谈个「小恋爱」了。
可惜的是,此女中建校近七十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谈恋爱闹得学校人心惶惶,所以睿智的创校先驱们并没有明文订下不许男女交往的条例。女校嘛!当初谁会想到?校方没有任何适用的规定可以正大光明地要求江临波与男友断交,辛苦的师长们只好关在校长室内苦思对策。
如果是别的学生还好办,偏偏是一向素行端正乖巧、功课顶尖的优等生,既舍不得骂,也舍不得逼她转学,这种学生不留下来争取大学的榜首太可惜了;但,该怎麽解决却是令人难以解开的习题。不阻止,怕他人起而效尤,那学校不就天下大乱了?想阻止,偏又得不到家长的合作,这问题太棘手了!
若说师长之间已焦头烂额,那麽学生之间佯装平静下的暗潮汹涌就更可观了;尤其在她们高二A班,江临波突然成了空降的ET,人人想接近她探问虚实,却又躲在一旁自行编演、窃窃私语,简直是无心上课了。
今天是周末,只有两堂英文、两堂军训课。接近放学时刻的第四堂军训,高二A班根本是放牛吃草,纸条满天飞地传来传去,教官视若无睹地只顾看他的书,整个教室的气氛诡异不已。
临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笔在计算纸上画圈圈,心中挂念的是中午要去康硕家吃饭的事。听秋水说康父不大能谅解他儿子有女朋友的事实,那麽她这个丑媳妇吃这一顿饭恐怕是有点辛苦了。她担心吗?她问自己,然後得到的答案是——苦笑。
倾听耳边嗡嗡作响的耳语浪潮,她忍不住下笔写着:
生活的目的,在继起冷言冷语的源远流长大任;生命的意义,在创造他人不幸以兹自身的乐趣。
她在这两句话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大「x」。原来,她竟是这样冷眼看人生,还是突兀的早熟,使得她不明白咬耳朵的幸福。瞧瞧地做了什麽?贡献了高二A班头条大新闻。这一届的同学将会记忆深刻到老死。如果恋爱这麽平凡的事也值得让人渲染至这般,唉!那麽现今莘莘学子们的日子当真是可悲地无聊了!
嗯,她决定,可怜她们!
下课铃响,教室顿时陷入一阵混乱之中,一群好事女子不急着收拾书包,由梁上君姑娘率众前来盘问,包围住正在收拾书包的江临波。
「你没有话说吗?虚伪的优秀学生。」梁上君说话语气尖酸刻薄。
「要说什麽?」临波丝毫不动气。
「你是我们「悠罗」建校七十年以来的最大耻辱!」她扬着下巴,一点也不留口德地攻击。
「梁上君,你别太过分!」班长立即跑过来居中协调:「放学了,大家都回家吧!」可惜这话不怎麽有效果,连隔壁班的人也趴在窗口看好戏,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女主角。
梁上君冷言讽刺:「你又躲到人家背後了,江临波,你孬种!你永远不敢正大光明地面对我,只会假扮柔弱,难怪南中的康硕会被你勾魂摄魄。」
临波本来是很想发挥她不为人所知的强悍,但是根本没有她出头的机会。一如往常,那票文静的同学已群起声讨咄咄逼人的梁上君了。
「梁上君,你少欺负人了!谁不知道你暗恋康硕很久了。上个月你还以为康硕是在等你,故意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我们都看到了!别以为江临波安静你就可以欺负,我们站在正义这一边就是看不过去,她恋爱关你什麽事?」
临波无聊地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