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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看了下去,褚遂良心中颇感失望。刚开始还挺兴奋,越看心里越凉。最后变成了自己安慰自己,心中不住地想:“行啊,这些孩子们不还没历练过呢嘛,都太年轻,以后经历过了世事,慢慢会好的,慢慢会好的。”
不过走了两个考场以后,连太年轻这个理由,他也安慰不出来了,毕竟有不少士子年纪不轻了,甚至有些额角鬓边已然现出了白发,可年纪虽大了些,诗做得却不见得有什么新意,这就让人失望了。
褚遂良心中又想:“只能是矬子里面挑大个儿了,从不好的里面挑出稍好一些的了!”
背着手,他终于来到了狄仁杰所在的考场,进门之前,先用目光扫了一下,发现了王平安的跟屁虫。
没立即过去,依旧是挨个桌子的看。走了半晌,这才走到了狄仁杰的桌前,他低下头,见狄仁杰还在修改着诗句,并没有直接往试卷上誊抄,他摇了摇头,看来此子并不急智,在脑筋上算不得灵活,比大多数士子都要差啊,亏那王平安还一个劲儿地夸他,胡吹一通。是为了取中他,而事先打下的伏笔吧?
身子侧了侧,褚遂良去看狄仁杰的草稿,眼睛从上到下,只搂了一眼,他咝地就抽了口凉气,心想:“眼前……果然明亮啊!”
要说文采,要说书法,那褚遂良在初唐时代,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了,他本身做的官职,要在现代,那就是一把手的秘书长,专门起草重要文件的,论起笔头功夫,还真没有谁敢说一定比他强的。
狄仁杰的文笔以后可能比他强,但现在肯定没他强。甚至连入褚遂良的法眼,都稍有不够资格,可褚遂良只看了一遍他写的诗,眼珠子立即就睁大了!
他看了眼诗,又看了眼狄仁杰,偏巧狄仁杰这时也抬头看他。褚遂良一笑,弯腰拿起草稿,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忍耐不住,他点了点头,心中叫了声:“好!”
按着要求,狄仁杰的诗同样是前面四句叙事,后面四句议论,可他却没有歌功颂德,却是在担忧普通百姓的生计。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贫苦的少女,以为人浆洗衣服过活。赛跑大会召开了,她的生意多了起来,她没日没夜地洗衣服,把手上的皮肤都洗破了,可少女心中是高兴的,因为她想着多赚了几十文钱。自家的桌子上终于可以有些荤腥了,而且她还可以给自己买几尺花布,做一身的新衣裳,她天天给人洗衣,自己却多年没有穿过新衣了。
可是,当她怀里揣着多赚来的几十文钱,想去市上割几斤肉,买几尺布时,心中却失望了,她以前买不起,现在仍旧买不起,因为……物价涨了!她欢喜地出门,失望而回,没有布做新衣裳,只割了几两肉,回家熬汤喝,再又买一点药,包扎起自己手上的伤口。坐在油灯下,她心中只是在想:“明天,还要多洗几件……”
褚遂良看过草稿,轻轻地放回了桌上,半晌无语。
赛跑大会一开,商家得利,而百姓们也普遍有收益,但如此巨大的一场盛会,同样有利有弊,不能因为是王平安出的主意,是超时代的,就非得完美无缺。
对于升斗小民来讲。影响他们生活的,不仅仅是多收入了一些小钱,还有物价。百姓们收入一多,市场上的东西随行就市,自然就要上涨,尤其是最基本的衣食,涨的最狠。对于有钱人来讲,吃穿上涨点无所谓,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可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讲,那就不是影响一点半点了。
有钱的更加有钱,而贫穷的依旧贫穷。狄仁杰写的洗衣少女,好歹还能桌上多碗肉汤,从赛跑大会上,多多少少的总算是受了点益处。可那些无法在赛跑大会上收益的人呢?他们的收入没有增加,却同样要忍受物价上涨的痛苦,他们的生活怎样?
朝廷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他们呢?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便是以这样一句反问结束的!
狄仁杰写的这首诗,与别的士子写的完全不一样,别的士子谁也没有想过物价的问题,而物价方面,却恰恰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是必须要解决好的!
褚遂良有些汗颜。他属于大官僚,唐朝对官员的待遇极好,他的收入不低,而做为大官僚,虽然他同样关心百姓生计,但他却没注意过物价,家中的仆人没和他说过这种事,而他出去喝酒享乐,有的是人抢着给他付钱,而就算他自己付钱,随手扔出几串去。店家还敢对他说:“褚爷,您没给够数儿啊?”谁敢这么说!
这个问题,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要不是这小小少年写出来,可能他这辈子……至少几年之内不会关注到这个问题,除非是遇到灾年,有奸商囤积居奇,那他还能注意一下!
褚遂良心叫惭愧,他伸手出来,破天荒地,竟然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但那意思很明显,小子,你有很本事啊,这诗做得不错,让人……让人眼前一亮啊!
不得不承认,王平安没说错,这首诗确实把他的眼睛刺痛了,发现人才了呀!
考功员外郎们向这边看来,心中都想:“妥了,这个叫狄仁杰的考生,他的卷子绝对不能落卷。当然了,我们也不敢落!”
褚遂良背起手,又慢慢走回了正堂。见他回来,王平安道:“褚大人,眼睛如何,可需下官给你看看,要是被强光刺伤了,得及时用药才行啊!”
褚遂良摆手道:“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考场,莫要打趣。”他坐了下来,沉默半晌,这才道:“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礼部侍郎赶紧点头,道:“是啊,是啊。今科之中,如下官所料不错。当以此子为最佳。”
王平安笑道:“考进士的人哪有几个没真材实料的,说不定等批卷之时,会发现更好的呢!”
褚遂良和礼部侍郎一起摇头,他俩又不是没看到其他士子的考卷,有没有更好的出现,难道心中还没数么。
三人再次落坐,褚遂良道:“关于长安的物价,老夫以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粮价肉价还有衣服料子什么的,是涨了许多么?”
礼部侍郎摇头道:“实话实说,下官也没怎么留意过。厨房里的事,自有家中妇人照看,她们哪可能和我说灶台间的事,至于说到衣服……下官一年到头就几件,轮换着穿,再说缝缝补补的事情,哪会要下官操心呢!”
王平安道:“涨是肯定会涨些的,过年了嘛,大家有闲钱的,平常再舍不得花,过年时都会花一花的。市面上的物事自然要随行就市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估计会回落的。”
褚遂良嘿了声,道:“有闲钱的说他们干嘛,要说的是没有闲钱的,衣食所需涨价,他们的年是怎么过的?我们要留意的是他们的生活。别忘了,前隋是怎么亡的国,那遍地反贼是怎么出现的,家中但有一口余粮,谁肯造反!”
礼部侍郎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以史为鉴啊,这可是皇上常说的话。”
王平安心想:“那也不见得,当初李渊老哥不也是反贼之一么,他家的余粮,不见得会少吧!”
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大逆不道啊,情同造反,他只能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说了半晌的话,到了快收卷子的时候。忽地,府外快步走进一人,是个宦官,这宦官溜着墙边进来,看样子是不想引人注意,而这里的官吏则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他。这宦官一路溜进了正堂,冲王平安他们行礼,道:“三位大人,皇上来了,在外面呢!”
王平安三人一同起身,心中都想:“皇上怎么来了?”
褚遂良忙道:“那得赶紧接驾啊……”
这宦官忙道:“别别,不要声张,皇上说了,他老人家怕打扰士子们答卷,所以要等考完,收上卷子后,他老人家才进来,三位大人出去见便是,不要声张,这是皇上吩咐的。”
王平安三人齐声答应,整整衣冠,一起出了正堂,褚遂良招手叫过一名考功员外郎,道:“时辰一到,立即收卷子,先不要封存,直接拿到正堂来,进士科的放在最上面。”
三人出了御史府,一出门就见御辇停在门口,而李世民则下了车,站在门口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晒太阳。
远处有不少百姓看着皇帝,他们大多是士子们的随从,候在门外,等着士子们考完出来。这些人个个兴奋,不成想等着等着,竟把皇帝等来了,这么近距离的看皇帝,可是头一回啊,是天大的福气。
褚遂良带头,三人一起跪迎圣驾,李世民抬了抬手,道:“又不是在朝堂上,就免了吧。今日开科,你们可曾巡视考场?可有发现才华出众之人?”
为了表示对士子们很重视,李世民处理完朝政,便亲自前来考场视察,没有带别的大臣,只他一个人来的。
褚遂良直起腰,道:“回皇上的话,臣等均去巡视考场了,说到人才,确也发现几个,其中有一人,最是……最是亮眼,所做诗篇,大有可观之处。”
李世民哦了声,道:“是么,此人是谁,可是有名的士子?”
狄仁杰有没有被皇帝留意,褚遂良并不知道,但他估计自己没有关注过的人,皇帝更不可能关注过。他答道:“是一名年轻的士子,年纪尚不足二十,名为狄仁杰,进士科考生,并非名士。”
“狄仁杰?就是那个跟着王平安去了关外的士子?”李世民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礼部侍郎倒是没啥,褚遂良也没咋样,可王平安却吓了一跳,皇帝竟然能记住这事?事际上,他不仅在折柳县报功的单子上,曾提过狄仁杰,就连在辨证天花恶疾时,也曾提过狄仁杰,但都是夹在大批人名当中提的,只是为了给狄仁杰加些份量而已,并非是真的要得到什么赏赐,却没想到李世民竟能记住这个人名。
王平安没打算隐瞒,道:“正是,他确实是微臣的左右手,微臣见他处事明白,所以大力培养,算是为国选材。”没敢说狄仁杰是自己的拜把兄弟。
李世民嗯了声,并没深问,道:“既然你们都说他有些才干,那朕等会儿就看看他的文章。亮眼?这个词倒也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