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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珊珊惴惴不安的揣摩着,可顺着施洛辰的视线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盯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那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背影,正和身边衣装笔挺的斯文男人挥手道别。
随后那个不知在雨中等了多久的撑伞男人,从伞下递出一把折叠小伞,可女人却没有接,反而钻进男人的伞下。
男人一手擎着伞,将另外一只手中的折叠小伞塞入女人手里,顺势抬手,勾起食指刮过女人的鼻尖,然后,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用身体护着她不被雨水淋湿。
先前那首帕海贝尔的卡农再次回旋在耳畔,望着伞下的男女,此情此境,催生出张珊珊的无限感伤,她将将干了的眼眶又开始湿润,略有些鼻音的开口:“真叫人羡慕。”
施洛辰没吱声。
张珊珊幽幽的喟叹:“或许哪天我累了,就找个男人嫁了,不要求他有多优秀,只要他也能像这样,在下雨天给我撑一把伞……”
张珊珊的话还没说完,施洛辰霍然起身,在她没反应过来前,疾步向包厢外走去。
那个女人是安柔,施洛辰亲眼看见她笑颜如花的缩进尼尔斯的臂弯,柔顺妩媚。
雪兰曾缩在沙发上似是而非的跟他说过一段和张珊珊刚刚那段极其相似的话,她说:“我不需要奢华的大房子,让我选,我宁肯选一个在雨天为我撑伞的男人,伞下很窄,彼此紧紧的贴靠,会很温暖,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遇见那个在雨天为我撑伞的男人,我想,我会慢慢让自己爱上他……”
那年,他接安柔出院,随后却将她一个人丢在了磅礴的大雨中,连把雨伞都没留给她。
今晚,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尼尔斯却在大雨中撑着伞,耐心的等她出来。
换位思考,假如他是安柔……
施洛辰一口气跑到酒店门口,清冷的街面上,只有形单影只的赶路人,遍寻不见相拥的男女。
等施洛辰发觉自己的失态后,茫然的望着旋转门外的夜雨,反思自己莫名的冲动。
安柔的笑,在那时那刻,肖似雪兰,只是一回眸,便魔怔了他的思绪。
一声尖锐的叫喊把他从神游太空的状态拉回到现实世界:“施洛辰,你对得起我么?”
如此不分场合的撒泼,也只有厉雪婷才能办到啊!
只看她擎着一把轻薄的花伞,撞开雨幕,怒火高涨的冲了过来。
身后,不明就里的张珊珊亦步亦趋的跟过来,紧张的追问:“洛辰,洛辰,你干什么?”
施洛辰静默的立着,嘴角竟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痕——跟他玩游戏,就要事先准备好遭遇一切局面的承受能力。
明明是一场春雨,却携着秋的寒意。
冶艳的雪婷,妩媚的张珊珊,隔着施洛辰,以眼神厮杀。
终究,谁更计较得失,谁先败阵。
轻薄的花伞到底不如伞骨敦厚的素伞来得实用,雪婷的狼狈渐渐彰显。
张珊珊嫣然一笑,步履婀娜,上前,挽住施洛辰的手臂,嗲嗲的说:“洛辰,今晚……”
施洛辰淡淡的说:“不是说好了么?”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配合着意味不明的表情,引人遐想。
雪婷的脸色顷刻苍白,表情转为狰狞。
张珊珊斜眼睨她,笑得志得意满。
远处,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徐徐驶来。
似有感应,施洛辰蓦地抬头,与车内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碰了个正着。
他的心漏跳一拍,不动声色的挣开张珊珊的拉扯。
而那双眼的主人,已由先前的诧异复归漠然,不甚在意的轻笑,偏头对副驾驶座上的俊美男子说了句什么,随后加速,不再看他一眼,疾驰而去。
安柔,在同一个晚上给他心头添了两把堵,恨恨的咒一句:欠调教的女人!
转瞬,又有些闷闷的,她真的爱过他么?
是谁说过,女人用一年爱上的男人,需要十年才能忘记,安柔爱了他那么多年,分开也不过四年半,当真将他忘得这么彻底了?
这个晚上,雪婷愤然离去后,施洛辰也和张珊珊各回各家。
雪婷需要个“关注”的对象,张珊珊需要被关注,而施洛辰需要的是清净,一举三得。
那时那刻,安柔问尼尔斯:“怎么找来的?”
尼尔斯浅笑着回答:“冯秘书对你的行踪很清楚。”
安柔又问:“这样的大雨天,你来找我,是有急事?”
尼尔斯无可奈何的轻叹:“你将睿睿照顾的很好,却总是忽视自己,不用问也知道你不会带伞出来,永安酒店大门和停车场有一段距离,你又不可能和不熟悉的男人同撑一把伞,淋湿了,不知道又要难受上多少天。”
然后安柔就沉默了,尼尔斯也不再出声,他习惯了她时常游离在状态外的安静。
安柔没见过尼尔斯开车,所以回国后,他们出行时,安柔都是抢坐在驾驶位。
尼尔斯曾说过绅士不该让女士劳累。
安柔回绝他说:“女士害怕绅士好面子强出头,受连累。”
尼尔斯就想起他和郁千帆还有施洛辰玩赛车的过往。
不过,他极少在她面前提施洛辰,因为会让她不舒服。
尼尔斯问安柔为什么一个人来见律师。
安柔回答的很干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这个结,该由我自己了断。”
途经永安酒店正门,安柔看着与两个女人纠缠不清的施洛辰,而尼尔斯却将视线放在了安柔脸上。
即便安柔的情绪波动微不可察,却躲不过尼尔斯锐利的视线。
他说:“太过迷信眼见为实,反倒更容易受到蒙蔽。”
安柔浓密的睫毛就开始轻轻的抖,转过头来,对着尼尔斯云淡风轻的笑:“真相是什么,其实和我已没多大干系了,不是么?”
不等尼尔斯回话,猛地加速,箭一般的飞驰而去,就像当年施洛辰将她丢在暴雨中的那样绝决,将那些人和那些事,抛掷出她的视界。
尼尔斯放纵安柔狂飙,有他在,随便她怎么疯。
回到安家,安柔将车停放进车库,尼尔斯伸手去开车门,却被安柔拉住。
尼尔斯笑着回头,轻挑眉梢,以眼神无声的询问。
出人意料的,安柔竟倾身仰头,冰冷的唇落在了尼尔斯的嘴角,只是不曾停留,蜻蜓点水的一掠而过。
尼尔斯那紫罗兰色的眸子霎时幽暗,如辘轳的古井,深不见底。
安柔的声音像她的身体一样,止不住的颤,飘飘渺渺:“对不起。”
尼尔斯恢复宠溺的笑容,探出能弹奏出荡涤她灵魂乐曲的修长手指,替她温柔拂去遮了视线的碎发,轻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感情你可以当做是你自己的事;可生命绝不是你一个人的。”
安柔垂了视线,讷讷的回话:“谢谢你。”顿了顿,声音更低的继续:“或许,我会慢慢尝试着去做你记忆里的安柔。”
尼尔斯平静的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肌体能够克隆,灵魂却是不可复制的,你就是你,何必勉强自己去改变?”
安柔淡淡的笑:“了断了和他的纠葛,我们就去登记,我会成为你满意的‘安柔’。”
然后,尼尔斯的笑容就冷了,他说:“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安柔复归沉默,她知他一直想娶“安柔”,他对她的体贴也是因为“安柔”,真的安柔她无法还给他,不过安柔的身体她还是能给他的,可他不要,那她要如何偿还他的恩情?
良久,尼尔斯一声轻叹打破沉默,伸手将安柔单薄的身体揽入怀中,说:“既然还没放下,就再去争取,你有睿睿了,他是你最完美的底牌。”
她顺从的靠在他怀里,低声回答:“靠卑微乞怜得来的不是爱情,靠算计强求的婚姻只能是害人伤己,睿睿是上天赏给我最贵重的珍宝,我不可能利用他满足我的私欲,任何爱一旦掺了杂质,就不再完美了。”
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颜色又渐渐深沉,可他仍坚持着劝解她:“洛辰亲眼目睹了他父亲撞死他母亲的情景,那年他才十七岁,那么深的爱,可结局却是那么残酷,他用那个结局困住了自己,渴望着爱,却又害怕、排斥着爱。”
尼尔斯已经感觉到了安柔的颤抖,却还是将这个话题继续说完,十七岁那血腥残忍的一幕是施洛辰的心结,而施洛辰却是安柔的心结,如不解开,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哪怕,她真的嫁了他。
尼尔斯沉稳的心跳声,让安柔感觉踏实,放松。
平静后,安柔从尼尔斯怀中挣脱,回归冷淡:“他是只刺猬,用满身的尖刺遮掩着他的脆弱,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假想敌,越要贴靠,越会两败俱伤。”
尼尔斯说:“爱情会让人盲目,你为什么会看得这么透彻?”他到底对她产生了好奇。
安柔回了他一个灿若艳阳的笑,她说:“因为我也是只刺猬。”
听了一整夜的雨声,施洛辰的心绪从躁动渐渐趋于平缓。
雨停前作出决定,天亮之后他就去和安柔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谈谈。
因为这个决定,施洛辰竟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是以更无睡意,索性起身,认真的打理起自己的形象。
施洛辰有自己的穿衣习惯,从不混搭品牌,每季新品,熟悉的牌子都会按照他的形象,专门预留出最适合他的款式。
品牌服饰将他的气质烘托得高贵完美,而他也将品牌服饰的雅致诠释得淋漓尽致,他与品牌相得益彰,是无需成本的经典代言人。
在这方面,施洛辰从不浪费时间,可这一早,他站在衣帽间里发了半小时的呆,觉得哪件都不合意,包括前天送来的几套新品。
尼尔斯穿衣很随性,自己穿得太刻板,大概会被那个女人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