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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压根儿就没想着要拿偷吃冰食一事与祁妃叨叨,她那不喜不悲望着角落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神的模样,也同样是因为祁妃提及了旧事,她陷了进去,“娘娘何不把当年真相明明白白告诉两位殿下呢?庄王殿下是冤枉的,娘娘也是冤枉的,先帝当年迫于形势无可奈何,可如今不一样了呀,如果三位殿下有心——”
“铃兰。”祁妃压着声音喝住了执拗说着的铃兰,铃兰一愣,顷刻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默默低下了头不说话。
偏殿一下静悄悄的,祁妃很是不习惯,自己许久未动气,估摸着这一声喝是真的吓住铃兰了,她小心地瞥了眼站在一步之外的人,眼角一弯无奈笑起,叹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承绍不在了,凌霄也不在了,翻出来又能如何呢?”
铃兰语塞,是啊,翻出来又能如何?
若这案子里的九绕十八弯全部大白于天下,不仅四方根基会不稳,整个诸华三国都会震荡。可瞒下吧,那太后孟氏会善罢甘休吗?人家现在正揪着这案子不放呢,就指着庄王案能把自家主子和三位殿下都给掀翻了。
见铃兰没有一开始的不平之气,祁妃才悠悠说起个中考量,“铃兰,你知当年根底,而今仍这般不忿,熠儿、和儿、慕儿还如此年轻,若是真完完全全知道了原委,怕也会对翻案一事过于执意。况且当年事,本宫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本宫的犹豫和隐瞒,贻误了一切弥补的可能,使得凌霄不得不舍弃一身才学离朝,而承绍失了最得力的臂膀,在朝中也不好过。”
后来由秦淮牵线搭桥,得了诸华名门王氏相助,四方才算真正稳定下来,但王氏竭力协助的理由,祁妃总觉得站不住脚。
这维陇王氏仗着百年世家的深厚根基,虽常年在朝中地方有官有位,却从没有对诸华任何一国躬身尽力,然而偏偏就说看上了周承绍的气度,愿意呕心沥血追随。
其后王舒旷顺时顺当接过右相官服,而过了没多久,王孝莽也从地方被上调回京周,从旁辅佐,王家真正扎根四方朝政,也是从这时起的。
当然,这一段知道的人并不多,在不知情者看来,王氏自始至终都在朝中为君分忧,为民谋利,前后并无差别。
这般一算,王氏为四方鞠躬尽瘁也逾二十年了,当真是被先帝的气度折服了?这诸华解体后三百年来都只是袖手旁观的王氏,当真变了想法?
即使不是如此,王氏另有图谋,但这些年王氏从未有逾越之举,忠君爱国,祁妃挑不出这家人所为有何不妥,可她也实在看不懂王家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仿佛在等待一个机会,千载难逢。
王氏如今安定,又与自己的熠儿交好,祁妃不欲再多想。
“娘娘!”祁妃的话说了一半,就愣怔着没了下文,一愣就是一刻,铃兰有些担心,轻声唤了唤,如何应对这来势汹汹的翻案一事,她还等着主子拿个决断出来。
回过神的祁妃即刻就把先头未说尽的话补上了,“凌霄一案当时便被认定铁证如山,时隔二十多年,一群后辈想要推翻这论断,是难上加难。涉事的所有人证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物证若能推翻,承绍又怎么会让凌霄身败名裂呢”
祁妃兀自分析着,良人簪和八坤的传国玉玺还好说,当年堆在他们面前的海量军需账目才是问题,这些账目明明白白写着庄王贪污的经过,哪怕知道是假的,可是完全找不到造假的痕迹,对此也还是毫无办法。
半晌,祁妃仍然只能叹气,“闹成这样,倒是便宜了欲用此事兴风作浪的人了。”
对庄王案知根知底的她并不担心孟氏借这案子能翻江倒海,她又恢复了平静,笑着对铃兰言说:“熠儿、慕儿、和儿那边就让他们自个儿先查着吧,陛下近来似乎也在私底下调查这件事,这可真热闹。”
“哼,恐怕那孟氏自己也没想到,亲生儿子竟在怀疑她吧!”铃兰笑着应和,语气之爽利,仿佛已经狠狠出了口恶气。孟太后和周天磊间似近又远的关系,和祁妃与周天熠、周天慕、周天和三子的其乐融融形成鲜明对比,这若是让孟氏知道了,大概又是一顿妒火中烧。
“这案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本宫不强求结果如何了,随孩子们去吧,许也是一场不可多得的造化——”说到这里,祁妃的态度很明显了,顺其自然,不过对于孟氏寻回来的庄王这对子女,她也非常在意,又对着铃兰吩咐道:“那叫季仲渊的小子,你找人去探探他是个什么情况,三岁以前住在何处又是由何人带着。”
若季仲渊三岁以前是住在淮扬,又由那刘姓奶娘带着,十有八九就是她未见过的庄王庶子了。
“至于季宛央,这丫头出现得蹊跷,更要调查清楚。”
季宛央的年纪实在太小,依着她对季凌霄一家的了解,季凌霄夫妻恩爱,成婚不多久就有了长子季飞铭,纳妾是意外,庶子也是意外,况且这妾室生养时便难产去了。庄王案历二年,期间庄王妃章氏病逝,到季凌霄离朝那时,他是一个人带着长子孤孤单单走的。
季凌霄不可能再纳妾,也不可能续弦,所以这看似是庄王之女的季宛央,比季仲渊更可疑。
祁妃说完,铃兰大致了解了主子的想法,领了命也没急着就去差使,仍是伺候在祁妃身边。
主子虽没有明说,但对翻案一事也是矛盾得紧,既想还庄王殿下清白,又不想先帝好不容易稳固的山河再次动荡,最后索性就不问不说,静观作为后辈的殿下们能否青出于蓝。
如此,庄王案翻案将会转入殿下几人和孟太后的拉锯战,中间还夹着周天磊这个皇帝,结果会变得如何,更不好说了。
…
周天熠一回府,就听到前院的偏厅里传来阵阵说笑声,女声是秦颂,男声是秦风,与他们熟悉的他很容易就能闻声识人。
他拦着门外的侍女没让通报,直接就跨进了偏厅,秦风和秦颂说得入神,偏厅又大,全然未发觉他已经进来了,周天熠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后,才问道:“你们兄妹俩乐呵什么呢?”
秦颂已经习惯了对周天熠没规没矩,豫岩一行回来更是连敬称都省去了,殿下爱重妹妹才会纵容至此,可秦风却得守自己的规矩。他起身向周天熠恭敬行礼,一丝不苟,秦颂见状也意识到自己轻松随意的不妥,同样起身行礼,被快一步的周天熠轻描淡写拦下了。
“虚礼就免了,与你们,我何时在意过这种细节了?说吧,聊得那么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祁妃安好令周天熠此时的心情相当不错,落座后,他笑着问道。
“殿下,秦风大概要打扰府上一段日子了。”秦风苦着脸言说,但完全感受不到他对此有多苦恼。
周天熠反应了一下,随即先喊人去唤陈管家,贵客入住,他都是要亲自吩咐管事的。
秦风昨日才说忙完了产业上的事才能到昭王府来给他帮忙,秦氏产业这量,就是他的能力再强,怎么也得要个三五日吧,这才过了一夜就全好了?
周天熠也算了解秦风,肯定是昨天夜里出了别的事,再联系方才兄妹俩可疑的笑声,他怪异地打量了秦风一阵,觉得事有蹊跷,关切地问道:“秦家宅子出事了吗?”自从秦家后院被人烧了之后,现在也只是打了个矮墙围着,还真不是非常安全。
“有人不希望秦风留在秦宅,我只能到昭王府寻殿下求个庇护了!”
周天熠当然不信秦风这套冠冕堂皇的鬼话,目光又移到了秦颂身上,哥哥给他打哑谜,妹妹总该说实话吧?
秦颂受不住周天熠的眼神,带着笑解释道:“昨夜秦宅遭了贼,稍稍被偷了点东西,清早起来才发现几个没人住的院里一片狼藉。”
“我已经在京兆尹备了案,原本我暂住昭王府就没个由头,现在这个勉勉强强也过得去。”妹妹没把他们笑的理由说清楚,秦风又添了几句。
“”周天熠的嘴角一抽,这理由也牵强过头了吧,简直比擦边还擦边。秦家遭窃,秦家长子忧惧不安,不敢在家中居住,所以就来投奔他这朋友了?
任谁见了秦风本人,这气度、这胆识、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同胆小贪生的败家子联系起来啊。
这时,听了侍女传唤的陈管家来了,周天熠正好也接不下去秦氏兄妹的话,转而就向陈管家交代给秦风安排客房一事,昭王府闲置的房间很多,但他还是把最近秦颂院子的客房安排给了秦风。
他们兄妹走南闯北经商,真正相聚的时间不多,住得近些,相互说说话也方便。
章一百零九、困心衡虑()
秦风来得如此之迅速,除了借由秦宅被盗这个契机暂住昭王府方便给周天熠出谋划策外,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
王璀之昨日与他说的玩笑话,他是听进去了。秦颂是他心头掌中的宝贝妹妹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地把她一个人丢给了周天熠。关于殿下对妹妹有企图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并且默认其所成。
他与周天熠相识多年,了解他的为人,所以只觉得目前情况下,妹妹在他身边更安全些,然而男女之事恐怕是无法用理智来衡量的,周天熠有多爱重秦颂,就会对她有多大的欲望。他也是男人,很明白那样的冲动难以自制。
秦风自认为并非墨守成规之人,妹妹要真心愿意那么将就了,那肯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不会去多责备她,只是即便如此,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了,他就是来以防万一的,嗯,以防万一。
周天熠对陈管家做完交代后,再回身看了看又说笑起来的秦氏兄妹,摇了摇头感叹,秦家也真是不差钱
家里遭窃居然是以这种心情对待,简直常人难及。
从宫中回府就直接撞上了秦风和秦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