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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请问你就是‘豹子’”
欧阳皓洁应声转过脸来。
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寒光乍现,一闪即灭。
“‘豹子’二字,也是你等随口说的吗?”
声音酷冷似冰,嘴角却依旧微微地弯着似笑非笑,话音刚落,目光中的凌厉已消失,眼眸深邃如潭水,无法捉摸。
这少年气势了得,只怕真是“豹子”的传人没错。
“这个得罪了!”
彪老大一下子慌了,本能地开口道歉,话刚出口,又觉得有点在兄弟们面前塌台面,一时尴尬,霎时脸都涨红了。轻咳一声,勉强撑着面子再开口。
“不知道公子深夜来到我们山寨,有何指教?”
说话时,凡老二已经规规矩矩的把那块黑玉的“豹子”,双手递给了欧阳皓洁。欧阳皓洁接过,看都不看一眼,顺手丢到了袖袋里。
“指教不敢当,在下只是想向大当家的讨个人。”
“什么人?”
“两个采花贼。”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哗然。
所谓盗亦有道。做强盗的,不屑于做小偷的活计。做贼的,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干打劫的行当。
若是违背了自己的为盗之“道”,强盗做了偷儿,贼做了劫匪,便会被本道中人看不起。
同样的,这些占山为王的强盗,若是看准了谁家的女子,或者拦路抢劫时遇到有中看的女人,便索性抢了来,强逼也好,强娶也好,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也好,总之明目张胆,公然的收了做压寨的夫人。
自然,也有不准许手下劫掠妇女的,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这许多多是由于种种原因被逼上山寨作了好汉的。
可是“采花贼”却截然不同。为了一时的淫欲,偷偷摸摸,使用各种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使用迷香药物等等,残害妇女,为盗亦不耻。
怎么在他们的黑风寨,居然有“采花贼”,而且有两个?
来者既然手中持有“豹子”,自然不会是随口胡说的人物,也不是从不认为他们强盗也会有规矩的白道中人。
可是,这个指控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卢渊悄悄地摸进山寨的腹地,出乎意料,守卫并没有想象中的多,而且越往后山走,也冷清。一路行来,还不断的看到有人偷偷地往前厅的方向跑,争着去看寨主的贵客。或者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夜闯山寨,而且正是那位“贵客”来的日子。
远远望去,与后山的黑暗冷清相比,前厅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欧阳皓洁的确实最大程度帮他吸引了黑风寨的注意力。卢渊暗暗佩服她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转折,一条不起眼的岔路出现转折处。一条是依旧的石板台阶,另一条是条小小的土路,沿坡而上。
卢渊心念一动,转上了土路。
多年的办案经验和一路的探查,他可以断定,那两个“采花贼”显然是在瞒着众人行动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必然要把劫来的女子藏在一个隐蔽而乏人问津的地方。
果然,这条土路非常冷清,连那寥寥可数的岗哨也不见了。四周只有虫鸣的声音,连远处热闹也被一层厚厚的绿树屏障遮挡了。
卢渊仔细搜寻,却没有丝毫发现。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土路的入口处奔来。那身形如此熟悉,赫然正是那个出现在昌平大宅中的“采花贼”。
这里果然有问题!卢渊往树林中一闪,隐蔽了起来。
第十一章 烟波江上行()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
孤城暮角,引胡茄怨。
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
烟敛寒林簇,画屏展。
天际遥山小,
——柳永迷神引
烟波浩淼的之江上,水天一色,那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江南少女头上的纱巾,朦朦胧胧地遮在天地之间,让一切的景物凭空增加了一层飘渺的诗意。
随着一阵清越空灵的笛声,一艘轻舟顺流而下,划开雾纱而来。
那船不是很大,却造得非常精致。
船行极快,乌木刻成的船头微微翘起这,如入水的鸟首,昂然破风而疾行。
船首的地方,有两个人,白衣素衫,并肩迎风而立。一个人正横笛吹奏,另一个人则侧首细听。
凌厉的江风吹起了他们披在肩上的发丝和衣角,倌发的丝带飘扬飞舞在空中,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动着,扭出各种奇特的形状。
强劲的江风,和船的飞驶浪花的翻涌带来的晃动颠簸,都非常大,可两个人的身形却都似钉子似的站立在船板上,不受那风浪丝毫的影响。
笛声随着船的行进,留下一串串美妙的乐符,一路撒落在宽阔的的江面上,飘绕不散。引得两边错身而过的船上的乘客,纷纷走出船舱,侧耳细听。那摇橹的舟子也放慢了速度,留恋不前。
那吹笛的,和听笛的,分别正是结伴南下的欧阳皓洁,和卢渊。
一曲吹罢,余音缭绕,闻者陶醉其中,犹浑然不觉。
“卢兄,你也来吹一曲,好让我也讨教讨教。”
一只晶莹剔透墨玉般的竹笛突然伸到眼前,卢渊这才恍然醒觉。一抬头,却见欧阳皓洁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沾染了这如烟似雾的水汽,那一对水润的眸子中盈盈的满是殷切,大自然光明的气息驱走她身上那一丝总是萦绕不去的冷峭。
此时的她,更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卢渊的心头突然又袭上一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
“卢兄?”
拿着墨竹长笛的手晃了一下,卢渊这才回过神来,默默地接过笛子,沉思了下,随后放在嘴随口吹了起来。
欧阳皓洁双臂交叉胸前,抄起手,迎着风微仰起头,闭上双眸,细细地体味欣赏起来。
世间大半如此,可以说文如其人,棋如其人,曲如也其人。一个人的下意识之间,在举手投足间便反映出了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本性和本心。
卢渊的这支笛曲,澄澈高亢,而不失委婉,其清雅与纯正又顺乎天然,果然是属于他那昂藏男子气概的笛声。
而令她颇觉意外的是:这支曲子于委婉回转之中,竹音绵绵之处,竟然还暗藏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和悲凉。
就在此时,船行到了一个河道狭窄,转弯的地方,水流陡然变得湍急,两侧河岸礁石林立,犬牙交错,十分险峻,船只随着水流加快了速度,船工们都停止摇橹,掌舵的小心翼翼,深怕碰上礁石,翻了船。
在困惑彷徨之间,那笛音陡转回旋,随之变得昂扬嘹亮,竟将那丝无形的怅茫失意轻轻地掩盖了过去,了无痕迹。
船工们也都和着那笛声的节拍,齐齐吼起了号子。
一曲吹罢,卢渊放下笛子,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笛身,递还给了欧阳皓洁,心中反而觉得有些黯然。
他的父亲卢湛天,正是昔日的南方圣手,曾与北方圣手,年轻时的“捕圣”赵卫赵介仆,东方圣手欧阳云天,以及被称为西方圣手,后来成为欧阳夫人的“彩虹女侠”凤飞飞,因合力捕杀“豹子”一役,而成为世交好友。
而这首曲子,正是当年欧阳云天赠给好友卢湛天的。
如今,昔日的欧阳云天和凤飞飞,早已经香消玉殒,灰飞烟灭了,连他们唯一的遗孤,小梅儿也因为他的疏忽而落入险境,生死未卜。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在外人面前奏起了这首曲子。心中的伤感和愧疚,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他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过。
为什么却突然在她面前吹了起来呢?一个萍水相逢,也不知能不能再见面的奇异女子。
“卢兄,这首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烟波江上行是一位世交的长辈,根据一首古曲改谱的。”
“好,好,好曲!好一个烟波江上行!”
听了这曲名,欧阳皓洁右手持笛,轻拍着左掌心,竟似十分的陶醉。
“如此好曲,如此好景,怎能不唱和一曲!”
说着,她走到船舷处,扶着船壁,高举那墨玉竹笛,击节而歌。
那歌声悠扬空灵,有种傲视世间俗务的洒脱。
歌声随波漫漫地散开,闻者如痴如醉,恍然也有了一种出世而去的冲动。
君且听:
“人生最是得意时,莫道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这天地之大,无边无际,任我遨游!
人生自在轻狂时,莫说那黄金满屋,容颜如玉。
那烟波江上,无羁无绊,随波逐流!
浑身赤条条而来,双手空荡荡而去,
何必苦苦留恋,这俗世凡尘?
不过是前世的冤孽,转眼成空。
劝君,惜今朝,及时行乐,莫为那空名烦扰。
帝王将相,荣华富贵,不过是,弹指间,一场空!”
唱到尽兴处,欧阳皓洁调转墨笛,指挥着船工们一起唱起了最后一句:
“劝君,惜今朝,及时行乐,莫为那空名烦扰。
帝王将相,荣华富贵,不过是,弹指间,一场空!
第十二章 遍地芦花()
看着无拘无束,击节而歌的欧阳皓洁,卢渊突然想起了一句赞词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豪气满怀,昂昂然击节而歌的样子,听着这词曲奇清出众的歌声,卢渊觉得自己不光是“三月不知肉味”。只怕会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眼前的这一幕。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时而爽朗,时而顽皮,时而狡猾,时而真挚,才华出众,本事超群,行为方式更是处处出人意料。
越是接触她久些,卢渊就越是觉得她像一只解不开的谜团,令人迷惑。
而他,被这只解不开的谜团越来越深地牵引着,而不能自拔。
不一会儿,船随着水流转过了一道湾,来到一处水流舒缓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