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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对马车里的那位据说曾经是扬州第一名媛的绝世美女和才女,“花解语”,感到十分好奇。
但是,卢渊似乎对马车里的人非常关切和在意,轻易不叫别人接近马车。即使偶尔露面,也都遮着脸,挡着头,看不清脸庞,如同待嫁的新娘子。
现在一行人已经远远离开了扬州的地界,卢渊收紧了马缰,放慢了脚程。
转过了一个弯,前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片翠竹,细密的竹林,绿油油的竹叶,虽然还够不上遮天蔽日,可也挡住了的视线,只能看到两三丈的距离。
绿竹林?似曾相识的环境和地形,让卢渊不觉心念一动,
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马车上。
多么相似的地形,虽然竹林过于细密,竹叶过于狭窄色浅,可是同样适合伏击。
会吗?竹林中有无数上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想要将他们吞噬?
好像心有灵犀一般,车帘被掀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半张白皙的小脸来。那双乌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便冲他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纯真而无伪,毫无心机,让卢渊突生愧疚。
“卢大哥!”
“累了吗?要不停下来歇一下吧!”
卢渊抬了抬手,车队便缓缓地停了下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几双眼睛正偷偷地看过来,试图看清车中人的脸庞。他一带马缰,连人带马挡在了车前,正好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这一举动看在别人眼中,却像一个善嫉的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叫任何人觊觎。
“不累。”
“这里被风,竹林里太阳不会太晒,你正好下来歇歇吧。”
“嗯,好吧。”
她要下车了!终于可以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了!
众人眼巴巴盯着车子,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花解语”在卢渊小心的搀扶下下了车,可她的头上却带着一定大大的帷帽,帷帽前垂下鹅黄色的面纱,挡住了她整张脸。
“卢大哥,坐在马车里好闷哦!我想和你一起骑马!”
“不行。你还是乖乖坐在车子里吧。”
“为什么你们都骑着马,可以看一路上的风光,我却要坐车子里?我不要坐车,我也要骑马!”
“你是女孩子,身体娇弱些,骑马会吃不消的。”
卢渊一边用低柔的声音耐心地劝说着,一边却暗暗在心中叫一声惭愧。
欧阳皓洁身子娇弱,骑马会吃不消?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可她现在的身份是花解语,醉仙阁弱不禁风的花魁小姐!
“我有这么娇弱吗?”欧阳洁歪着头想了一下,面纱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强壮啊。”
“你忘了前几日你身上那么多的伤痕吗?连摔倒都能碰得满身淤青,你怎么能肯定自己的身体很强壮呢?你不久前受了伤,你忘了?”
“你说得也是。那你和我一起坐马车!我要你陪着我,要不我不走了!”
“吃饭了也不去?前面就有一座大饭庄,那里的清蒸鲈鱼好吃极了,你不是最喜欢吃鱼的吗?”
“那好吧。”她答应得有些委委屈屈,一边往马车走,一边回头看着马儿,倒让卢渊心有不忍起来。
“等到了卢家庄,你的身体恢复得好些了,我带你去骑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车队又启程了,等到他们渐渐走远,一人一马从竹林中走出来,远远地跟在了马车后面。
第五十八章 卢家庄()
马车隆隆,乐音袅袅,悠扬的乐音引得过路的行人和车辆,纷纷侧耳倾听。
马车里,卢渊盘着腿,坐在欧阳洁的对面,横笛嘴旁,随口吹奏。
那乐音澄澈高亢,清雅纯正,在委婉回转之中,竹音绵绵之处,暗藏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欧阳洁侧头托腮,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听得很享受。
等到一曲吹罢,卢渊放下笛子看向她,她这才坐起身来,很不雅地伸了伸懒腰。那样子像极了一种猫科动物。
卢渊微笑着看着她,很庆幸放下了车帘,没有外人看到她如此娇憨的模样。
“卢大哥,这首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呀?”
“你不记得了?我和你一起渡江,我曾经为你吹奏,你很喜欢呢。这首曲子叫烟波江上行。”
“真的吗?是很好听!”
她眨眨眼,乌黑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粼粼的波光。卢渊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收眼底。
“上一次我吹奏完,你说道:如此好曲,如此好景,怎能不唱和一曲!说完,你就走到船舷处,击节而歌。”
“我唱歌?而且还击节而歌?卢大哥不是说我是花魁吗,不该是且歌且舞?”
说着,她真的手舞蹈地在狭小的车厢里闹起来,不一会儿便笑着倒坐下来。
卢渊任由她闹完,突然扬声唱了起来,唱的正是当年她唱的那首高亢激昂的歌:
“人生最是得意时,莫道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人生自在轻狂时,莫说那黄金满屋,容颜如玉。
赤条条而来,空荡荡而去,何苦留恋,俗世凡尘?
不过是前世的冤孽,转眼成空。
”
不过是前世的冤孽,转眼成空?
他和她,该是怎样的前世冤孽?
怎么说到“成空”二字,他的心居然有些隐隐作痛,十分的舍不得?
当初她唱这首歌时,又该是怎么的心境呢?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却清楚明白地知道两人水火不相容的身份和处境,确又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不是为了杀他,不是为了从他的口中套取机密,她是为了什么?
一转头,却看到她呆呆地看着虚空中,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想起了什么吗?”
欧阳洁摇摇头,原本快乐无忧的神色也突然有些萧索起来。
“没有,只是觉得好亲切,好熟悉的感觉。我真的会这么唱歌吗?怎么一点儿不记得了?”
说着她摇摇头,又用手拍了两下,整个更加显得委顿。卢渊有些不忍心起来。
“别着急。虽然头上收了点伤,可是医生说主要还是你精神上的障碍,记忆早晚可以恢复的。记得,想起了什么,要及时告诉我。”
或者是他过于心急和多心了。这个样子的她,怎么也不像是处心积虑的隐瞒什么。
“嗯。”
欧阳洁点点头,缓缓地闭上眼睛,继续假寐。车厢里慢慢变得宁静起来。
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个骗局,他会怎么想?或者是毫不意外吧。
她应该告诉石秀,让他跟的再远些,或者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卢渊对她的怀疑还没有完全消除,刚才的歌或者曲都只是一种试探。
而即使卢渊真的相信她失忆了,他会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恢复痊愈,回想起过去吗?看得出,他的心情也很纠结,在她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时,她看到卢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在他的心中,一定还暗暗地感到一些庆幸吧。
给她用花解语这个化名,一方面是为了瞒过赵卫,而另一方面,在他下意识中,必然是宁可她是沦落红尘的花解语,也不希望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就是女魔头——欧阳皓洁。
其实她根本无所谓,不管是花解语,还是欧阳皓洁,甚至欧阳洁,这些名字对她,不过都是个无意义的符号罢了。真正父母所赐,属于她的,是另一个名字。
欧阳梅。
十年不曾听人叫起,这个名字变得好陌生啊,可是陌生中却也伴随着无数遥远的淡淡的甜蜜的回忆。
她是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名,是欧阳梅,欧阳云天和凤飞飞的掌上明珠,曾经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爱女,也正是卢渊自小定亲的未婚妻子,十年前就失散的小梅儿。
她曾经不谙世事,即使是一夕之间遭遇了父死母丧的悲剧,依旧相信还有一个亲人在,认定那和自己定了娃娃亲的卢大哥,她那么单纯,毫不在意他对自己的不加辞色,她曾经那么傻,傻到他带着她闯入土匪窝,都不曾怀疑他会真的丢下她。
可是,直到后来,后来的后来,年纪渐长,她才知道,曾经以为的那些,是多么的脆弱和荒唐。
或者他是无心之过,可正是这份无心,让她更加无法自处。
她怨过他吗?在他有意无意的疏忽她,任由她落入险境时?
她恨过他吗?在豹子的手中承受炼狱般的煎熬时?
或者这怨和恨都已经太深了,在一天天的怨恨中,深入心房,切入骨髓,她自己不自觉罢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石秀问她: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报复火烧剑池山之仇吗?
扪心自问,她不知道,十年的岁月,恍然如梦。
她知道,今天就要到卢家庄了,虽然卢渊并没有特别告诉她,可是她就是知道。十年前就知道。
这条通往卢家庄的路,她十年前就曾经走过,只是走到了一半,便嘎然而止,这一晃就是十年,今日重新接续这段旅程,入住卢家庄,她居然隐隐有些期待。
这次来,她想得到什么?是得到他的心,玩弄在股掌之间,再狠狠地抛弃?
然后再告诉他,她就是那个小梅儿?然后嘲笑他,居然爱上一个他所不齿的盗匪,和那个不屑一顾,弃之匪窝的未婚妻子?
马车转过一道弯,欧阳洁坐起身来,掀开了帘子。
只见依山傍水,一片环翠之中,盖着一大片白墙黛瓦的建筑。中间的那一座,显得古朴而雄伟,高大的门楣上醒目地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卢家庄到了。
第五十九章 苏表妹()
欧阳洁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卢家庄会遇上熟人。或者说,她没想到,仅仅一面之缘的“朋友”,在时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