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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皓洁怔怔地端详了半晌,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两幅骨架,小心的样子像是要叫醒一个熟睡着的人。
像是解除某种被施加的魔咒一般,她的手指刚一碰到那骨架,原本保持着完好形态的骨架便散开成一快一快,纷纷跌落到地上的灰烬中,再也分辨不出,那一块是哪一个部分。
“爷爷!”
欧阳皓洁叫了一声,声音苍凉孤寂,碰到四周的石壁又反弹回来,激起阵阵回响,不知什么东西被惊起,扑棱棱地飞走了。
身后的石秀也吓了一跳,眼睛看着地上的枯骨,低低叫了一声“青衣婶子!”
怔怔的看了半晌地上掩埋在灰烬里的枯骨,欧阳皓洁突然一掌挥去,重重地击在石墙上,那石墙本已经被大火焚烧后变得脆弱,受了这倾尽全力的一击,顿时碎成了数千块小石块,哗啦啦地倒塌下来,正好把两具枯骨掩埋在下面,成了一座巨大的石冢。
多么粉刺啊!她苦心导演的这一场戏,已经唱到了最高潮,在近乎完美的落幕时,却让她品尝如此的失败。
她最想要回报他,并照顾一生的人,却在此刻,她已经高奏凯歌的时刻,永远地离去了!
是谁?是谁在和她看这样的玩笑?如果通向光明世界的最后一座桥梁和联系都已经断了,她还处心积虑地奔向光明,甚至不惜从过去生长的黑暗中连根拔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强劲的山风依旧吹着,石冢一旁有一颗被大火涂炭过半倾的松树,在风中哀鸣着,犹如亡人离去的悲歌。
“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就当我不在这里好了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些!”
石秀的声音有些艰涩和为难,小心翼翼地害怕碰触到什么不该碰到的。
她能哭出来吗?她还有泪吗?早在十岁时她就懂得了要笑对人生的幸与不幸,不管是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因为啼哭带不来任何改变。
“啊!”
她突然仰首,纵情大叫了一声,那声音狂放而高亢,激起林中无数飞鸟,犹如受了重伤又失去了亲人的野兽叫声,凄惨,绝望,而又悲怆,带着对命运的不甘心。
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般,石秀的脸上血色顿失,眼中的担忧愈发变得浓重。
数日后,在江湖中和朝廷上都喧嚣一时的剑池山,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头,一座死气沉沉的鬼山。
据说在剑池山的后山,一夜之间便莫名地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坟,而剑池山的山主,豹子的传人就埋在其中。
而放了一把天火,一夜间毁了剑池山上百年基业的,据说就是那个几死几生,犹如鬼魅般无人知其行踪的豹子,来报复弟子昔年的背叛。
各种各样的流言在传播,而最吓人的莫过于剑池山闹鬼的传说。即使是最大胆的猎人,也不敢往剑池山上去,而虽然剑池山上悍匪早已灰飞烟灭了,可来往客商却都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意从剑池山下路过。
不过据说欧阳皓洁被剿灭的消息传到了朝中,龙颜大悦,朝廷立即下表嘉奖,此次剿匪的总指挥卢渊,被升任为江南八省的总捕头,俸禄加倍。
并且密令他继续暗中调查匪首欧阳皓洁和石秀的下落。
而他的副手赵好龙,虽然由于过于鲁莽而受了他叔叔和卢渊一致的批评,并请表降罪,但朝廷念及他一片尽忠报国之心,虽有失误,并非有意,而且官兵并没有因此而造成很大伤亡,所以也一起受到了表彰和提拔,风风光光地坐了卢渊原来的位子。
意思就是:反正死的不是官兵,而是十恶不赦的匪徒们,也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有人还暗道那些人死的好,替朝廷省了好多钱粮,
而据说居功甚伟的赵卫,却自谦没出多少力,一力的推崇卢渊的功勋,反把赵好龙烧山的责任担在己身,不要朝廷的半分奖励,只要求留在南方,配合卢渊一起调查欧阳皓洁和石秀的下落,并趁机寻找,失散在江南多年的儿子。
朝廷自然准奏了。
扬州城这几日来非常热闹,匪患一平,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客人顿时多了起来,市场也愈发繁荣起来。
如果你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觉,在最繁华的街面上,突然冒出来来好几家店,经营的范围从衣食住行,到丧葬嫁娶无所不包。而有几个店家里也突然多了好几位帮佣的年轻人。
看他们的举止好似来自草莽,动作稍显笨拙,口音很杂,不过衣着打扮分明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他们的待客态度诚恳,豪爽而热切,甚至有些讨好的成分。
几个老成些的,总是笑脸迎客,客气而有礼地每一个外人拉开一段合适的距离。而那些年轻气盛的却喜好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他们虽与扬州城里习惯了小心本分生存的本地人有些格格不入,可却为沉闷的增添了一些清新生动的气息。
“喂,你们都给我收敛着点,差不多行了,不要太过招摇了!好不好?小心那位卢大人找上门来!”
风拂柳一手叉腰,一手挥动着,正对几个新来的伙计训话。
那几个昔日刀头舔血,呼啸山林的年轻悍匪们,现在在妖娆的风拂柳的面前顿时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都乖乖的垂着头听她毫不客气的训话。
几个人偷偷把视线瞟向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的躺椅上默默无语的老大——欧阳皓洁。
“风老板说的是,赵卫还在扬州呢,这两个人可是号称捕界神人和圣人,可千万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
得月楼的老板宋五,难得地与风拂柳持相同的意见,说完他的眼神也飘向角落的方向,暗暗叹了口气。
“老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第一个人终于打熬不住开口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全都转向了一言不发的欧阳皓洁,风拂柳也深深吸口气,结束了她每日一次的训话。
“老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啊。”
“白茅爷爷最喜欢后山,总也不想离开,他也算是死的其所。没什么遗憾了。”
“要不,我们报仇吧,老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就是,卢渊,赵卫,尤其是那个赵好龙,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暗,一定让他们好看!”
没反应,还是没有反应!难道他们的老大,真的就永远这样了吗?
石秀呢?他怎么还不来!!
第五十七章 收留()
不管她曾经遭遇了什么,是内讧,还是背叛,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她有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他都不能让赵卫带走已经是一身伤痕的她。
“那种地方,对女孩儿家终非长久之计。既然已经离开了,怎么能再回去?”
卢渊揽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身形微转,挡住了赵卫锐利的目光,独占的味道十足。
“花解语”也配合地把头低低伏在他的肩头,巧妙地避开了赵卫探究的目光。
“看来贤侄对这位花小姐情谊深种。这是准备要收留她吗?”
赵卫扯了扯嘴角,目光终于从“花解语”身上移开了。
“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去处。我是准备先带她回卢家庄去。等她恢复了再做打算。”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带她回卢家庄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来。这话一说出口,卢渊一颗浮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似乎内心深处早就准备了要带她回家去。
伏在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却始终不说一句话,似乎默认了他的这个自作主张的安排。
“哈哈,既然这位花小姐本来是位美人,贤侄又是英雄贤侄也不必过谦,自古美人配英雄,最恰当不过的了!看来卢家庄好事要近了!贤侄若是办喜事之时,可要记得通知我,到时候我要来讨一杯喜酒喝!”
赵卫打着哈哈,眼神却锐利如刀,语义分明意所有指。
“这个自然。赵大人是前辈,又是家父的的旧交,照理该尊大人一声世伯,若是真如世伯所言,一定亲自送请柬到府上!”
卢渊镇定的应付着。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不让她有抗议的余地。
而事实上,她一直乖巧地,除了被他的手臂勒得太紧,而微微有些小小挣扎以示抗议外,她基本上是把头搁在他的肩头,手臂自动自觉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几乎把身体全部的重量全都挂在他的身上。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卢渊低头看去,却见她紧紧闭着眼眸,长长地眼睫翻卷着,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圈阴影,红润的双唇微微的向前嘟着,像个单纯的孩子。那安详的神情让满脸的血迹不再显得狰狞。
这样的情况下,强敌环伺之中,她居然睡着了!
卢渊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神请愈发坦然起来。听到那轻巧均匀的呼吸声,赵卫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也变得沉默了。
最难守护的是什么?最难的得到又是什么?是人的心,人的情!
可是在偷盗别人的心与情时,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是不是还能守得住呢?
几天之后,一辆马车,几骑轻骑,轻车简从离开了扬州,向卢家庄进发。
走在马车旁,队伍中间的,正是穿着一身直缀青色便衣的卢渊。
而紧随在他身后的,正是身穿白色衣衫,一副翩翩绝世佳公子的卢博。
他常年在京中任职,趁此南下随同卢渊回乡省亲。也或者,他的卢家庄之行,是受了密令,另有任务,谁知道呢。
其余的几位也都身着便装,可是从他们利落的举止,和衣衫下微微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得出都是会家子。
他们都是跟随卢渊多年的部下,因为剑池山虽被毁,但几位要紧的“匪首”和一部分盗匪都漏了网,而卢渊立功、升官后回乡,又携带着女眷,他们随行,以防止土匪报复。
队伍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对马车里的那位据说曾经是扬州第一名媛的绝世美女和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