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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秦铮同志。我尊重你的意见。在这方面,毕竟你们是行家。”
余悦石突然说:“老黄,这样好不好。这次行动我也参加。”
黄玉明看了看秦铮。
余悦石说:“放心吧,他了解我。在这方面我不比他差多少。别忘了我们还是一个训练营毕业的。最重要的是我去过益民医院。”
从独栋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了。秦铮和余悦石谢绝了老黄的马车。两个久别重逢的战友都有了走一走的想法。
走在雨后的清晨里,余悦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居然有些冷了。”
秦铮打趣地问:“比海参崴雪后的早晨如何?”
“那自然是没法比了……”
二人小声交谈着,说笑着,走了很远,一直走到黄浦江畔。
此时一轮红日清除了天边几缕残存的阴云,从东方的水面上一跃而出。宽阔的江面上跳动着无数灿灿的碎金。伴随着一声声悠长的汽笛声,几艘机船破开了笼在江面上的薄雾。
望着朝阳下的黄浦江,两个人一时竟无语了。
上午九点多钟,秦铮才回到诊所。原因是他让黄包车夫兜了一个圈子。“Y”字路口的戒严早已撤销。从酒馆门前路过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回到诊所,他看到谷子趴在诊室的桌子上还在熟睡着,就推醒了他。
“你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我睡不着,怕你出事。你怎么才回来?”谷子揉着惺松的睡眼。
秦铮的心中不禁一热。谷子是他从路边捡来的,两年了,他们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还睡不着?连我开门进来都不知道。快去睡吧。”他揉了揉谷子乱蓬蓬的头发,刚要转身上楼又停了下来。“干脆,你也别睡了,去把他们三个都给我找来。”
“又有大事要做了?”
“瞎问什么?快去吧。”
谷子从院子里推出一辆单车,出了门。秦铮看着他骑上去,歪歪扭扭地走远了,就挂上歇业的牌子,关好门,上了楼。
他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白纸,略加思索,便画了起来。益民医院的平面图很快就被他精确地复制出来。
当秦铮路过酒馆的时候,由于距离远,他没有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在他四周,围着几个常在这一带等客人的黄包车夫。一张白发老者的肖像画在他们几个人手中传来传去。由于不断地有新的伙伴加入,所以解释也就七嘴八舌地重复着。
“……这位先生的一个亲戚,上了岁数,第一次来上海竟然走失了。有人在这一带见过他,是坐着黄包车的……”
中年人也不断重复:要是哪位兄弟帮忙找到,必有重谢。不断有人走开,也不断有人凑上来。中年人也不着急,大有找不到人不回家的意思。直到中午的时候,事情才有了进展。一个刚拉完活的车夫认出了画像上的人,还就在昨天刺杀案发生不久。
“地点?就在那个地方。”车夫指着几十米外的一个路口:“老先生就是从那里上车的。”
中年人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一切都对上了。他坐上车,要求车夫按昨天的路线再跑一遍,车费加倍。车夫没有想到,他的收获还不止这些。他七拐八拐走了很远,把客人拉到又一个繁华的路口才停住。那位老先生就是在这里下了车,往南去了。
中年人付了双倍的车费,却没有允许车夫离开。他把车夫拉进了一家他这辈子都没进过的高级餐馆。中年人一边劝车夫多喝酒多吃菜,一边问了他几个问题。车夫说其实我的记性也不是太好。只是这位老先生好像很着急,一个劲地催我快点再快点,还说给我加钱。跑了我一身汗,结果却是一点也没多给。我这才记得这位老先生的样子。不过先生你今天给的太多了。还有?还有……对了,老先生提着棕色的牛皮箱子,好像很贵重的样子。坐在车上,老先生一直把箱子抱在怀里。
在车夫剔牙的时候,中年人来到电话间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寺尾谦一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命令多派人手在那一带查找。但重点不是南边而是北边。那绝不是他的目的地。他在那里下车只是为了换一个交通工具。
6。何四海
何四海,人如其名。一米八十的个子,生得肩宽背厚。方方的国字型脸上,寸把长的青胡子茬连鬓落腮。仿佛天底下最快的剃刀也没法把它们彻底刮干净似的。大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暗暗赞叹,好一条彪形大汉。
吃着臭鱼烂虾长大的何四海十五岁那年就窜到了现在这个个头。也就是那一年,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娘死的时候,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看上去至少六十多岁。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娘那年刚刚四十。
下葬的那天,他哭了整整一夜。不是默默流泪而是嚎啕大哭,嗓子都哑了。从此之后他就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他驾着家里唯一的家当,那条破破烂烂的渔船整天出没在海里浪里。打鱼卖鱼,周而复始。这样他又活了三年。十八岁那年,他忘了怎么就稀里糊涂进了一家赌场。开始人家让他赢了一点。他也没见过什么钱,欢天喜地的。可是后来,他卖鱼的钱除了果腹剩下的就全归了赌场。要不是那天赌场老板玩砸了他可能会做一辈子冤大头。当时他是一对四,直到那四个人再也爬不起来了,直到老板乖乖赔了他五块银元他才住了手。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能打!他也没想到这五块银元来的这么容易。
他逛遍了周围的赌场,认准了一个死理:连赢他三天的场子一定有鬼。连着砸了几个场子,他的名声大了起来。赌场老板也不愿意招惹他。每逢他输了就塞上几个钱,送瘟神似地把他送走。
手上有了钱,他就多了一个嗜好——喝酒。从此他鱼也不打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泡在酒馆和赌场里。他没有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道理。但是在一个酒醒之后的深夜,他竟有了一种顿悟之感。他为什么不用打渔就能每天喝酒吃肉?因为他强!他的拳头硬!所以他当之无愧。唯一遗憾的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赌场的老板们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们凑了些钱,找到了一些真正有势力的人。在一个深夜,就在他酒醉后回家的路上,他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就打倒了。砍刀、棍子,雨点般落到他的身上。他能做的只是用双臂紧紧护住脑袋。
也许是那些人还想给他留半条命,也许是他身体太好了。他竟然没有死。半夜他被一场大雨浇醒了。恍惚中他感到有人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又架上了一辆黄包车,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身上缠满了白纱布。一个高高瘦瘦的,穿着白大褂的小白脸走过来说,放心吧,全是皮肉伤,骨头没事。还说他身体好,换做别人,流那么多血怕是救不活的。他没理他,想动一动可钻心的疼。小白脸说你千万别动,半个月之内都不能动。他仍然没理他。
一个叫谷子的半大小子每天喂他饭菜,给他接屎接尿。他不在乎,一点也不操心药费饭费的事,该吃吃该拉拉该睡睡。半个月后,他身上的大部分纱布都揭了下去,只有几处砍得较深的伤口还没有拆线。没人的时候他偷偷试过,早已行动无碍。
那天,小白脸写了一张买药的单子交给谷子去买。然后他也出去了。何四海发现他的钢笔落在桌子上。他听人说过,这玩意是洋人用的,比咱那毛笔贵重多了。看看没人,他利索地穿好衣服,抓起钢笔悄悄地离开了。
他跑了很远才钻进一家杂货铺。杂货铺老板举着钢笔看了半晌才说,也就值一块钱。何四海不干,两个人讨价还价折腾了半天最后以一块五成交。
“你上当了,那笔尖是纯金的。”
何四海猛地一回头,他发现小白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何四海抓过钢笔,冲出门口,撒腿就跑。
可是这一带的路他还不是很熟,误打误撞地跑进了一条死弄。待他想退出去,为时已晚。小白脸笑吟吟的站在弄堂口处。何四海二话没说,冲上去挥拳就打。小白脸毫不惊慌,轻轻地躲闪着。何四海竟然拳拳落空。最后倒是他自己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小白脸俯下身子,从兜里掏出几个银元塞到何四海手里:“到药店里,就说买消炎的药。买了就记得按时吃。拆线的时候,你愿意找我也行;不愿意找我,就随便找一个诊所都能处理。”
小白脸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的何四海突然想到了他娘。他已经好久没想过他娘了。
当天晚上,何四海左手拎着两条新鲜的海鱼,右手提着一坛子酒站在“回春”诊所的门口。
小白脸依然是一副笑容:“既然来了,那就交个朋友吧。我叫秦铮。”说罢他伸出了右手。
就这样,何四海的一生中第一次握了别人的手,第一次有了一个朋友。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外面又冷又潮。他们俩围着一小火炉,喝了很多酒。秦铮却毫无醉意,静静地倾听着何四海的一生。
临别时,秦铮拿起何四海偷偷放在桌上的钢笔递给了他。
“这支笔,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别再赌钱了,好好打你的鱼吧。晚上没事就到我这里来,我教你认字。”
秦铮话不多,但是他的身上,却蕴藏着一种无穷无尽的魅力。何四海被深深地吸引着。每天傍晚,何四海踏进“回春”诊所的时刻,也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一天,他看到秦铮的屋子里挂着一幅花花绿绿的画。
“大夫,这上面画的是啥呀?”
“地图,这是世界地图。”
就是从这幅地图上,何四海第一次知道,大上海在这个世界上是那么的渺小。第一次知道他每天出没的大海究竟有多大;大海的对面还有那么多的国家。也第一次有了中国这个具体概念。
“看起来,我们中国还是很大的。”
“其实我们中国原来的土地更大,有一些国家,看我们地方大,出产的东西多,就不断地强占我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