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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白管事家的看了个整出儿,咬碎银牙,却面上并不显,还领了金彩一家出内院,好生恭喜了一番。
她回转身便和白管事一起狠骂金彩狼子野心,俩人又商量了半天,只等到主子用毕晚饭,觑了空儿,那白大娘便前去伺候着赖嬷嬷用饭。
假装无意间,她把宝丫先前偷捉锦鲤,跌下水险些死在园内的晦气事露了出去。
白管事一家常日里以管事身份自持,和后街众人并不厮混。这两日又忙着迎主,虽听闻宝雁被道士救活之事,却只当夸张闲谈,对赖嬷嬷便略去不讲。
赖嬷嬷和颜悦色同白管事家的闲话着用了饭,待那妇人去了,便使人叫自己媳妇进来说话。
赖大家的领着婆子们巡夜完毕便回房端了茶给婆婆敬上,赖嬷嬷却不接,盘腿坐在榻上,脸上喜怒皆不显。
赖大家的闷声跪倒,低着颈子高举了茶在头顶,一声儿也不敢言语。
门外丫鬟见了,早关了房门,走得远远地,站在院子门口望风。
良久,赖大家的两个膀子已开始打颤,却仍是咬了牙只举着那茶。
“那金彩一家如何?”
赖嬷嬷终于接了茶,却没头没脑问了这一句。
赖大家的暗自咽了口吐沫,放下双臂,却仍绷着肩颈不敢放松分毫,口角剪便地将金彩一家的来历现状答了个分明。
见婆婆沉吟不语,赖大家的又将打听到的“宝丫遇仙”,被一个道士一喝一指起死回生的故事说了出来。
“哦?这倒新鲜。”
赖嬷嬷抬了头,朝媳妇动了动手指,示意她起身。
赖大家的扶着床榻爬了起来。
“唉……”
赖嬷嬷长叹一声,拉过媳妇的手在自己手心摩挲着,又叫她坐下。
赖大家的忙说不敢。
赖嬷嬷再三让了,她才半边臀挨了床榻矮下身子。
“可叫我怎生说你好呢?纵有一万个心眼子,你也该煞了你那爆竹性子。老太太是什么脾气你竟不知?怎地就当着她的面儿动手打人?还打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子。老太太平日最爱这些小丫头片子围在跟前凑趣,你也不知?”
赖嬷嬷脸上泛出恨铁不成钢之色,赖大家的直说自己糊涂,辜负了婆婆的往日教诲。
“黑白无常的索命链子咣啷啷响着哩,我这听了半耳朵的人了,还能替你打几场圆,抹几回平?”
赖嬷嬷拍了拍自己媳妇的手臂说:“你同老二家的,倒都能干。只老二家的没你这份机警应变,你却没有老二家的那份谋定后动。赖家到底是要交给你二人的,我同你们老子苦心熬着奴才这俩字,又为着谁呢?”
赖嬷嬷说着便哽咽起来。
“妈只看着尚哥儿的面儿,再教教媳妇吧。您老人家且得看着尚哥儿他们几个成人成才,给您挣一顶诰命凤冠呢!”
赖大家的见婆婆软了下来,便大胆抱了她胳膊晃着撒娇。
“又胡吣!我和你爹苦熬了大半辈子,才给尚儿他们熬出了良民俩字儿。咱们赖家自尚儿这一辈子,才算真脱了奴才二字。哪里就诰命凤冠了?纵有,那也是你儿子给你挣的,天底下可没有指着孙子给挣诰命的道理。”
赖嬷嬷伸食指点了媳妇的脑门儿嗔怪她。
那赖大家的听了,一迭声儿说:“不光诰命,说不得日后咱家还有金满箱,银满箱,当官上朝的笏板子铺满床呢!”
婆媳两人顿时笑成一团。
一时,二人又说起方才白管事家的“说漏嘴”一事。
“只他们这算盘却打错了!宝丫是如何活过来的,老太太又是何等性情都没摸清,竟就赶着来拿咱们做筏子渡江去?”
赖大家的嗤之以鼻。
“蠢人勿需理会。只一味舔人脚底板儿,算不得本事。我要抬举谁,且得看他识不识抬举。金彩更好。”
第10章 (下)赖婆婆教媳施恩威 狠爹爹训女剖心迹()
赖嬷嬷说到金彩识抬举,便起了兴致,掰开揉碎,一点点细细教导起自己大儿媳。
金彩的机灵,一在于他耳目灵通,赖嬷嬷透给白管事的巧宗儿倒被他下了先手。二在于他真才实干,巧宗儿知道了,未见得就能立时上手,偏金彩就有本事寻了那米莲来。这说明此人有做事的能力。三在于他决断野心,有做事的能力,不出头,也是白瞎。那金彩就敢越过顶头上司白管事到赖嬷嬷跟前儿献宝,看准了白管事不足惧,算对了赖嬷嬷必会赏识,这野心和手段都是有的。
赖大家的撇嘴说:“京中府里,哪个不是这样脑袋尖尖,手段心机不缺的?”
“又存不住气!”赖嬷嬷嗔她:“京里各支势力皆根底儿深厚,不好腾挪。你细想二太太今儿那话,可是好听的?什么叫老太太辛苦替我教媳妇?这是现打我这老脸呢!就差明白说了我没教好你,你缺教导!你可知,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这回为何没跟来?等咱们回去,京中府里还不知多少人被她拿下呢。她可正死盯你手里这差事呢!所以说,引得活水才好种田,现下倒是在老宅物色几家人带去京里,没根基,没牵扯,才更好拿捏施展呢。”
赖大家的听了不住点头,直道还是婆母想得深远,却又担心那金彩太过奸滑,怕自己打了他女儿被记恨。
“你今儿真是喝了生油了,怎地如此糊涂?金彩凭他再奸滑,无根无底的,他老子又曾得罪了东府本家的璜大奶奶,他若回京了,不加倍依附我们他还能依附哪一个?且他这份眼力手段,不是会做出糊涂事的人。你信是不信,别说你只打了宝丫一掌,你便是十掌八掌打了去,只不打死她女儿,他都要来谢你这巴掌呢。甚事能比前程金贵?”
“也不知金家如何得罪了那璜大奶奶?要说,那璜大奶奶娘家可不是也姓金么?”
“几辈子的事了,难怪你不知道。”
赖嬷嬷便说金彩一家原是和璜大奶奶娘家出自一族。
“唉哟,这怎么话说的?一家子?那怎生一个主子一个奴才,往日竟也不见他们来往。”
“别说你,就是现在府上很多管事奶奶们,恐怕都不知晓此事。”
原来那金家祖上投了贾府为奴,又跟着贾家老祖上了几回战场,出生入死颇立了大功,得了贾家主子的赏,大儿子放了籍,后在军中做了官。但不知为何,金家老祖却没有脱籍,连着一个小儿子也留在贾府为奴。
金老祖死后,这两个儿子便断了亲缘,互为陌路。
“璜大奶奶的爹,就是当年脱籍出去的那个金家大儿。她爹在军中好似也当了个小校官,所以她能拖了老主家的看顾,嫁给璜大爷,也不算太过高攀。约莫十几年前,也不知是谁嚷出来了,璜大爷议亲的金家,原是咱们府里花匠金家的亲兄弟!璜大爷知道了很是没脸儿,险些拒了这亲。还是东府里敬老爷出面,重将亲事定了下来。那璜大奶奶进了门后,他们两口子却放不下这事,终是又求了敬大爷,撵了金彩的爹回金陵老宅看房子了。”
“璜大奶奶娘家能叫敬老爷出面,可是稀奇。那敬老爷最是神仙,等闲不理这俗事的。”
赖大家的说到神仙二字,捂嘴儿嗤笑。
赖嬷嬷横了她一眼道:“敬老爷越神仙,对咱们越有好处。你二弟一家能在东府出头,还不是珍大爷如今主事的缘故。”
赖大家的忙正色道:“如此说来,咱们保了金彩家回京,岂非得罪了那璜大奶奶。”
“管她璜大奶奶还是绿大奶奶,等闲管不到咱们头上。现今敬老爷一心求仙,是家都不回的,璜大奶奶娘家爹早死绝了,还能再跑城外道观请敬大爷去?不是咱们不知高低上下,只是这主子也得分人,璜大奶奶那样的,可怨不得咱们不拿眼瞧她。”
“妈说得对。咱们家要抬举谁,便是两府正经老爷太太们都要给几分面子,谁耐烦这黄啊绿啊哪个颜色的奶奶高不高兴呢!”
赖嬷嬷教媳妇直教到了月上中天,听得赖大家的点头不止。
一个多时辰前,金彩背着翔哥儿,和媳妇女儿一出贾府后角门,就紧着连声问宝雁,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翔哥儿这会儿被爹爹背着,脚也不疼了,又见得了老太太的赏,很是得意,于是就抢着把自己如何带妹妹去嘉兴楼听善书,如何被撵出去讲了个遍。
他一气儿讲到自己想从嘉兴楼正门进去寻宝雁,偏又被小伙计堵住,几个“脚底流脓头顶生疮”的坏伙计捉了他手脚扔了出去,他打着滚儿时却不想正撞上行在街上的老太太的马车,想是踢到了马车哪里,脚趾便脱了臼不得动弹。
“爹,那老太太好慈和模样哩。”
翔哥儿叽叽呱呱又说起宝雁怎样失心疯掀了车门帘子。
“妹妹你想甚呢?做甚要掀那帘子?”
“瞧着那老太太像咱们籁籁,就不由自主掀了。”
宝雁编了个瞎话。
“你这孩子,你籁籁去了几年了,你如何能记得她的模样?老太太怎会像你籁?”
金彩家的失笑。
金彩背着翔哥儿先去医馆把脚趾脱臼安好,待到了家中,院门刚合起,“呼通”,翔哥儿就被自己阿爹给撂在了地上。
“啊!阿爹你摔我作甚?”
翔哥儿抱着伤脚叫唤着。
“摔你?我怎地不摔死你这败家搅业的孽子呢?”
金彩气得眉毛倒竖,又指了宝雁说:“还有你!跪下,给我跪齐了。”
一旁金彩家的摸不着头脑,又不敢拦着。只劝金彩先去井边洗脸去去火气,自己则偷偷进屋给儿女拿了两个布垫子垫在膝下。
“妹妹,阿爹怎地了?不是得了赏吗?这气生得没头没尾哩。”
翔哥儿跪着偷偷问宝雁。
“你且想,要是你今日撞的不是老太太的车子,那车里的官爷太太又是赖大娘那样的性子,又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