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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黑透,金彩一家和比尔二人便围着炕桌团团坐着。
金彩家的最后上了道红烧大鲤,也擦了擦手,挨着抗边单腿盘坐,招呼着众人都开吃。
“哎呀!姆妈,还吃不得呢,咱家没放惊年炮咧!”
“哎,对对对!快放去……”
金彩和翔哥儿忙起身,穿了鞋,翻出一条三十六响的大红鞭炮,拿条长竹竿缠住了,高高挑着就要去院子里放炮。
刚开了门,却见对面陈书新和鹦哥也挑了挂鞭炮正准备点火。
“慢着,慢着,书新哥,咱们一起点啊?”
陈书新笑着应下了。
鹦哥力小,挑不动竹竿,便把竹竿插在窗棂上卡牢稳,自己拍手跳脚和鸳鸯等人站一起,等着炮仗点燃。
翔哥儿和陈书新喊着“点”,便同时点燃了各自的鞭炮,立马转身跑回了屋檐下。
“噼里啪啦”的炮仗炸裂声里,两家人皆哈哈大笑,高声叫喊着:“年啊,你走吧,咱们家的饭不好吃,别偷吃了咱家下一年的饭食福气,看不炸烂了你的嘴呢!”
比尔和本森看得新奇不已,问鸳鸯“年”是什么。
鸳鸯想了想,说年是过去三百六十天凝出的种种如意和不如意,中州人过年,大约便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之意。
“中州人很乐观也很洒脱。过去的,不管苦乐,都能过去。我们只看未来,只赏当下。”
鸳鸯笑道。
“但是过去那样难忘。而且,我也不愿忘。那是我成为我的原因。”
比尔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里,望着鸳鸯疑惑喊道。
“哈哈,所以西人不遗忘,你们只忏悔。过去的罪与苦,在神前忏悔即可。你们觉得负重前行更有意义。各有优劣吧。”
鸳鸯大喊着。
“什么遗忘忏悔,这么欢乐的过年,你们要当哲学家么?现在,聪明人都该做美食家嘛!”
本森怪叫一声,等炮竹一歇,他便头一个蹿回屋内,麻利地脱鞋爬上大炕,窝在暖烘烘的炕上,抓起筷子叫道:“开吃啦!”
翔哥儿急得瞪了眼吼道:“放着,我来!”
金彩家的哈哈笑个不住,让着比尔二人道:“快吃,快吃,不然等到我们翔哥儿上了桌,便再没你们下筷的时候了!”
本森和比尔便赶紧开吃,和翔哥儿抢了起来,叽叽喳喳,闹得饭桌不得安生。
金彩又气又笑,却也不去理会。
“妈妈啊!这也太好吃了吧!”
本森嚼着一块糖醋小排,感觉自己的身心连同灵魂在这一刻都升华了。
“嗯嗯,嗯嗯。”
比尔吃得顾不上说话,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翔哥儿举着只酱鸭腿儿,得意大笑道:“我的,是我姆妈做的!”
到了晚间,金彩给翔哥儿和鸳鸯的枕头下都塞了压岁钱,翔哥儿那串钱用簇新的粗红头绳穿起,编紧成为鲤鱼形,鸳鸯的那串则编成了如意形。
比尔和本森把钱串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觉得有趣极了。
金彩家的笑道:“还不快去你们炕上看看去,只拿着旁人的压岁钱做什么?”
二人惊喜交加,忙跑回北侧间往小炕上看去。
只见炕脚上搁着红绳串钱编成的一条好粗的长龙,盘在那里摇头摆尾,神气活现。
“这就是人家说的钱龙?姆妈,你好偏心!”
翔哥儿挤在后头,垫着脚叫道。
本森过去摸了摸长龙,回头傻笑道:“这多少钱啊?”
比尔心中感动,回身出来给金彩两口子鞠了个躬。
金彩一挥手道:“这不值什么。再者说,老太太饭前遣人送来了银子,说是给你俩过年使的。”
鸳鸯这才捂嘴偷笑道:“我说阿爹怎地变大方了……”
翔哥儿和本森举着那钱龙在屋里舞了好几圈,又觉不过瘾,呼喝着抱着钱龙,去对面陈家显摆去了。
这夜乃除夕,各家皆不闭户歇息,均灯火通明,戏酒不断。
金彩家的收拾了碗筷,便又开始在厨间忙活着照看蒸锅。
鸳鸯等孩子们,则在家中掷骰子打双陆游戏。
鹦哥儿一会儿跑来金家,一会儿跑回自家,忙得不亦乐乎。
正房的单大娘一家仍在荣府内当差,不曾歇下,倒方便了陈、金两家,再喧哗热闹,也不会吵到旁人。
闹到子时,金彩便又吩咐着翔哥儿和书新,赶紧再把家里最长最响的鞭炮都拿出来,要赶着时辰点“送年炮”。
此时不仅金家小院,整个宁荣街前街、后街,全都鞭炮齐炸,惊天动地。
“哇!烟花!”
鸳鸯堵着耳朵望天,几道五色烟火绽开在荣国府的上空。
震天响的鞭炮声里,昭德三十六年的新春来了。
……
宁荣二府的主子们自年前就一直请酒吃酒不停,就是东府贾敬也自城外道观归家过年了。
贾母不耐烦走亲戚,李纨新寡不宜出门,所以荣国府里的应酬,便都压到了王夫人一人身上,只忙得她初三那日归宁都不安生,下午、晚间竟还顺路从王家去了两家侯伯府上送了年礼。
邢夫人晚间坐在炕上吃闷酒,生闷气,想要打骂跟前儿的小丫鬟,又被王善保家的劝住了。
她愈发郁闷起来,抬手摔了酒杯问道:“老爷去哪里了?”
“去春姨娘屋里歇着了。”
小丫鬟颤声回道。
邢夫人咬牙,一屁股坐回了炕上,掩面就想哭出声来。
第121章 (3)仆风尘雪夜结兄弟 忙年关家宴起风波()
“夫人,不可!年下里可不敢见泪,没得一年都触了霉头!”
王善保家的赶紧劝慰她。
“呸!我偏哭!我就哭!我这日子,早霉透了,还能怎地触霉头?”
邢夫人说着,撇嘴哭了出来,边哭边骂道:“一般都是儿子媳妇儿,凭什么就一个累死一个闲死,这般捧一个踩一个,我哪点儿不如她了?”
王善保家的不好直说“你哪点儿如她了?”,只得想法子劝解道:“哪里是夫人不如人?我冷眼瞧着,夫人竟是受了咱们老爷的累了。老太太偏心二老爷,阖府皆知。咱们老爷不受待见,太太便再好,老太太也瞧不到眼里不是?”
邢夫人抽抽噎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问道:“那待如何?就这么熬着?我哪里敢劝老爷?敢说老太太?”
王善保家的想了想,出主意道:“二太太那处忙着外间的亲故应酬,府里往前的元宵家宴便交给了珠儿媳妇。我瞧着,珠儿媳妇不是个能干的!夫人何不趁机拿下她这差事,先做成了给老太太瞧瞧您的才干!”
邢夫人拧眉想了想,拍手道:“很是!往日里,我和老二家的争不过也罢了,谁叫人家会生儿子?可珠儿媳妇算什么?寡妇失业的,连个男人都没有,我难道还争不过她去?”
主仆二人便凑一堆儿咬了会儿耳朵,如此这般算计了一番。
世上万般事,皆是成事极难,败事极易。
李纨为了荣国府的元宵家宴,可谓殚精竭虑,每日卯时初刻便起,子时三刻还在推敲细思,查缺补漏。
哪想如此勤谨,却仍是错漏百出,一会儿这个婆子回说原定的戏班子被别府高价请走了,一会儿那个婆子又道席上的一道大菜要换,因食材采买不来。
李纨整日心力交瘁,烦难不已。
她又是极好面子,极重名声的人,再加新嫁新寡,没有底气,和下人交涉便多怀柔,不敢十分威压。
如此一来,倒又难上加难,险些愁白了头。
这日已是初十,李纨见诸事大概齐备,刚歇了口气,不想管着器物的袁大娘回话说,老太太定下的十几柄倒垂荷叶灯杆出了故障,装不齐全了。
李纨急得连问怎么了。
那灯她也曾过目,一色雕漆剔红一人多高的檀木灯柄不会出什么故障,只怕是灯盏出了问题。
这灯的灯盏由十几枚荷叶组成,内有烛信插着彩烛。荷叶乃是錾珐琅的,下有活信可以扭转,宴会时若皆将荷叶扭转向外,则能将灯影逼住全向外照,叫席上的人看百戏等更真切些,也不会刺眼。
“回大奶奶,算着每柄灯盏都少了一、二枚荷叶,活信也不见了。咱们装了半日,总不见妥当。”
李纨皱眉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缺东少西?交予你的那日,也不见你说?”
袁大娘跪下道:“大奶奶这话我却不敢接的。东西是老太太屋里的林大娘交给大奶奶处的岚雨姑娘,过了几日,岚雨姑娘才又交给我的。点数时,荷叶多少枚,灯柄多少杆,皆是有数的,我哪里知道岚雨姑娘给我的不够数?奶奶可去查当日的对牌明细。”
李纨听了,看向一旁的岚雨。
岚雨心内打鼓,一时不知是自己疏忽了,还是自林大娘处拿来的便是缺漏的。
“大奶奶,不如先查查明细。”
一旁林之孝家的出声提醒李纨。
她被赖嬷嬷派来襄助李纨,又见此事涉及自身,便留了个心眼。
林家的叫了岚雨,先去暗暗查看了两次交接的明细,竟然见两次明细上的荷叶数目差了二三十个,活信也是头次有,二次却无。
岚雨急得想要掉泪,捶着自己道:“都是我糊涂,竟没瞧出这错处!我怎么这么没用?”
林家的忙止住她,疑惑道:“那些东西自老太太库房取出,咱们点了数就仍旧裹了起来。期间姑娘可有打开再点?”
岚雨摇头。
林家的又问:“交给袁大娘那日,姑娘怎会忘了和头一次的数目相对照?”
岚雨想了想道:“那日刚把东西交给袁大娘,就有个小丫头跑来说大奶奶急着叫我去。袁大娘便说数目她点好自会报给我,我便走了。后来,袁大娘点好数,交了对牌,我也就忘了再对照一眼前次的数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