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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生唯一的指望,她唯一的女儿,已是不在人世了。
活下去还有意思吗?还有指望吗?她扪心自问。
没有了,她这一生,除了受苦毫无意义。原本还有个女儿,能够指望一下晚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听闻女儿是在后宫里悬梁自尽,因为自戕,连妃陵都不能入,现在女儿的尸首都不知道在何处。她能够理解女儿的想法,女儿从记事起,一直是懂事的,怯懦的。嫁入皇家,她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可是不久就经历了小产,身体越发虚亏不堪。而现在,怀王谋反之意已是昭然若揭,女儿在宫中,大概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吧?
她不怪女儿,她能够理解她临死之前的凄凉和绝望。女儿啊,是为娘的害了你!她在心里道。为娘的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让你受尽苦楚,从小没有享过一天福。为娘更不该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你身上,让你背负不该背负的压力。为娘最不该的,是为你选择了这样一个父亲!我该反抗,反抗不过哪怕去死!也不该逆来顺受,任由你继承我的悲剧!
她抬起眼,望向怀王所在的方向。这里只有一盏小蜡烛,一片昏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知道他在那里。她一向柔弱低垂的眼神如今闪着愤恨的光芒,若是怀王在眼前,他一定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样的仇恨所吞噬。她低着头,抬着眼,死死盯着怀王所在的方向,如夜枭一般发出了咯咯的冷笑声。孟昊,你毁了我一生,也毁了我女儿的一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既然成心要绝我,那我也豁出去了!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活!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在墙角端起了一个小烛台。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剩下了微弱的火光。
堆放食物和水的所在在他们藏身的尽头,是怀王先后花了半年的时间令人悄悄搬进来的。这里离通气孔道最近,通风较好。满满当当存着的有肉干,有粟麦,还有一些易储存的蔬菜以及少量的炭和柴火。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可以做些熟食。所以这些人的生活境况虽然和在怀王府没法比,但也不算太差。门口有人看守,但他们看见这女人举着蜡台进来,并不以为意。虽说疯疯癫癫的,可好歹也是怀王的妾室,拿点吃的总不能拦着。
有一个人多心说了一句:“小心点儿火烛啊,里面堆得可是要紧东西。”
她恍若未闻,直愣愣地走了进去。
她站在这简易的粮仓里四处看着。她的思想此刻似乎无比清醒,同时却又无比疯狂。一起去死吧!她咬牙切齿地冷笑着。
她吃力地蹲下身子,用蜡烛去烧那盖着粮食的帐子。蜡烛的火光太小,点的很是吃力。但帐子易燃,火慢慢还是烧了起来。她又扯过燃烧的帐子,引燃了那一捆柴火。
她站起身,冷笑着转身,站在门口。
门外的人很快闻到了烧焦的糊味儿,急忙赶过来看,看见了她身后的火光。急忙大叫起来:“走水了!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快快来救啊!”
“都给我站住!”她羸弱的身体此刻似乎散发出无尽的煞气,嘶声大叫道:“谁敢给我进来,我就烧死谁!”她双手向身后一拉,一手拿起一根燃烧着的干柴,向着逼近的众人不停地挥动着。
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声音早已引来了怀王。他匆匆跑过来一看,事态竟如此严重!这个疯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想烧毁他的粮食!
“贱妇!还不赶紧让开!”他大声怒吼:“想死你就直说!本王成全你!”
她发出了咯咯的冷笑声,似乎等的就是他到来。此刻她不疯了,也不傻了。神志清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想把这个男人看到骨头里。“没错!”她冷笑道:“我是想死!从我知道我的琪儿死了的那一刻,我就不想活了!可是孟昊啊孟昊,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死?你这个禽兽!你这个魔鬼!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块儿死!”
冯氏和孟瑛也赶了上来,吓得捂着嘴,一句话不敢说。这可还是那个喏喏不敢言声的姨娘?
怀王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他有知道自己是害怕了,这个女人此刻的眼神让他又回想起了夏姨娘那临终前的眼神。可是紧接着,他为自己的害怕感到恼羞成怒!这个出身低微的贱妇,居然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的余光瞟到她的身后,火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心里又是一阵着急,三两步想抢上前去。她挥舞着燃烧着的干柴,冷笑着看着他要冲过来,忽然两手交叉,把那着火的干柴往自己袖子上一插。
众人傻眼了。里面塞着满满的棉花的半旧棉袍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将她的头发燎成飞灰,她一瞬间成了一个火人,龇牙咧嘴地大叫着:“孟昊!你去死!你去死吧!”直直张开双臂,冲着怀王飞奔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能输()
接受不了眼前变故的众人像傻子一样大张着嘴,看着这个满身是火的女人扑向了怀王。她瘦弱的身体现在似乎有着恐怖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把怀王扑倒在了地上。她的脸狰狞着扭曲着,或许是因为火烧的疼痛,或许是因为绝望的愤怒。她用已经瘦的鸡爪一般的双手用力掐着怀王肥胖的脖子,嘶吼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身上的火烧到了怀王,怀王也疼痛地大声嘶吼着。双手用力一推的同时一只脚也不管不顾的一踹,她的身体如同折了的木偶一般飞出去五六尺远,扑通一声撞在了土墙上。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身体仍然在燃烧着,冷笑着依旧盯着怀王。
怀王的眉毛和半边头发都被烧没了,衣服也开始燃烧起来,痛的满地打滚。冯氏惊呼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是孟瑛先反应过来,飞跑着拎过一桶水,不管不顾地往他头上身上兜头浇了下去。好在火势不大,浇灭了。怀王半边脸正在飞快的冒出燎泡,浑身湿透,龇牙咧嘴地怒吼着。勉强睁开眼睛一看众人还站在原地愣神儿,忙嘶声吼道:“还不赶紧救火!粮食烧没了你们一个个都得饿死!”
呆若木鸡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洒水救火。孟琪生母已经死透了,杂乱中救火的人来来回回踩过她的尸体。她身上的余火还在微燃着,脸上烧的面目全非,可是两个白白的眼珠子,仍旧死死地盯着怀王。这个一辈子忍气吞声,不敢说一句高话的女子,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一生。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牙酸的焦糊味儿,似乎夹杂着粟麦烤熟的清香,但更大的是皮肉烧焦的味道。一番忙乱,火终于扑灭了,粮食烧了一少半,水也费了不少。而且被浇的精湿,估计很快就要发霉,接下来还要费功夫慢慢烤干。
一通忙乱后终于有人想起了倒在地上的冯氏,有人上去掐她的人中。她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看到死在粮仓门口的孟琪生母的惨状,又哇得一声吐了一地。
寒冬未尽,地下阴冷潮湿。怀王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脸上又被烧伤,火烧火燎的疼痛。众人救火之际,孟钰扶着他去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可是眉毛和头发都少了半边,起满了燎泡,让他看起来很是滑稽。
孟瑛扶着他又回到了粮仓门口,火已经扑灭,众人垂着手立在门口等他的示下。他羞恼交加,自己何时如此狼狈过?而这一切得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倒在地上的死透了的女人。这个女人早已成了一团烧焦的烂肉,却还在翻着白眼看着他,面部全非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心里又是一抖,原本想上去狠狠地踹她几脚解恨,最后却放弃了。
“找个偏僻地方挖个坑埋了,埋深一些。”他嫌恶地不愿意再正眼看那尸体:“否则过不了几天就臭气熏天!死了还要祸害人,真他娘的晦气!”
“是。”底下人齐声答应。
如果此刻郊外一处隐蔽的荒地有人经过,大概会很疑惑地看到地上某处在莫名其妙地冒烟。如果他能走近一些,或许还能感觉到地上散发的热气。可惜,老天似乎还没有打算抛弃怀王。大冷天的,这处荒地悄无人声,没有一个人经过。
怀王转头走向睡觉的地方,右手扶着胸口,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脸上的烧伤热辣辣的疼痛让他心烦意乱,然而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女人临死前的疯狂,看向他那仇恨的眼睛。他此刻脑海里又想起了夏姨娘那双濒死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先皇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孟昊,跟了你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坐在榻边,深深叹了口气。大概先皇后说得对吧,跟了他的女人,的确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今天这不就又死了一个?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什么样的绝望和疯狂,让她要和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他心里的仇恨渐渐淡了下去,他忽然想起快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女人的卧房。她不过是个侍妾,粗粗梳洗装扮一番,就成了他的女人。那时候的她,娇媚,羞怯,顺从,虽说不上绝色,但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后来,她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再后来,这个女儿死在了宫里。
这个女人的一生,似乎只发生了这几件事。嫁给他,生了个女儿,女儿死了,然后,就是今天。其他的,他一件都想不起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她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疯狂?
我是不是错了?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在战场上砍过无数人头,也曾经杀死过自己的女人,甚至还差点杀死过自己的儿子。这双手上沾染的鲜血和罪恶,没有在手上留下痕迹,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有那么一刻的消沉和自我怀疑,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在心里责怪自己道:果然是老了!尽想这些没用的屁事!刀已出鞘箭已射出,此刻琢磨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