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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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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惠:莫非教授还有更宏伟的计划?

腾村:不言而喻。

千惠:能让我先听为快吗?

腾村:计划其实早已开始,下一步该由你们来实施。你去找一份文件,让大家看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年12月份,由兴亚院发给派遣军中国总司令部的五号文件。正是这东西给了我来中国的灵感。

1941年1月10日,晚上九点。有人在泡茶的声音,后来发现泡茶者不是百惠,而是千惠。腾村好像在看书,时而会与千惠交流一两句,问她最近看了什么书,并建议她看看“这本书”什么的。千惠泡好了茶,给腾村端过去。

腾村:你的茶艺实在不能与百惠相比。

千惠:教授,你还没喝呢,怎么就知道我的不如她,喝了再说吧。

腾村:要喝了才能品头论足,就不是我了。

千惠:莫非你能闻出来?

腾村:当然。再说你这端茶的步子仪态也只能算业余水准。

千惠:喝吧,喝了说不行我还服气一些。

腾村:喝了我就不说了,我要说就在喝之前。听着,你这茶首先茶叶就拿错了,晚上要喝台地茶。台地茶性温,味平,但香气奇异,因为台地茶不在高寒的山巅,四周花草丛生,茶叶是个最会呼吸的植物,日夜与花草同生长,自然吸纳了花草的奇香异味。所以香浓味异。为什么性温?因为台地茶一般种植在丘陵地带,坡缓地阔,种植量大,加上采摘及时,致使茶之精气不足,所以性温、味平。

千惠:这茶在第几个灌子?

腾村:左边数,第三个锡罐。

千惠:啊,我泡的真不是那罐茶。

腾村:你泡的应该是第一罐的。

千惠:是是是,你都闻出来了。

腾村:这是谷地茶,谷地茶一般种植在山谷洼地,周边水草丰沛,地湿成泥,故不免有丝青草和泥土味。我早晨喜欢喝这个茶。

千惠:啊,教授,你真是个神仙,无所不知。

腾村:百惠的茶艺倒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千惠:啊,幸亏教授赏人不是以茶论道,否则我就不可能得到教授的垂青了。来吧,今天晚上就破例喝喝带点泥土和青草味的谷地茶吧。

腾村:倒了吧,我晚上其实是不喝茶的。

千惠: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都泡得好辛苦哦。

腾村:世上所有的天才都爱捉弄人,所谓言不必行,行不必果,天马行空,我行我素,乃天之骄子矣。

千惠:那么请问天之骄子,今天晚上要我陪吗?

腾村:不用,今天晚上它(应该指书)陪我。

千惠:我已经找小野看了兴亚院前年下发的五号文件,我很奇怪,那文件居然要求帝国军人每到一地,要给当地中国的小孩分发糖果。

腾村:很荒唐是不?

千惠:嗯。

腾村:那就请你多给我一些看书的时间吧,我要在书本里寻找答案。

千惠:好的,但愿它(应该是指书)今晚能给您带来灵感。

很多事我们是后来才弄清楚的,腾村三年前便躲在冲绳岛着手从患有霍乱的老鼠粪便中提取一种生物病毒,试图研制一种毒药:密药。来中国之前,该毒药已经研制成功。这是一种剧毒,没有异味,甚至略含香气,一千个人吃的稀饭里只要注入半个拇指大的一小瓶药水,稀饭会更可口,但食者在半小时内将必死无疑。他不满足于此,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种杀人见血的杀人,愚蠢至极。到中国后,他用密药在白鼠身上做试验,开始研制一种新的生物病毒毒药:密药黑号。这种毒药的病毒只要进入人体就会迅速繁殖,致人于死地,但要到三十六小时后才会表现出来,症状是上吐下泻,无药可止,这样杀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从窃听记录看,就在几天前,这种毒药已经研制成功,并在一个孩子身上得到验证。1943年9月,鬼子正是用这种病毒,谋杀了他们的已经不大听话的走狗、大汉奸李士群。

窃听记录虽然不全面,但有一点昭然若揭,就是:腾村的研究没有结束,他在继续研制一种隐蔽性更好、杀伤力更大的毒药。这也是他来中国的真正目的,他要用剩下的四十九个孩子做试验品,研制一种让中国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即密药黄号。从后来我们了解的情况看,这种药将以糖果、糕点、奶制品等儿童食品样式面世,孩子在成长过程免不了要吃的,爱吃的,而吃了就会上瘾,吃多了就会智力下降、精神麻木。

正如林婴婴说的,腾村不是想做屠杀中国人的刽子手,他要把每一个中国人都变成一头猪!蠢猪!

3

第二天中午,我请静子出来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午饭。这也是我第一次以地下共产党员的身份约见静子,这身份注定我会一反以往的消极态度,变得“积极主动”地打探幼儿园里的秘密。从静子反映的情况看,我更加肯定她是“局外人”,对腾村正在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不知情,对我别有用心的探询也没有过多的防备心理。她几乎是“自动”告诉我:园里有个女孩得病死了,让她很伤心。我问她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她说:“好像是霍乱。”

我说:“你里面不是有医院吗?医生怎么说的?”

她说:“他们就说是霍乱。”

接下来,她第一次明确告诉我,医院里有什么人:有四个女护士,一个男院长。我问:“院长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吗?”她说:“不是。”那么会不会是我前次远远见过的那个偷窥我们的年轻小伙子呢?我这么想着,并巧妙地发问,她又说:“不是的。”她告诉我,院长叫解之三郎,我上次见过的那个人叫小野,是腾村的警卫,等等。

正是从这次谈话中,我彻底弄清楚对面楼里有几个人,他们的名字、职业、关系。交谈中,我突发灵感,问她:“你想不想讨好一下你的上司?”她说:“我的上司?谁?”我说:“你刚才说的腾村先生啊,我想他一定是你的上级。”她默认了,问我:“你打算让我怎么讨好他?”我说:“我认识一个郎中,是专门治各种疑难杂症的,他曾让好几个瘫痪在床的人都站了起来。”“真的?”她很惊喜。我想,有门了,她一定会努力促成这件事。果然,她答应我回去问问,明天给我答复。

林婴婴听说这事后,也觉得我想了个好办法,有可能让我们破掉“铁桶阵”,入虎穴去瞧瞧。我们甚至找到了一个老郎中,让老X(林婴婴司机)去向他现学了两招,准备让他到时扮成郎中进去与腾村进行“历史性会面”。但是,第二天静子通知我,腾村不领情,让我别张罗此事。她是打电话告诉我的,当时没有多说。事后我才知道,为此静子第一次去对面楼上拜见了腾村,腾村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当着我的面骂他道:“什么大教授,我看是个老流氓。”

话里有话!

在我追问下,静子才羞涩地告诉我,腾村对她“动手动脚”的。我嘲笑道:“看来他需要的是女人,而不是医生。”静子不语,我又说:“换句话说,他是想让人陪他上床,而不是让人帮他从床上站起来。”我有意这么逗她开心,希望她给我多提供一些他们见面的细节。断断续续的,静子大致把他们见面的情况都跟我说了,其中有一点让我很意外,就是:腾村的脚病既非天生残疾,也不是后来得了什么病,或出了什么事故,而是他自己一手弄断的。

原来,他年轻时是个采花高手,那时候日本刚流行跳交谊舞,他从十五岁起便经常出入各种交际舞会,他舞跳得很好,加上出身名门望族,姑娘们都迷他,每次舞会结束总有姑娘跟他走。静子说:“也不知他是吹牛还是真的,反正他说他在二十三岁之前,已经跟上百个女人缠绵过。有一天他恨透了自己,再也不想过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他立志要做学问,要当一个研究生命科学的大科学家,便自己动手,用平时修剪胡须的剪刀剪断了自己的脚筋,强行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门。”

我说:“好一个悬梁刺股的有志青年!”

说真的,当时我并不信,静子也不信,但后来种种事实证明,这是真的。他真是个疯子!也许天才和疯子本来就是一种人,他就是这样一种人:游走在天才和疯子之间,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就看你是站在哪一面,怎么看他。

这天是星期天,我和静子吃完饭后,照例去找了家客栈开了房间……从那一回开始,我们总是这样度过这一天:从饭店开始,到客栈结束。这是我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但有什么办法?自从被林婴婴“发展”后,破掉幼儿园“铁桶阵”成了我的使命,我必须把静子哄好、养到家。我把肉体交给了撒旦,为的是殉道、就义:往小的说,是为了让那些孩子(还有四十九个)的生命得到拯救,往大的说是为了拯救我们中华民族。腾村这个疯子,像另一个疯子——希特勒——想把犹太人灭掉一样,想让我们炎黄子孙永世做他们大和人的走狗,为了粉碎他的痴心妄想,我愿意,我们都愿意,让我们的肉体去做包括死在内的任何事。

这一天,我离开静子后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如果说之前我对完成我的使命毫无信心的话,那么之后我是有了一些信心的,因为我发觉静子对腾村不怀好感。这一点对我很重要,至少在心理上,我在静子面前不再像以前那么畏手畏脚,不敢过于深入地探问情况。我也许是个过分谨慎的人,工作经常因为谨慎陷入僵局,这天分手前,我大胆又隐蔽地迈出了一大步,以“据说”的方式向静子表示:她手下的孩子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静子断然不信——不信才好,如果她知道这情况,就说明她是同谋,以前我们对她的判断是错的。让我更称心的是,她没有追问我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而是拿出种种证据否认我,说服我。显然,她没有怀疑我。那么我想,既然这只是“是非”之争,下一步我的任务就是去收集一些说服她的证据。有一点是很明确的,之前我已同林婴婴达成共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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