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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到人的膝盖高。
那花束和她差不多高，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长长的披肩黑发，穿着破烂褪色的十二单衣，那衣裳上花纹颜色极其华丽精致，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唇，象是人偶娃娃——
不，看着她一下一下眨巴着大眼睛，都是相同的间隔时间，扭转脖子看人这种简单动作，也象是关节锈蚀了一般，一格一格转动十分僵硬。
这的确就是那种贵族女子会用来玩换衣游戏的人偶。
它们最后都于每年的三月三日被投到水中，用以作为替身祛除灾祸祈求吉祥。
大概已经成精了吧。
或许是因为对方实在娇小，外形可爱，不知戳中了平原盛血液中遗传的何处萌点，他居然没觉得害怕，带着一种怜惜之意，看着这娃娃想做什么。
两人视线对视上。
娃娃带着天真的笑容，眨了一下眼睛，递过几支花来。
白色纤细的花瓣，柔弱可爱，一朵只有寥寥几片，只有长茎没有叶子，不是他所知的任何花草种类。
平原盛没有丝毫警惕顺手接了过来，还记着不敢出声，只能微微点头致谢。
转身去追寻已走得更远的同伴。
留在原地的娃娃，眨巴眨巴眼睛，喉咙中咔嗒作响，忽然发出“喀喀喀”的笑声。
第112章 鬼市四（）
平原盛抱着花一路行走，没走几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身旁的妖鬼们都笑嘻嘻的看着他。
原本就是阴森恐怖、奇形怪状的脸，露出牙齿这么笑，更让人惊惧了。
真珠此时已发现他落于身后，回头向他瞧来。
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
看她神色，平原盛忽然想起进入鬼市前她叮嘱的话来。
“集市上任何东西，你都不要去碰。”
平原盛有种不祥的感觉，连忙端详那几支花。
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花，分明是一支支婴孩的手。
那纤细的花瓣就是手指，花茎是胳膊。
“啊——”
平原盛本能的惊叫一声，将那几支手丢落在地。
“哈哈哈！”
“哈哈哈！”
身边的妖鬼笑得更厉害了。
真珠和树海已经勃然变色，真珠对着平原盛伸出手道：“跑！”
平原盛立刻听话的狂奔起来。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有阳气啊？”
“对啊对啊，我还以为是我饿久了出幻觉了，原来你也闻到了。”
“是人啊，是活人啊！”
妖鬼们激动起来。
自己的摊位也不要守了，纷纷问道：“哪里哪里？哪里有活人？”
“那个！刚才那个就是活人！”
此时平原盛已经跑到真珠和树海面前，“抱歉，我……我又犯错了！”
“别啰嗦了，快跑！”
真珠拖着他的手快速朝前奔跑。树海放慢了两步，打算断后。
大批妖鬼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朝他们这边汇聚。
“活人啊！热腾腾还没凝固的新鲜血液啊！”
“能吃到活咬下来的生肉啊！”
“多少年了，我想这个想了多少年了！”
他们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追赶。
前方的妖鬼显然也听到了消息，纷纷出来堵截。
平原盛觉得他奔跑根本就没用什么力，脚没沾地，全靠真珠拖着他飞奔，带着他灵巧的躲闪过那些在前面拦截的家伙。
“集市的出口就快到了！”真珠回见那群家伙越追越近，手中忽然多出一张符纸：“我试试看能不能拦住他们！”
只在手中揉捏了几把，回身对那群追赶的妖鬼张开手掌，掌心中飞出无数蝴蝶来。
场中一时到处是群蝶乱舞，纠缠住最前一排几十个妖鬼，一触之下，他们似乎就失了意识，呆呆的突然站在原地，“诶，我为什么要跑啊？”
但其后的妖鬼一边喊着“活人”一边追了上来，他们听见后又本能的跟着追赶，总共也没停几息。
“糟糕，他们数量太多，这种迷魂法术不好使。”
树海见很快就要跑出集市，前面摊位稀少没几个拦截的妖鬼，便以禅杖顿地，“我来试试，你们先走！”
闭目不去看越来越近的追兵，一手竖掌立于胸前，一手握着锡杖，唇中念动真言。
跑在最前的那只妖鬼，伸出的爪子从空中袭来，已经快到触碰到他的脸上时，树海忽然睁开眼睛。
目中有白光闪烁。
“不动明王，火焰召来！”
以树海为中心，朝前方扇形喷射出白色炽烈的火焰。
那只悬于空中的爪子，一点一点溃散，延伸到胳膊，胸、身体、脚、头颅。
化为灰烬。
大概最前方的一百多匹妖鬼，如此悉数被灭。
使出这招后，树海有种脱力的感觉，全身发软，呼吸急促。
“还可以，再来一次。”
他拄着锡杖，撑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的看着那些在后面犹豫着要不要扑上来的妖鬼。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
真珠已经打退几个追兵，和平原盛顺利出了集市，在空旷的地方放出了牛车。
平原盛正手忙脚乱的往上爬。
树海露出一丝笑意，再转回面对蠢蠢欲动的妖鬼们，眼神转为狠烈。
欲再念动真言时，四肢忽然不听使唤，一下子就要软倒在地。
好不容易单膝跪着，没有完全倒下。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发作！”
“可恶！”
那些妖鬼已经渐渐逼近。
应该是此地阴气太重的极端环境，再加上方才脱力的缘故，才压不住的。
树海有点惊慌的想道。
时间够吗？够让他们逃走了吗？
一只妖鬼已经到了他面前。
腐烂到只剩两只眼珠的头颅正盯着他看。
鼻息间都能闻到那股腐臭冰凉的味道。
就在这时，身上似乎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低头看，发现是一件青色布料的衣服。
看着十分眼熟。
两条半透明身体的小青龙，从衣料上蜿蜒爬出，对着最前方那只妖鬼张大嘴喷了一喷，那妖鬼就被青色的火焰点燃，惨叫着倒地打滚。
这是真珠穿在身上的道袍啊。
扭头看去，果然真珠只着了白色单衣，一只手扯着道袍的另一只袖子。
这件法衣被延到十丈长卷住了树海的身体，她一用力，树海就不由自主地被裹着倒飞而去。
短短一瞬间，就直接被扯到车前，真珠一甩，树海被那惯力一带滚到车厢里。
真珠喝斥一声道：“走！”
牛车就行驶起来。
前方那头黑牛越奔越快。
三人坐在车上，心神略放松了些。
“树海你怎么样？”真珠有些担忧的问，“脸色看上去很不对劲啊。”
“没什么关系，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下就好。”树海面色苍白，强自支撑起身体，斜靠在车壁上。
后面那些妖鬼一直穷追不舍，以牛车的速度居然甩他们不下。
还好前方地形广阔，没什么阻碍。
不知跑了多久，平原盛无意中看向天空，惊喜的叫道：“看，是月亮！”
真的，一轮圆月高高悬挂于上空。
只是有些奇怪，那轮圆月似乎如水中月一般，时不时会泛起涟漪，形成不规整的形状。
“大概，不是真正的月亮吧。”树海皱了皱眉头。
“但是，方才那位黑衣女子说，见到光，就是出口。”真珠说，“我们不认识路，如今也只有赌上一赌，信她一次了。”
真珠合目，微微运力。
牛车开始逐渐离开地面，朝月亮飞去。
离地面越来越高。
可是，没有想到，追赶的妖鬼们，也跟着飞了起来。
他们飞行的速度，甚至比牛车还要快。
很快就已飞近牛车底下。
平原盛几乎能数清楚最前面几只妖鬼的牙齿，在月色中映射出森冷的光芒。
第113章 鬼市五（）
“抱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平原盛带着哭腔道：“还是把我交出去吧，不能连累你们。”
“说什么傻话！你别担心，再坚持一下就快到出口了！”真珠说。
树海一直在积蓄力量，此时挣扎着想挪动身体：“我再动用一次明王咒阻一阻就行。”
“你也给我老实待着！”真珠啪的一掌打在他背上，顿时将失去战力的树海打趴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树海神情从未如此窘迫过。
真珠开始挽袖子，一边对旁边散落于地上的道袍说道：“小道，等下我可能会脱力，到时候麻烦你接应我一下哦！”
那件道袍突然立起来，就象有个无形的人穿着这件衣服一样，双袖合拢起来，折着腰拜了一拜，好像是遵命的意思。
真珠对他们一笑，转身从车上跳了下去。
“真珠！”树海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整个人大半身子都冲出车外，悬于空中。
平原盛连忙扑倒在地，将他拉住。
他们看见，朦胧的月光中，只着白色单衣的真珠衣带飘飘，象一朵盛开的花。
“既然这么穷追不舍，那就一次将你们全都超度了！”真珠双手竖掌于胸前。
“开！”
她的身上忽然浮现出夺目的金光。
一本巨大的书的虚影在她身后隐隐出现。
四周的气流狂乱，真珠的长发飞舞。
这是她第一次动用天卷中的力量。
此方天地多出一种浩大、苍茫、古朴的味道。
红唇念诵咒语。
“……生者生来，死者死去，自有归处。地府大门，开！”
真珠向前推出双手，随着她的动作，两扇黑洞洞的大门凭空在她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