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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悲伤大哭,以琳从未有过。
阿姨去世的时候,以琳还在上小学。虽然以琳很喜欢阿姨,可在操场上乍听到阿姨去世的消息,以琳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那股悲痛一直埋藏在以琳的心里,迟迟抒发不出去,压得她难受。
外公去世的时候,以琳心中完全没有悲伤的感觉,因为内心和他不亲。再加上外公赌博,喝醉酒打老婆,以琳心中对他完全无敬佩之情。奶奶去世的时候,以琳也没哭,说到底,爷爷在以琳心中的分量,是全家人中最重的,可这一点,直到今时今日,以琳才恍然大悟。
以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爷爷床前,厅堂里的亲戚都在哭,小姑夫一个大男人,也捂着嘴巴在嚎啕大哭。爷爷躺在床上,手脚已经发硬,他的脸上盖着一张白布,上面压着一枚硬币。
爷爷的身上换了一身白衬衫,青布裤,老布鞋,爷爷的脚边摆了很多瓦片。这些老规矩都是二奶奶在操持,二奶奶给以琳拿了三支香,让以琳对着爷爷的遗体礼拜。
以琳对爷爷的死讯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和小姑夫就已经开始商议爷爷的后事。父亲联系了专门承接白事的公司,拉来了水晶棺,工作人员给爷爷套上了唐装和帽子,男人们合力将爷爷的遗体,搬进了水晶棺。
爷爷的遗体上盖了锦被,放在厅堂,供亲友们瞻仰遗容。这种天气,遗体必须冷藏,才能避免发臭。以琳围在爷爷的水晶棺边上,仔细端详爷爷的遗容,此时的爷爷,和以琳记忆中的爷爷,已经完全两样。
此时,爷爷全身的肤色蜡黄,手脚发硬,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但爷爷面容安详,就算以琳走近看,也一点不吓人。丧礼还有许多事要筹备,父亲在联系火化时间,追悼会大厅的安排,爷爷是殡仪馆的老馆长,这些事自是好解决。
“爸的遗照我这没有,这可如何是好?”父亲焦急地问道。“我有!我这就去准备!”以琳答道。大学的时候,以琳拿了一批爷爷奶奶的老照片修复,爷爷有一张照片正适合做遗照。
以琅夫妇也被安排了许多任务,大至锦被,蜡烛香纸,小至塑料袋,纸杯,都是需要现买的。最重要的是酒席,月落坞有个传统,家里有长辈过世,都是要大办的,为了给长辈一个体面。
邀请亲戚邻居,联系厨师,帮厨,洗碗工,切菜工,借桌椅,都是大工程。好在小姑夫有个兄弟,是专门做厨师的,也能做乡下的酒席,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父母,姑姑们在为爷爷的后事奔忙,以琳有遗照的任务,于是开车回了蕉园。翻箱倒柜,以琳终于找到爷爷的半身正装照,照片里,爷爷身着一身蓝色中山装,表情严肃,嘴角带笑,不怒自威,一看就是领导的样子。
以琳已经近十年不在江城,以琳上网查找照相馆,没想到十年前最火的那家快而美还在。只是以琳没找到任何联系方式,只能明天一早去碰运气。
爷爷后天就要火化,所以明日必须将遗照落实好。第二日一早,以琳出发前往照相馆,到了照相馆还不到八点,等了好一会儿,工作人员才来开门。
好在照相馆承接遗照业务,连相框都是现成的。只是照片得送到上一级的地级市去打印,靠人工带回,等遗照弄好,起码得下午了。工作人员将美化好的电子版照片展示给以琳,技术确实是好,照片中的爷爷看起来风华正茂。
不止以琅夫妇在城里办事,父亲和小姑夫也来了城里,他们要将爷爷的存款取出来。之前还要办死亡证明,这又牵涉到户口所在地证明,得在社区,殡仪馆,医院,银行之间来回跑,忙得两人焦头烂额。
中午,以琅夫妇,小姑夫,父亲和以琳,在一家沙县小吃随意用了餐。
下午一点多,遗照终于到了以琳手上,相片里的爷爷精神抖擞,以琳很是满意。以琅夫妇的丧葬用品也买好了,父亲也将爷爷存折里的钱顺利取出,一家人开车赶回月落坞。
亲戚们看到爷爷的遗照,纷纷赞叹爷爷有官相,显年轻。相对比之下,悬挂在墙上,奶奶的遗照就显得敷衍了。奶奶身体健康时没留下照片,后来一瘫痪就是八年,满脸病容,人也抑郁没神采。
第二日是爷爷的追悼会,追悼完之后就要火化,让人始料不及。以琳赶到殡仪馆的时候,父母正在发白衣白帽,以及白色的桔梗花。二爷爷的儿子希军,还是穿了双拖鞋,虽然不太合礼数,好歹人来了。
姨夫骑着摩托车,也来参加爷爷的追悼会,这倒是以琳没想到的。父亲作为家属代表,在台上致辞,那声音如蚊子般大小,即使站在最前排的人也听不清。
加上他一点都不标准的普通话,以琳竟是一句也没听清他在讲什么。这和之后的殡仪馆领导致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来致辞的是姜副所,对爷爷一生的功绩做了大力的肯定。
紧接着是绕灵环节,众亲戚站成一排,由父亲带领着,围绕着爷爷的水晶棺行礼。悲痛的哀乐放得很大声,众人难免又哭了一回,直到今日以琳才明白,古人的这些礼节自有它的道理,追悼会很有必要。
当年,姨夫家因为阿姨自杀的原因,没有给阿姨举行追悼会,只是亲戚们聚着吃了顿饭,那哀伤的感觉压在以琳心中,直到几年前才抒发出来。以琳本以为爷爷去世那日,自己已经流了足够多的泪水,可没想到今日听到哀乐,心中释放了更多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悲伤情绪。
第82章 白事会()
追悼会结束后,爷爷的遗体被火化组工作人员推向火化间,以琳甚至还没来得及看爷爷最后一眼。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突然,好比突然坍塌的百年古宅,好在以琳在火化间外,见到了爷爷最后一面。
火化是那样残忍,推进火化炉之前,虽然人死了,但至少还有具遗体;几十分钟之后,出来的只是一堆骨灰。跪拜焚香烧纸钱,以琳已经麻木,以琳在殡仪馆上班一年,还从没来过火化间。
火化间有三个火化炉,里面的温度很高,不知工作人员如何度过炎热的夏天?怪不得毛亮和父亲的脸色那样灰黄,都是被高温烤出来的。
四十分钟之后,爷爷被推出来了,因为肚子里腹水多,需要的火化时间比较长。以琳跟着父母,以琅,以及几个姑姑,给爷爷捡骨灰。以琳拿着不锈钢铲,将一堆完全没有生命的骨灰,一铲铲装进骨灰盒。
陈家雇了一辆大公交车,将亲戚送回月落坞,以琅作为长孙,抱着爷爷的遗像率先上了车。一路上以琳还是很麻木,公交车停在了坞口,以琳才反应过来。众人下车,绕灵结束之后,一路步行将爷爷的骨灰送回老家。
到了家门口,以琳发现原本露天的院子,搭上了木架子,挂上了篷布。一问才知道,篷布是表姐结婚时买的,这次由大姑父带过来,原本是要自己搭建,因为时间实在紧张,只能花钱雇老乡搭建。
以琳本是个性情孤僻之人,一向不喜亲戚环绕。可这次爷爷丧礼,以琳却发现,两个姑父真的很好,大姑父拉来了篷布,小姑夫联系厨师,帮了自家很多忙。
厨师是小姑夫的六哥,人称六叔,他联系了酒席用的桌椅碗筷。以琳一直在读书,一人在外,又没成家,对现实生活的琐事完全没概念。若不是这次爷爷去世,她还真不知道,白事是这么琐碎的事情。
爷爷的灵堂摆在了厅堂,那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红漆八仙桌上,摆上了硕大的纸糊的三层楼高的大房子。房子前头左右两侧,分别摆放了纸扎的金山银山,桌底下则摆了纸糊的电冰箱,洗衣机,空调,小轿车,家用电器一应俱全。两侧墙上靠着许多花圈,有两个是殡仪馆送的。
爷爷的遗照摆在纸屋前正中位置,两旁摆了鲜花。鲜花是殡仪馆的同事,在爷爷生前拜访的时候送的,殡仪馆实在是很有人情味。他们还送了果篮和慰问金,鲜花用的是百合,富贵竹,康乃馨;水果很高档,山竹,荔枝,西柚都很新鲜。
八仙桌两侧的墙上,横了支细竹竿,上面挂着白布,将八仙桌隔成了前后两截。以琳掀起白布,爷爷的骨灰盒,被放置在了纸房子的后侧,上面盖了叠好的被面。骨灰盒附近摆了个香碗,供人们上香使用。
骨灰盒前的桌下,摆了只竹筐,竹筐里盛了大半筐稻谷,中间摆了只铁勺,里面装了灯油,棉布芯浸在灯油里,一直在燃烧。铁勺后侧摆了一面镜子,左侧摆了一杆秤,颇有些诡秘的气氛。
父母还请了礼乐,吹唢呐的希威是本家,负责敲锣打鼓的两个男人,则是隔壁村的。每当有人给爷爷跪拜上香,礼乐就要奏响,整日里锣鼓喧天。
辈分越大的亲戚,跪拜的距离越远,像以琅的岳父,拿着跪拜的垫子,手里拿着一把香,从屋外开始跪拜,每隔一步,就要跪拜上香。
以琅的岳父是乡下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穿衣也较邋遢。可今日却叫以琳刮目相看,他跪拜的姿势极其标准,脸上一副肃穆的神情,叫人肃然起敬。
一路跪拜到八仙桌前,老岳父的额头上已经挂满汗珠。桌上摆了三个酒盏,桌前放了个脸盆,将酒盏里的水酒,倒进脸盆里,算是给爷爷敬酒。老岳父将三支香横握在手里,每磕一次头,敬一次酒,三次之后方起身插香。白布后的骨灰盒处,也得敬香,不过不用跪拜。
趁着亲戚们跪拜的当口,六叔联系的桌椅碗筷到了,男人们帮着摆桌子,女人们负责洗碗筷,不出一小时,就将桌椅碗筷全部摆好。六叔的妻子,带着几个女人洗菜切菜,六叔则开始炒菜,一切井然有序。
酒席照例是午饭晚饭两顿,吃过午饭,宾客们略觉无聊,有的开始打扑克。父亲在和地理先生庆文,商量爷爷出殡的事宜。庆文爷爷已经七十多岁,腿脚早已不灵便,精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