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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手挥刀背猛击刑崖膝弯,他痛呼半声,剩下半声被咬牙吞下。饶是如此他也只是坐在地上,不肯屈膝——看不出刑崖竟这般硬气!
刑岳按剑道:“刑崖!你可认罪!”
“兵法有云,合于利则动,伺机而动。阵前变化万端,怎可依约一成不变?康国僭王自刭,我若不趁机掩杀攻入王庭,贻误了战机,才是罪该万死!”
刑岳面色静如平湖:“你只知阵前变化万端,殊不知兵法自身本就千变万化。兵法诡诈中隐有仁信。兵法既讲用兵,又赞不战而屈人之兵。刑崖,同本府搬弄兵法,你还没这个资格!”
“好,你既死不认罪,不如军议!”
所谓军议,就是当朝廷无法评定率军统帅是否有罪时,将评议权交给全军。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遵从全军决议,收复涣散的军心。
“全军将士,凡认为刑归德有罪者,放下兵器!”
士兵放下兵器,也就意味着不愿再被统帅所驱驰。
一时之间,只听兵器落地声响,有些士卒甚至还解下铠甲掷在地上。
刑岳不无怜悯:“你自己看,这就是你统帅的大军!”
刑崖从地上站起来,哑然回望向横倒于地的矛戈枪戟,难以置信。
“来人,将刑崖推至军前,重责一百军棍!”
兵卒如狼似虎,扒下刑崖护身的盔铠,押在军前受杖。大红髹漆的军杖被高扬过头顶,又重重落在刑崖身上。
刑崖初时还能硬挺,就是不肯出声痛呼。几十军棍之后,他的头深深垂下,彻底昏迷过去。
可军法如山,就算他被打死,说好的一百军棍,一棍也不能省。
场面已是惨不忍睹,血滴和碎肉被刑杖带起,又迅即落下,血肉横飞!
刑岳自始至终都是按剑而立,一动不动。他全身紧绷,双唇抿起犹如一道铁线。
手足相残!也难怪刑太尉不忍来看。
我逐渐收敛了看热闹的心态,转头望向夏斯阙。他似乎与我心意相通,也侧过脸来看我。我兄弟二人站在门楼上,望着下面刑氏兄弟的手足相残,兔死狐悲,心情再难松快。
凯旋大军默然观望这一场源于他们意志的军法,已经开始有兵卒弯腰捡拾兵器,从最初的稀稀落落捡拾,到刑杖即将结束时,地上的兵器已所剩无几。
“报大将军,行刑完毕!”
刑岳身躯明显震了震,随即他一声清啸,炭黑骊马趱蹄奔来。他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在人事不省的刑崖身旁勒住马缰,战马嘶鸣凌空而起。
“本将今日惩戒刑归德,谁还有异议?站出来!”
众将士已被眼前惨烈场景震慑得胆战心惊,恰有几名兵卒正半躬身欲拾起兵器,却因大将军
策马阵前,无人敢作出捡拾的动作。
刑岳等候片刻,声如洪钟:“那就拾起你们的兵器!尔等出征康国有功,记勋在册。自即日起,全军并入本将军府。重整军容,重振军心!若有胆敢再就李将军之事妖言惑众、惑乱军心者,一律军法处置!”
恩威并施之下,将士们高举兵器,高呼“大将军威武”,已不复初至城下时的懒散。
骊马上的刑岳,颇有几分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意味,他视线从刑崖身上扫过,迅即抬眸向明德门楼这边望来。
刑岳的视线里毫无锋芒,可却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就要退却——事实上夏斯阙当真退后了半步。
我也险些退却,事实上我的脚步已然向后划动,好在猛然惊醒——刑岳接下大将军印玺,就意味着刑氏族内的权重,将逐渐转移到他身上。刑太尉已老,刑崖还不成气候。所以未来在我和刑岳之间,迟早有一场殊死搏斗。
我往前一步,或许就是君临天下;我退后一步,必投身万丈深渊。
我双手指尖紧抠住垛口的砖缝,强迫自己挺腰抬颌,以帝王睥睨苍生的傲然气度,俯视刑岳。
。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拜将、犒军之后没几日,太皇太后就病了。
当时我正在朱雀宫陪伴淑妃,饼饵从紫宸宫赶来:“主君,适才慈寿宫陈圆来报,太皇太后病了,请主君前去问疾。”
“什么?”我愣怔——自我记事起,太皇太后就从未病过!
淑妃略整衣裙,起身道:“臣妾与皇上同去!”
我打量淑妃,在她柔雅的容色里,已无从寻觅险些小产那晚质问我时的凄厉悲愤。
不可否认,李楼这一死,李氏与刑氏间嫌隙已无从弥补
“你若不想去,不必勉强。”我想了想,难得体谅道。
“太皇太后染恙,侍疾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愿往。”
太皇太后寝殿在西暖阁里,我和淑妃赶到时,皇后刑蕙祯眼圈发红,率领嫔御迎出——她是因阿兄刑崖伤重而哭,不免迁怒于刑岳和淑妃。
后妃相见,俱是冷眼相向,我正要出声劝止,淑妃已敛衽为礼:“臣妾拜见皇后。”
皇后鼻中“嗯”了一声,就此作罢。
御医禀奏太皇太后系忧虑成疾,同时疑惑于太后一向饮食知简、善加保养,不知为何竟会气血上浮,以致晕眩目肿。
御医的疑惑,我同样不解,不过我却知道刑太后为何忧虑成疾。
她是在为刑氏家族而忧!
那一日刑岳自请出城犒军,太皇太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还是允准了刑岳所求。
刑氏一族倚靠军伍战功,军心涣散则家族势力受损,所以刑太后不得不惩戒刑崖。可如此一来,便是手足难容,家族内部裂痕顿生,难免祸起萧墙之内。
我站在太皇太后病榻前,第一次感受到我的祖母衰老虚弱。她稀疏的花白发丝洒落在枕畔,她病中常发梦呓,不时会唤两声“石奴”,但更多时候她喊得是“虎头”和“熊心”。
“皇祖母怎的一次都未唤过我?”夏斯阙佯装不平不忿。
太皇太后一病,兼之长乐宫皇太后抱病至今未愈,原本打算祝寿后即离京的夏斯阙也只好留下侍疾,看来郭茹也只有在京中待产了。
第142章 李榭()
太皇太后缠绵病榻两月有余,清明御柳斜飞的时节,刑崖伤愈入宫请安。
刑太后靠坐在床榻上,一手拉住刑崖、一手携起刑岳,将两人的手搭在一处:“你们是手足至亲!”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刑氏兄弟虽在姑祖母前携手揽腕,可退下后刚转过屏风,即刻分道扬镳。
我于暖阁外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可否认,太皇太后睿智而洞悉人心,她已预感家族的危机。
“当日眼看就要打死过去,不过两月就已健步如飞,刑岳还真会做戏!”夏斯阙忍不住揶揄。
“难道你看不出来?掌刑校尉都是太尉府派出去的亲信,只是演给外人看看罢了。”
夏斯阙压低声音:“前几日就听说刑崖出入平康坊中曲,我只不信,看来我要作速安排小舅父回归乡里了,迟则生祸!”
“刑崖伤愈,和李榭有什么”我话才说到一半,便想清楚他话中之意。
夏斯阙曾言,李榭少慕任侠,他若也如古来侠者一般轻生死、重然诺,为兄报仇追到平康坊给刑崖补上一刀,那就真麻烦了。
提到平康坊,正巧汤饼这几日一直和我提说,最近平康坊热闹非凡。
作为长安城的烟柳之所,可以说平康坊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只不过近几日尤胜往昔。
缘起皆因从康国远道而来的十二胡旋舞姬。
康国王为厚谢大夏相助复国,遣使送来西域奇珍异宝,其中就有十二舞姬。
可惜太皇太后早有严令,国中不准做胡旋舞,我只得忍痛命少府监及市司估价出售。不过半日功夫少府监就来报说,十二舞姬悉数被一胡人高价购得。
此事没过多久,平康坊中曲,一家名唤回雪楼的舞馆便横空出世——“回雪楼”三字,据说还出自当朝丞相公子崔子梓的手笔。
从来纸醉歌舞地,急催弦管送华年。
回雪楼一经开门迎客,便以其弦乐考究多变、舞者袅娜柔媚、服饰炫人眼目,引得八方来客齐聚一堂。缓歌漫舞凝丝竹,初为霓裳后绿腰。更为人所称道的是,每晚宵禁坊门关闭后,十二胡旋舞姬款款登台,以回雪飘飖之姿旋转起舞。
回雪楼老板的真实身份,由此惹人浮想联翩。大夏久禁胡旋,即便坊门闭阖,可各坊置有武侯铺,是什么人敢在武侯铺的眼皮底下一舞胡旋?又是什么人可以请动丞相公子挥毫泼墨?
据传回雪楼老板为胡人,曾于夜半酒醉后登台一舞,旋转如风博得满堂喝彩。
我听了汤饼的叙说,不由想起西市康国食肆中胡大郎那一舞胡旋,飞溅其菜汁酒浆。只可惜我当时喝得沉醉不省人事,只能感他的热情,其余都恍惚了。
回雪楼既有这般热闹,我岂能不凑?顺便看看被我贬入贱籍的某人,近况如何。
平康坊门外,几位娇俏的女娘正挥舞绢帕,含泪送别恩客——顺便等恩客走远后,招揽新的郎君去自家做客。
我快步走进坊门,初时还是单门独院的清幽小馆,偶有琵琶丝弦雅音传出。一路向北行至平康中曲,逐渐变换作轩阔高楼,装饰奢靡美轮美奂。
“公子,路东就是回雪楼了。”汤饼叫住我道。
我停步,向右手边望去,只见一座三层高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二层楼栏处高悬匾额,崔子梓的飞白书“回雪楼”三字龙飞凤舞,似乎每个字都要凌空起舞一般。
我站在门外向里张望,触目就见半人多高的舞台,台上舞娘着银丝翠舞裙,正在九朵盛开的金莲上翩然起舞,舞姿柔婉。
店伙恰在此时迎出,将我一行三人让至楼上——二楼中间虚空,设有栏柱,客人可于楼上倚栏观舞。
我才刚坐下,汤圆轻声道:“公子快看北侧正中席上男子,不正是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