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忙命辇郎停辇,飞身跃下步辇。
“贺卿!”我快步上前扶起贺隼,“这几日辛苦贺卿了。”
贺隼躬身行礼:“臣冒然求见陛下,请陛下恕罪。”
我不动声色的端详他一眼,随即做个手势,要他随我入紫宸宫。
我边走边说:“贺卿今日既来见朕,那就表示事情已有转机。”
“是,陛下料事如神。”
我苦笑道:“朕若真是料事如神,当日曲娘也不致自尽!”
贺隼低下头:“陛下以拳拳之心结交康国王子,臣看得分明。”
拳拳之心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弄巧成拙!
我不想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便默然无声,一路直走至炭斋。
落座后我猜测道:“王子桀骜不驯,必然不会让步,难道是高昌使节作出了妥协?”
可那高昌使节若肯妥协,便不会将奏表上至政事堂了!
贺隼眼中满是血丝,疲惫地笑了:“启奏陛下,双方都不肯相让,此事幸赖东光长公主,提出了折衷的解决方案。”
“哦?”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依三姐的脾气,此番不知要怎样怨我!
贺隼继续说道:“事发当日,东光长公主便亲自驾临燕然馆,阻止王子和使节的殴斗。但当时双方情辞激烈,公主殿下也只得命馆丞盛敛曲娘遗体。”
“今日,东光长公主于骠骁将军府中设宴,款待康国王子和高昌使节,臣得以敬陪末座。宴中公主持出曲娘生前亲书诗句,无念故国、忘情解忧。使节尚可把持,王子却是涕泣失声。”
或许是因想到当时康礼的失态,贺隼同情的叹息一声。
我却说道:“仇弟之哭,非关伤情,而是心已成灰——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殿下与曲娘相处数月,情若姐妹。曲娘之死,殿下痛悔莫及,故此殿下提出上表太皇太后,请旨册封曲娘为归义长公主,依未嫁大夏长公主之葬仪,葬于先帝陵的公主园寝。”
这不是东光公主会想出的办法,转圜回旋、游刃有余,这是骠骁将军的兵略计谋。
我冷着脸,不啧一声。刑岳对邦交政事的娴熟,反衬我的生涩,笨如一只鸭子。
我骤然阴云密布的面色,致使贺隼满眼疑惑。
我突然想到他曾经在提到刑岳时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忙正色道:“朕在想,此番幸好有东光长公主斡旋,朕改日定要亲至骠骁将军府,向三姐致谢。”
“陛下英明”,贺隼不疑有他,躬身道:“还有一件小事,不值一哂,臣便当做谈资,说与陛下听听?”
我笑笑:“能让主客郎中特地到朕跟前述说的,定然不是小事。卿如此说,不过是怕朕动怒罢了!”
被我一言说破心事,贺隼也笑了:“燕然馆中康国、高昌夜半责骂殴斗,动静过大,以致宿于会同馆的康国僭王使节,知晓大夏收留其王子殿下,颇有微词。”
“只是颇有微词么?”我不动神色问道。
贺隼回答得相当巧妙:“回陛下,目前是。”
我怒极反笑,贺隼问道:“陛下可要臣驱逐此人?”
我眼珠转动,刚刚经历的失败,非但没让我畏缩不前,反而越挫越勇。
“那边由他微词去罢!”
贺隼被我留下,同在炭斋晚膳。他临退下时,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康礼王子想要同陛下一起饮酒。”
“与朕饮酒?”我一时之间没听明白。
贺隼忙改口道:“王子殿下要见的,是石公子。”
几日后,中书省奉太皇太后之命,拟旨追封曲娘为归义长公主,行奉安大礼,我得以辍朝三日。
食肆外未挂招幌酒旗,在行人熙来攘往的西市,尤显寂静无声。
“郎君,殿下和胡大郎都在楼上相待。”店伙识得我,不再隐瞒康仇身份。
我缓步上楼,刚走至楼梯中间,就觉酒气熏天。
康仇还没看见我,听见脚步声就高声叫道:“石兄到了!”
胡大郎随声说道:“到了就请坐下饮酒,石兄在哪?”
我默然无声地走过去,只见胡大郎和康仇歪坐在席褥上,各自抱持一坛酒,身旁都已积攒十数空酒坛。
我冷眼看着康仇,几日不见,他满面沧桑有如尘灰。
“胡兄,仇弟,石某来迟”
我话音未落,康仇突然将正抱在怀中的酒坛隔空抛掷给我。
“来迟,罚酒!”
胡大郎随声附和:“好,罚酒!”胡虾蟆早已喝得神志模糊。他神志搞不清罚谁饮酒,只抱着一坛酒喝得痛快。
我伸臂接过酒坛,轻轻晃动,西域蒲桃美酒的香气氤氲升腾。
“蒲桃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站在当地,仰面喝尽那半坛美酒。
“好!”康仇大笑抚掌,他拍了拍正坐着的席子:“石兄来坐!”
我径直过去与他同席而坐,康仇于是斜倚在我身上,大口灌酒。
我看他一眼,随即加入他们的饮酒当中。
康仇最需要的不是悲悯,而是共同饮酒的兄弟。
第101章 胡旋()
那一日,我放下所有戒心和顾虑,恣意饮酒。
我和胡大郎、康仇喝得东倒西歪,似要参透酒坛中的玄机。
我虽至今尚不明胡虾蟆何许人也,但酒都可以一起喝了,还怕什么?
我只知道,他同我和康仇一样,都是满怀愁绪的人。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康仇喝得嚎啕,却没有泪水。我和他相与枕藉,倒在地上。他悲号,我喝酒。
胡大郎倚柱箕踞,颌下茂盛的络腮胡须尽被酒汁浇湿,如浓墨染就一般。
胡大郎突然将手中的空酒坛砸向康仇,酒坛失了准头向我砸来,被我懒散拨开。
就听男子一声怒吼:“大丈夫作甚鸟嚎!男儿生于天地间,喜怒悲乐,当付壶酒江月并高歌!”
“好!胡兄高歌,小弟唱和!”我喝得兴致高昂,听他做壮语立时撇下酒坛,坛中晃出来的酒洒了我一脸一身。
胡大郎以箸敲击酒坛,唱到:“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我醉醺醺和道:“惟将酩酊筹知己,不须日暮叹落晖”
这时候康仇发出一两声怪异的唱词,我和胡虾蟆都未在意。
胡大郎醉得倚靠不住,索性仰面躺下:“一手持蟹鳌、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我继续唱和,然而康仇的声音逐渐压过我。他用西域的语言唱出歌谣,我虽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被他语气中满满的怀念所感染。
我想走到胡大郎身边,可腿脚绵软无力,才迈出一步就又摔在地上。我迷迷糊糊爬到胡大郎身旁:“胡兄仇弟在唱什么?”
“嗯?”胡大郎费力思索,半晌才知道我在问什么。
他倾耳听了两句,便对我说道:“仇弟唱的,不过是去国怀乡、思念亲人和伊人。”
我失控的笑:“仇弟真好啊,他还有乡可怀,有人可思仇弟!石兄不及你!”
胡大郎高声道:“我也是!”
于是康仇近乎妩媚的笑了:“我真幸运!我得天独厚!”而后他便一个人呼呼傻笑。
我和胡虾蟆离得很近,侧头说话,张开嘴把满嘴酒气都喷在他脸上:“胡兄为何听得懂仇弟的话?”
他平日将一口长安音说得流利,同我毫无两样。我以为他是在长安城里出生长大,早已不通西域言语。
“我娘是康国舞姬,我的康语都是我娘教的。”
我皱眉,一字一顿:“康国舞姬?”
似乎有什么东西唤起了我的记忆,但是醉酒后的头脑浑浑噩噩,我晃晃头,什么都想不起来。
胡大郎终于舍得放下酒坛:“我也会舞!待我一舞,与二弟助兴!”
言讫,他猛然跳起,因饮酒过多又再度摔倒。
康仇竟拍手喝彩:“舞得好!”
我:“”
胡大郎以手撑地,慢慢站起,缓缓起舞。
轻抬臂、低折腰,初时倒像醉拳。
我嘿然而笑,不以为意地坐起身,捞起一坛酒边喝边看。
然而下一刻,起舞的魁梧男子突然快速旋转起来,有如蓬草转旋,既轻快又有力。
我眼瞳骤然锁紧:“胡旋舞?!”
康仇笑了,大着舌头问:“石兄竟知晓胡旋舞?”
先帝曾沉迷此舞,以致废寝忘食的地步。先帝崩逝后,太皇太后便在国中禁绝胡旋舞。
康仇同我说完,以手击掌作节拍,用胡语唱出西域风情的乐曲。胡大郎应着鼓点,旋转生风。
我难以置信,胡大郎这般身材魁梧的大汉,于起舞时竟然将柔韧和骄美表现到极致。
原来胡旋舞竟是这般!也难怪先帝会因之流连忘返!
胡大郎初时还是原地旋转,后来舞得忘情,他边走边转,踩在酒席上,杯盘狼藉,汤菜汁水沾在他袍角上,又被甩在我和康仇身上。
我也踉跄起身,跟在胡虾蟆身后,拼命转圈。
我们就如同两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撞在一起又分开倒向两边。天旋地转,却酣畅淋漓。
我笑得肆意:“胡兄”
谁知胡虾蟆双目圆瞪:“我不姓胡!”
我乜斜着眼睛,纯是出于搭腔:“你不姓胡,那你姓什么?”
胡虾蟆眼中陡然闪现一丝晴明,他以手抚额,好像想不起来自己的姓氏,而后他慢慢仰倒下头,发出一声闷叹:“我是姓胡”
他这声叹息,直似催眠一般,我很快歪头人事不省。
***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北阁的龙榻上。
寝帐上的秋葵纹似轮盘转动,看得我头晕,忙又闭上眼。
“主君醒了。”是霜橙的声音。
榻旁有人走动,一阵冷香被缓缓送至鼻端,我嗅了嗅,觉得脑袋没那么晕了,方才睁眼。
山药收起开窍凝神的香膏,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