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负责考察地方官吏的上计吏也要于仲冬回到吏部。与之共同来京的还有各地贡士,准备参加来年开春礼部主持的贡举。期间学子们还要同京中太学生以探究经义为名,一争高低。
怎一个忙字了得!
这一通忙乱,直要闹到冬至日,皇帝率领文武群臣举行过祭天仪典后,方才宣告结束。斯时已是人仰马翻,六部官员都恨不得睡在值房里,连家都懒得回了。
现下甫入初冬,政事堂的办事节奏明显不同于往常。
户部、吏部公文奏议,崔相当场发落。户籍、租赋之数,耳闻口授过目不忘。不过一个时辰,数十件公文已被他批示稳妥。更难得之处,在于他始终神态洒脱从容,不见半分促色。
我看得暗自点头。
崔煊堪称长袖善舞,他在理事之余,还不忘请示我和太尉的意见。
不过我却鲜少再开口,言多语失,我只要管好礼部和工部的事就已足够。
我见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近前,淡然问道:“何事?”
藩属之国通常都会于此时凑热闹,他们遣使朝贡索物,贡物自是琳琅满目,然而索取之物,通常百倍于所贡。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难免要去讨价还价,据说礼部主客郎中贺隼便是个中翘楚。
我果然在这些官员中,看见了贺隼,那么是邦交之事无疑了。
礼部尚书周琰躬身道:“启奏陛下,臣等所奏,亦为康国之事。康国僭王遣使来朝,然其使节无鸿胪寺发出的雌鱼符为凭证,礼部和鸿胪寺不敢接待。”
鸿胪寺向藩属之国发放雌鱼符,自留雄鱼符。藩邦使节来朝,一律以鱼符验证。
鸿胪寺卿接言道:“陛下,此前曾有一男子至鸿胪寺,自称为康国王子,但同样无雌鱼符为凭。男子持有三样康国镇国之宝,礼部主客郎中贺隼曾于五年前出使康国,确认宝物与王子无误。因康国内乱,鸿胪寺与礼部,也不敢接待王子。”
我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三样宝物,可是水晶盘、琥珀瓶、锁子甲?”
贺隼揖手道:“回陛下,正是这三样宝物。”
我腹诽,怎会有这般巧事?
刑岳笑道:“臣倒是听闻,日前有人于西市喧闹之地,悬赏这三样宝物寻人”
他话音刚落,政事堂中几位年青官员皆随声附和。
“此事臣也有听闻。”
“臣曾亲自见过那水晶盘。”
“臣摸过那领锁子甲。”
我:“”
若是他们知道西市悬赏所寻之人,正是眼下高坐政事堂的当今天子,不知当作何想。
我毫无缘由的瞪一眼御史大夫,随口吩咐道:“鸿胪寺负责接待康国王子,暂时安置于燕然馆另外告知王子,朕欲借他那三样镇国之宝,入宫一睹。”
周琰忙问:“敢问陛下,康国僭王派遣来的使节,便即驱逐么?”
我看了看刑太尉,故意道:“来者是客,不可驱逐,何况眼下康国前景尚未明朗。馆于别舍,只别让他们两个碰上就是了!”
“是,臣等谨遵圣意。”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纷纷躬身退下。
“贺隼!”我突然含笑叫住他。
贺隼只得回身:“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他眼中隐有戒备之意,显是还因我上一回的挖苦贬损而记恨。或许在他看来,我今日叫住他,同样是不怀好意吧!
被公卿盯着,我只得改口道:“贺郎中可于政事堂外候朕,朕有要事相商。”
贺隼一揖到地:“敬诺。”
他躬身退出,随即又有别部官员上前奏事。然而我却无法认真地听下去,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日同我饮酒的二人。
康仇酒醉后向我倾诉的血海深仇,再联系上贺隼的确认,此人系康国王子当无疑。
但是他为何衣衫褴褛到不堪境地?
他身上仅有的三样可以证明身份的宝物,却因胡大郎发悬赏令寻人便可轻易抛掷,那么胡大郎又是什么身份?
“臣等请退!”文武公卿退班的声音,将我自沉思中唤醒。
我缓缓起身,不同于之前的倨傲,对太尉和丞相拱手相送。
直到堂中再无人,我方施施然对外令道:“贺隼进来!”
然而无人应声。
良久,汤饼隔着门帘禀道:“主君还是出来看看吧。”
我皱眉,抢步出去,却见贺隼倚着檐下廊柱,睡得四脚朝天。
尔母婢也!我如今在政事堂都不敢睡,他小小一个郎中竟睡得这般惬意。
我怒然抬脚就要踹,汤圆眼疾手快,忙自身后抱住我:“主君息怒!他是朝廷命官!”
察觉我火气渐渐消退,汤圆才肯放开我。
汤饼则一直蹲在贺隼身前,此时回身对我轻声道:“主君请看,贺郎中眼下一片青黑,似是多日未眠。”
我走过去,俯身看一眼,而后静默无声地回至政事堂,取出我的雪雀氅,命汤圆给贺隼披盖在身上。
第90章 民风()
我低头略看一看贺隼,吩咐汤饼汤圆:“你们在这盯着,贺郎中快醒的时候,知会朕一声。”
说完,我正要返身回政事堂中相候。
没走两步,就听汤圆自身后唤道:“主君,他”
我示意他不要出声,回身站在廊下,居高临下俯视着男子缓缓睁开一双惺忪睡眼。
“醒了?”我没好气地抽抽鼻子。
贺隼似尚未睡醒,怔忡片刻方缓过神来。他揉一揉睡麻了的手脚,就势翻转半个身子跪倒,俯伏下去,身上还披着我的雪雀裘。
“臣御前失仪,死罪!”
我急于了解康国王子之事,因此并未当回事,只示意他跟上:“你随朕来。”
然而我都已走到政事堂门口,身后殊无动静。我讶异望过去,却见贺隼依旧保持着俯伏的姿势,没有动静。我抬眉,不会是又睡过去了吧!
“贺郎中?圣上在唤你。”汤圆蹲下,轻推贺隼。
贺隼声音清晰:“臣启陛下,礼部现有诸般杂事待臣去办。陛下若有训示,请即刻示下,臣定当洗耳恭听!陛下若无事,请允微臣告退。待诸藩国离朝之日,臣自当至陛下驾前领罪!”
我眨眼,听明白了,他这是把我当成了无理取闹的无知孩童!
被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官轻视到这个地步,我若再不恼怒,就可以直接禅位给刑岳了。
我倏然转头,目光凌厉如电。贺隼此时已跪直上身,桀骜之态,浑如一只伏地展屏的白孔雀。
我看一眼政事堂门外半人高的灯架,适才盛怒之下,我险些举起灯架砸人
好险,若我今日打伤贺隼,后果不堪设想。汤圆说的没错,他是朝廷命官,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我身为天子,即便他官微位卑,我又岂可伤他?
心思数转,我看着贺隼出神。此人无疑为能吏,性格孤傲清高。他既敢轻视天子,同样也不屑依附刑氏。似他这般的臣属,在朝中为数不少,通常官位低微却握有实权。
我暗自点头,长久以来我竟忽视了这些臣工的存在。若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便可在朝中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且因其位阶低微,在形成的最初不会引起刑氏过多的戒心。而一旦势力形成,将再无可逆转。
想到此,我顿觉眼前一亮,轻笑出声。
贺隼因我古怪的反应而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我悠悠开口:“贺郎中久在礼部,可知目无君上该当何罪?”
“回陛下,目无君上,罪当枭首弃市!”
“好!你也不必回礼部去处理藩司诸事,可自投于大理寺领罪。”
贺隼:“”
贺隼略显踌躇,不知是该谢罪,还是孤傲到底。
我故意叹口气:“人谁无死?可若因一言触忤君上便就死地,实在是莽夫之行!”说完我看一眼汤圆。
汤圆立即会意:“贺郎中还不快向圣上谢罪?圣上对贺郎中青眼有加,才会如此!”
贺隼抬头看汤圆,颇有些茫然,他用口型问汤圆:青眼有加?
汤圆急中生智,指着贺隼身披的雪雀氅说道:“贺郎中请自看,适才圣上见贺郎中睡倒廊下,亲自解下雪雀氅,为贺郎中披拂在身!”
我“哼”一声,背转过身,忍笑忍得艰难。汤圆这“亲自”二字,用的当真精妙!
贺隼轻“噫”一声,这时才顾得上低头查看正披着的氅衣。
良久,我身后传来朝靴厚底蹭过石砖地的趋步声。我转身,就见贺隼将雪雀氅高举过头,跪下道:“陛下恕罪,臣不知道”
他不知我会对他“青眼有加”,不知我会不计前嫌亲解袍氅为他披上。他不知道,我同样也不知道!
我对汤圆投以赞许的目光,同时接过贺隼手里的雪雀氅,这一次是真的亲自给他披上。
“朕看这用白孔雀屏织就的氅衣,洁然无尘、不事繁丽而自有光辉,与贺卿的品行倒颇有几分相似,朕便将它赐予卿了。”
汤饼和汤圆互看一眼,险些笑出了声。不过两日,我便赠出两袭珍贵裘氅,回宫以后不知要遭霜橙怎样一番数落。
“陛下!”贺隼语气中感激与悔恨交织——他感激的并非这雪雀氅,而是我对他品行的嘉许。
“朕今日本拟与贺郎中商议康国内乱,谁知郎中竟以朕为无理取闹!朕自回政事堂处理公文,不敢相烦贺郎中,郎中请回!”
我才刚坐在政事堂的矮榻上,眼角余光察觉门帘被掀起,我忙低下头,掩住嘴角笑意。
折其傲骨,嘉其品行,使其为我所用!
笼络的同时,不忘警示对方,朕为天子!
贺隼在我面前,一揖到地:“陛下。”
我淡然道:“贺卿免礼,自去搬张席子到朕近前来坐,朕有事相询。”
待他坐定,我终于进入正题:“朕想问卿康国民风。为何康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