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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紫雕微怔了下,随后依礼谢恩。
我看他一眼,继续说道:“高祖创我大夏国祚帝业之初,曾封下‘镇辅明威、定平安荣’八位勋臣为从龙国公,世袭罔替。高祖圣谕,从龙国公如大夏社稷之股肱腑心,后世君臣当礼敬有加。所以”
我轻松的语气陡然一收,目光凌厉斜睨凌纶:“日后再有似今日这般辱及荣国公者,便是藐视高祖成法,为大不敬之罪!”
“退朝!”我低低吩咐一声,拂袖而去。我脚步极快,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刑岳正目意深沉地望着我,我略停了停,随即疾步离去。
总角时的手足之情已成过往,来日虽渺不可知,然而种种迹象却已明晰预示了我和刑岳之间,势难共存的结局。
。
北阁殿阒无人声,我独自坐在寝殿深处,面前的案几上平铺那幅缃色绢帛。
那上面已显出黯灰色的字迹,我瞪够多时,抬起手覆住眼睛,只觉精疲力尽心灰意冷宁儿性情傲然清澈,难道竟也是南梁的间者?
我正自茫然失神,忽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叫道:“馎饦!”
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不妥,忙抬眼望去,只见香橘正捧了一鼎碧玉狻猊香炉,站在我面前。她本就哭得双目红肿,又乍然听见我唤馎饦名字,泪水唰地就掉落下来。
“奴婢香橘,来为主君添香。”她强抑哽咽,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我颓然点头:“是香橘啊”
香橘躬身行礼后跪坐在书案前布置香炉,我一边看她添香一边心不在焉的顺手抄起一物,低头看时才发现是华妃宫里的绢帛,我皱皱眉,抛置在地上。
“这是什么香?”我语气轻缓。
“回主君,这是奴婢新近调配的香药,还没有起名。”
香橘见一缕香气弥漫出来,便即起身:“香已添好,奴婢告退。”说话间她迈步向后退去。
“香橘!”我出声叫住她。
她只得应声回身,却也只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立住,福身问道:“主君还有事吩咐奴婢?”
“朕今日吓坏你了?”我迟疑良久,终是问了出来。
香橘抬袖揩去腮边泪水:“主君是奴婢的君上和主人,本就对奴婢握有生杀予夺之权,今日不过是一句喝问,奴婢不敢言惊吓。”
我听了,低头想想,无奈苦笑道:“这应是你的真心话,但却不是朕想听到的。”
我略挪动身子,拍拍空出来的半边席褥:“香橘,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她乖巧地坐在我身侧,却半垂眼眸默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你平日不是最聒噪的一个吗?”我对她眨眨眼,“你看这紫宸宫里哪有鸟雀的踪影?统统都被你吵得不敢落脚!”
她依旧不语,然而乌润润的羽睫上渐有泪珠凝结。
“唉”我叹口气,摸出帕子故意平托在她脸下,“金豆子要掉了,朕替你接着。”
香橘嘴角才要抿起一点笑意,转瞬却泪落如雨,她抽噎怨道:“晨起时还那般的怒声怒色、喊打喊杀,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就又说笑起来!难道主君的心肠都是石头做成的吗!”
我拱拱手,歉然道:“香橘,担待朕今日怒后失言,朕不该对你疾言厉色”
我呵呵笑着替她拭泪,心中暗松一口气,香橘既然还肯出声怨我,那就表示并未和我生分。
香橘见我道歉,惊惶摇头:“主君莫再说了!奴婢被遣来紫宸宫已有十年时间,主君何曾对香橘有过半句重话?奴婢明白,今日主君是被气疯了。”
我点点头:“朕自问不是御下寡恩之主,你们十人是朕最信任最倚重的腹心,可是朕万没想到,汤饼竟会里通外人,合谋算计于朕!汤圆知情而不报,眼看朕入彀却不加提醒”
“可是馎饦阿兄并未参与啊!”香橘哀求道,“当时主君怒不可遏,馎饦阿兄是唯恐主君伤了汤饼的性命,才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的!杖刑八十的惩戒实在过于严重,馎饦阿兄如何受得起?主君现下收回成命,还来得及。”
内廷向例,为顾及天子颜面,御前近人在暴室领责不可褫衣当众受辱,且要待日落之后方可行刑。
香橘说的没错,现在收回成命,还来得及。
可是我却紧握住香橘手腕,缓缓摇头:“君无戏言!受得起、受不起,他都要受!”——谁让他是秦相嫡孙、秦氏后人?!
去年我驾临辟雍后没几日,饼饵内秘阁就来奏报,长安城内市坊间竞相传述秦相冤案,并且流言秦相孙辈尚在世间,说是苍天庇佑,不绝忠臣之嗣。更有甚者言之凿凿,传闻秦相之孙就藏身在宫城以内,伺机报仇雪恨!
满城风雨中刑岳虽静若处子,可今日早朝时御史台借机发难,分明就是刑氏不甘臣服,正式向我宣战。
而在内廷,皇后凤仪宫前两日声称失窃紫玉送子观音像,敲锣打鼓的传召宫闱局及六尚二十四司执事内监及女官责问,借机查阅录有各宫内宦、侍婢家世籍贯的册簿。其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我故意选在这时候重惩馎饦,意在打消刑氏对馎饦的疑心——试问当今天子怎忍对秦相嫡孙重责苛待?而馎饦更可借养伤为名,少在人前走动,保全己身。
说来好笑,八十刑杖几乎可以要了馎饦的半条命,可我这样做却是为了保护他!可惜这些话,我就算说了,香橘也未必能懂。
狻猊香炉中翡色轻雾缭绕,深沉甘柔的香气弥漫在四周。我感到胸口躁郁被化去不少,于是欠身拾起地下的绢帛,重新放回书案上。
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香意深沉幽远,朕闻到了伽南香,还有丹荔、月桂你还放了什么?”
第262章 香橘()
提及香药,香橘眼中总算恢复一点神采。
“奴婢见主君春日易生困倦,所以还放了丁香、苦练藤,用桧华蜜揉作香药丸,再以时鲜香花熏制三日而成,最是解春困、安心神、平肝火。”
我不觉笑了:“香药虽小,却可见你的用心之处。”
说话间我仔细打量着香橘,她通身做宫中女官打扮,如乌檀木的长发绾做青螺髻,不簪不饰。她脸上胭脂早被泪水冲洗干净,一双眼睛哭得如杏子,却是娇俏处惹人生怜。当我注意到她水红色襦裙领口露出的粉白脖颈,忍不住喉结动了动。
香橘双眼迷懵地看着我:“主君在想什么?”
我“哼”了声,忙收敛心神:“朕在想,你刚刚说,你到朕身边已有十年,真的这么久了?朕竟忘了你的及笄之礼,误了你的年华。”
女子及笄而男子冠礼,便是婚配之期。
香橘听出了我的话外音,脸色泛红:“那是朱门贵女才应有的礼仪,奴婢不过区区司香宫女,不敢妄想及笄婚嫁之礼。”
“纵是蓬门小户之女,尚且要寻一良人以托终身。何况是朕的御前女官?”
“奴婢不嫁。”她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
“如果是嘉亲王,你也不嫁吗?”我紧盯着她的眼睛,“朕早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那厮!”
香橘被我一语道破,虽面红耳赤,却没有摇头否认。
我心中百味杂陈,转头看向案头香炉。悠悠往事,便似狻猊口中吐出的如纱轻雾浮过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朕当日在六哥府中见你生得娇俏可爱,年岁虽小却能调得一手别致熏香,便软磨硬泡的问六哥要你。六哥将你看做连城璧一般,如何舍得?最后还是朕投壶获胜”我回想起当日的胡搅蛮缠,无奈笑出了声,“若当年不是朕夺人之美,现在你应该还在六哥身边。”
“他已有了心仪之人。”香橘笑得苦中带甜,不过这个“他”字还是泄露了心迹。
我温言提醒:“可他,是你的心仪郎君!”
“”香橘一时无语,久久方叹了口气。
她或许不敢相信,其实夏斯阙也一直牵挂着她——这些年无论是我和他的会面还是书信往来,那厮总要旁敲侧击着查探香橘是否安好。也正因如此,后来我奉皇太后巡幸东都时,总会携香橘随驾同往。
这两人相见时堪比金风玉露,香橘堂而皇之地偷我的自藏美酒给嘉王喝,嘉王投桃报李,时常趁我转身时同香橘眉目传情。他们当我没看见,其实我全然知晓,不过是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罢了。
我问道:“你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香橘明显吃了一惊:“主君不想要奴婢了么?还是说,主君依旧在怀疑奴婢?”她陡然打了个冷战。
“怎会?”我安抚的扶住她肩,“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朕不忍误你青春韶华。再说朕早就知道你与嘉王暗含情愫,他必会好好待你。此外,朕也有一份私心。”
“什么样的私心?”香橘目光惶急,急切问道。
我淡笑:“你在朕身边多年,与朕早有默契,一个眼神寥寥几字,便可知晓彼此心中所想。你若能到嘉王身边,将对朕日后之事,大有裨益。”
香橘点点头,轻吁出一口气,才刚安下心来突然又想到什么,哽声问道:“奴婢若去了,谁来为主君调香?”
“你走后,紫宸宫里将再不熏香。”我眼皮低垂,遮住内心伤感。
我喜欢香橘的娇俏可人,早在大婚时我就有过打算,想再过上一两年便封她为妃,纳入后宫。然而我既因与她朝夕相见、太过熟稔,又因顾虑夏斯阙之故,才迟迟没有做成此事。
不过今日早朝之后,我彻底放弃了原先的想法!
刑氏既已派出了马前卒姜逢,摆明对阵亮刃的驾势,那么随着前朝帝权与刑党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内廷也将危机四伏。
嘉亲王拥重兵踞守河洛之地,争取到了那厮的全力支持,我便进可制衡刑氏、退可自保己身。
香橘既同他郎情妾意、又与我早有默契,我准备将她送还嘉王身边,不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