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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我心下一动,可脱手之势已成,我只来得及抬高手臂,眼见银锭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擦着管鎏的头顶堪堪飞略而过。
银子落地发出“咕咚”沉闷的响声,暖阁里诸卿尽皆跪地:“请陛下暂息赫斯之怒!”
“陛下,臣愿领罪!”管鎏终于肯开口,他静静地跪在原地,俯伏叩首,“臣请下诏狱。”他声音哽咽,当说到“诏狱”二字,鼻音更显浊浓。
汤圆下去拾回银锭放于食案一角,我欠身拿起,手指尖划过银锭光秃秃的底部,良久不语。
怒火发泄后,我头脑也逐渐恢复清醒:在银锭底特铸“合和二仙”款识,这本就是管鎏之意,他应该还没笨到要蓄意替自己罗织罪名的地步!
那么他自请下诏狱,这其中是否又暗含了别的意思?我陡然想到至今依旧在大理寺系狱的工部及将作监的官吏。
“户部金部司郎中管鎏,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我的声音低沉滞缓,“着褫夺官职、暂时押下大理寺诏狱,容后再做处置!”
大理寺卿程维谨躬身领旨。
我略停了停,方对他说道:“曲江池新凉亭断栏事件,大理寺审得如何了?”
程维谨正要去冕谢罪,我抬袖制止道:“朕说过不急,程卿且从容审理。卿可将管鎏同在押的工部、将作监人犯一处关押,一并问罪典刑!”
工部和将作监那些人能否招出实情,就要看管鎏去鼓弄舌上风雷了。
阁中甲叶响动,羽林卫上前按住管鎏肩膀就要拖走。
“稍等片刻”,管鎏略侧过头去,容色泰然。羽林卫被我挥至一旁待命。
管鎏先是向上叩拜:“罪臣有负陛下厚望,罪臣永辞君上,伏愿陛下长乐未央。”
我给他定下的罪名是“欺君罔上”,若是推审时当真依此典刑,无疑他将被问死罪。故尔管鎏眼中承载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哀。
他站起后,转身面向管尚书直直跪下,管裕均一脸惊惶,愣是退却了半步。
“父亲大人,儿今去了。叩乞大人保重身体,万勿以儿为念!”管鎏叩首在地,我正掩袖想笑,惊见管鎏抬起头时波斯毯上留下两块儿泪痕——他似是假戏真做了。
可惜管尚书并不领情,他始终在回避儿子无辜、委屈的注视,神情有如芒刺在背。
待管鎏被羽林卫押下去后,我冷瞥一眼还跪着的光禄寺卿柴蟠,示意内侍撤下筵宴。
——管鎏选择光禄寺下手,堪称明智。
光禄寺卿柴蟠系刑氏旁支远亲,所以不会像工部及将作监官吏那般,因畏惧刑氏威势而投鼠忌器,不敢明言户部是非。
兼之此人生性圆滑而又胆小,户部拨付银两有异,他先以馊脍搪塞,无事则两不得罪;一旦泄露便立即供出真相,惟求自保。
公卿诸臣俱是小心翼翼偷眼看我,空气冷凝如千年寒冰。
我垂眸轻拂袖口:“仓廪实而知礼节,诸位新郎酒不足饭不饱,今夕何以得成夫妇之礼?”
言讫我抬起头,略扬起唇角微笑,诸卿微怔一瞬,揣度我已不愿再提此事,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东暖阁里气氛不觉回暖。
“朝野上下早知朕看重制举进士,如此朕也只好临时再拨内帑,赐下御宴至新郎宅邸,赏新郎及新妇同食同饮”,我轻飘飘说道,“光禄寺便戴罪立功罢!”
光禄寺卿正待领旨谢恩,我却寒声道:“这笔帑银开销,朕定会记在户部账上!”
管裕均猛打一个寒颤,双膝顿软险些坐在地上。
司天台天官入内奉请,吉时良辰将至,奏请圣驾御昭明殿主持婚仪。
彼时夕阳余晖尚存,然昭明殿内外已是灯火煊晖。
殿上红烛高烧,殿外自廊檐直至院中绛纱宫灯次第亮起,红若朝霞初升,与雪光交相辉映。
第218章 要挟()
我坐在昭明殿御座上,下望殿中十余位意气风发的新郎君。
当日我因应允户部管尚书代为筹银,这才有了今日的昭明殿赐婚。眼前这些士子虽入朝不久,却如我所愿,为沉闷的朝堂平添了锐气与新意。
我亲政至今不足三月,可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入朝新贵与京洛豪商联姻,榷马司灰飞烟灭,户部已现危机,而东陵山下尚不知马落谁手
我看一眼正与崔子梓谈笑的唐紫雕,又望向立于殿门一侧翘首而盼的李榭——今晨我命皇后与淑妃同往行宫,皇后为新妇结缨、淑妃赐佩香袋,待吉时率新妇同往昭明殿。
李榭即将外放,他和淑妃叔侄间还不知何时能再会面,因此我有意让淑妃出席昭明殿婚仪。
眼看夕阳敛起余晖,可新妇的香车金辇依旧迟迟不至。
唐紫雕和崔子梓也走到李榭身边,一同向外张望。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我犹自笑道,“想来是小姐们初为新妇,羞颜未开,躲在复壁夹道里不肯出来,待朕替卿等唤出新妇!”
殿上正自说笑间,宫门禁卫突然进殿禀奏,城外天马厩陆主簿有紧急之事见驾。
我命宣召进殿,陆主簿满面风尘、形容狼狈,进殿便即跪倒,哭道:“陛下,工匠们在天马厩揭竿造反,请陛下”
“你胡说什么?!”我正色道,“太平盛世,几个工匠怎会在马厩里生事?!”
我说到后来,竟忍不住先笑了。众臣工随之哄笑。
在一片笑声里,刑骠骑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陆主簿莫急,将天马厩之事,详细禀奏君上。”
“是,大将军!”主簿以衣袖擦去脸上汗泪,定一定心神说道,“陛下,午后万余名工匠勾结流民冲进天马厩,砍杀主丞副丞,并于厩中杀马烤食!”
我震惊中忘了言辞,这是真要反啊!
天马厩现有康国王遣使贡上的十万匹西域名马,稀世宝马汗血马就在其中!
朝臣低声议论有如苍蝇成群,刑岳和崔煊请我早做定夺,我只顾低头愣神,回忆前几日我在西市平准局前见到的争执。
原先一匹劣绢尚可换得五百文钱,现在却是分文无得,匠户穷途末路才会铤而走险,茅道成和管鎏想出的主意还是操之过急了。
我正要开口,远远就见行宫监一头撞进殿来,颤声道:“圣上,工匠们堵截复壁夹道,劫持皇后、淑妃和诸位新妇为人质,要同圣上清算日资工钱!”
“放肆!”我按剑厉喝,激起殿上阵阵回音。
刑岳立即请命:“皇上,臣请率兵前往夹道,救出皇后淑妃和诸位夫人。”
李榭和唐紫雕异口同声:“陛下,臣愿同往!”
“卿等勿慌,皇后淑妃和诸位新妇,不会有事。”
言讫我垂目细思,事情透着诡异——
天马厩和行宫夹道的工匠同日同时生乱,天马厩那边手法狠戾,行宫夹道则切中要害——皇后和淑妃身份尊贵自不必说,而诸位新妇多系京洛富商千金之女。
我难免想到刚刚东阁玳筵上,管鎏的率尔行事令我大为恼火。而最近管鎏和茅道成联袂处置户部和工部政事,户部拒收工匠劣绢便是一例。
如此看来,无疑是茅道成挑唆工匠闹事,借此向管尚书施压。但他为何不事先禀奏!
想到此我冷然瞥向茅道成,茅道成神色自若,出班道:“陛下,工匠多苦辛,不得已出此下策,请陛下听其所请,恩宥宽赦其罪。”
“朕听内侍言说,卿自任职工部以来,不辞劳苦亲率工匠出入土浆泥沙中,是以极得工匠的敬重!”
茅道成愕然抬头,察觉我语气里的森寒危险。
“朕不惯受人要挟,所以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骤然高喝,“来人!将茅道成绑了!”
茅道成惊慌之下不由挣扎:“陛下为何绑臣?”
“因你唆使工匠作乱,要挟朕躬!”
茅道成无话可说,一时忘了抵抗。羽林卫趁机反剪他双臂,以粗重麻绳紧紧绑缚手臂。
我解下太阿剑递给汤圆:“你可持朕的佩剑、提了茅道成前往行宫夹道。一刻钟内,若匠户束手待罪,朕还可听其陈述下情。否则便以此剑斩杀茅道成!”
汤圆应变机敏,自是不会杀了茅道成。
我见茅道成低头咬紧下唇,问道:“你可还有话要说?”
他苦笑了下,就着被绑的姿势深深叩首:“陛下明鉴,工匠闹事确系臣指使!请陛下只斩臣一人,恩赦其余匠户。”
“朕如何决断,干卿底事?”我冷声道。
茅道成被带走后,昭明殿明烛华彩之下,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榭咬牙竭力隐忍,刑岳则丝毫不遮掩的向我投来嘲讽的冷瞥。我在他们眼中,想必定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了吧?
殿外繁星如银砂遍撒苍穹,早过了黄昏时候,这场我精心筹备的昭明殿赐婚,算是被茅道成和几个工匠搅得一塌糊涂!
我侧头看看漏刻,便即闭目假寐。
直到殿中再度响起脚步声,我睁开眼,就见汤圆双手奉上太阿剑:“奴才复旨:工匠俱已束手待罪,皇后和淑妃暂时引了新妇们前往凤仪宫稍事休整。”
我睁开眼,看一眼滴漏,刚好一刻钟。
然而殿上并无茅道成的身影,我目光满是疑问地看向汤圆,汤圆轻轻摇头:“启圣上,被擒工匠傅石头请求见驾陈情。”
我略一颔首,羽林卫押上一名双手被缚的中年男子,上殿立而不跪,被羽林卫强行拉拽撕扯,竟直接坐在地上。
崔丞相出班责问:“刁民见驾,何以倨傲不跪?”
“皇上昏庸,欲斩忠臣,罪民因此不跪!”
我怒极反笑:“你说朕冤枉茅侍郎?朕虽准你上殿陈情,但你若敢有一字虚情,朕即刻将你推出斩首!”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抬头无畏的看向我,朗声道,“皇上,天马厩及行宫夹道中事,都是我一人筹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