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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无泪却又欲罢不能爱情。哭过之后再拥抱,那种温度慢慢的只能感受到接触的皮肤上,却暖不到心里去。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信息道晚安,后面赫然注明了:张仕诚。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不知道他到家没有。她还拿了他的外套。褐色的休闲西装,质地可以看出价格不菲。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打开窗户,夜色深沉,对面楼层只有零星几盏亮着的灯,喧嚣沸腾了一天的城此刻缓缓进入睡眠状态。下过雨的夜晚,暑气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有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北北丝毫没有困意。失眠就像噩梦一样萦绕不散。一个人在西安这一年,耗损掉内心与身体太多的东西,与最无力的疼痛斗争,偶尔虚脱到有死亡的感觉,这些年承载的事,仿佛一年间纷至沓来,不能抵挡却也无法独自面对,最终都以彻夜不眠来与之对决,然后清算。这一年,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只要不是死亡,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给一诺发去信息说,我已经提出辞职了。她内心有一些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还是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去一诺的城市,和他结婚,就那样过一辈子。她害怕争吵,好像他们一直都在争吵。爱情的开始,北北就制造了一种极端的模式去相处。温顺时她安静乖巧,感情粘腻。暴戾时又如同一只狂躁的兽,歇斯底里,似乎要将一诺置于死地。她始终无法从彼此间寻找到平衡的出口。在一诺面前,她的需索始终像一个脾气暴戾,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小时候每年过元宵节,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给做的手工灯笼,做工精致,样子别致,唯独自己没有。就要想方设法将别人的灯笼燃烧成一堆灰烬才肯罢休。那种占有,嫉妒,盲目摧毁,无端的暴戾之心从小就有。成年之后似乎有增无减,只是一直在沉睡,遇到一诺后,渐渐被唤醒。想要占有,完全控制之心像一个病灶,不断扩大。一诺深爱着她,一点点让步,一点点纵容,在翻来覆去的折损中,直到自己无路可退。彼此在没有完全明白爱情之前,已经将伤害最大化。
爱情迷路了,找不到更好的出口。对于婚姻,他们更像两个陌生的小孩,狭路相逢,因为陌生而对对方保持好奇,彼此持观望态度,都在犹疑,相互靠近,相互试探,也许他们并不是适合对方的最佳玩伴,却没有因此而放手。在游戏过程中,各自的缺点逐渐暴露了,互不相让,僵持不下,大动干戈之后又抱在一起,然后继续游戏。却因为早已失去了童真,有些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对于这样的游戏并没有乐此不疲。是一场持久消耗战,耗费掉彼此所有的耐力与爱心。
谁是谁的沉沦(十一)
凌晨三点,她仍旧在床上辗转难眠。静默的夜,她亦沉默相对。西安,以及这个家,如同魔咒般蛊惑着她。吃了很多安定片,仍旧无法入睡。也许她需要的是心理医生。
五岁那一年,正值叔叔参加高考,奶奶被爷爷打断了肋骨,需要休养,没有人照顾她。后来她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来到了西安。奶奶说,北北,叫妈妈。她站在门槛边,倚着木门,手不断的搓着衣角,脚下来回踢着石头,绛红色的布鞋已经有些磨损,奶奶就着煤油灯一针一线为她纳起来的。她始终低着头,头发蓬乱一团,身上到处弥漫着玩泥巴干涸之后的渍迹。“叫啊,叫妈妈。”奶奶推搡着她。北北看着眼前这个圆脸白面,双眼凹陷,略显肥胖,烫着大波浪卷的中年妇女,用手背搓了一下鼻子,一吸气,撒腿跑了。“唉,这孩子!”奶奶无奈的微微叹气。
她的世界不是只有奶奶,叔叔,还有那个脾气暴烈,张口骂人,抬手就打人的爷爷吗。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妈妈。小时候听到别人叫妈妈,她纳闷的问奶奶,什么是妈妈。奶奶神情凝重,不做解释,只是将她搂在怀里。至此也不再多问,她不想奶奶为难。渐渐她明白,妈妈就是像奶奶一样的人,饿了为你做饭,冷了为你添衣,对你有无微不至的疼爱。
可是这个妈妈似乎并不喜欢她。如同爷爷一样暴戾,动不动就打她。不像别的小朋友的母亲,她始终不开口叫妈妈。
她是乡下没有人管的野孩子,叔叔在县城里念书,爷爷从来不下地做农活,每天都随身携带这一个破旧不堪的收音机听豫剧,稍微有些看奶奶不顺眼,随便抄起手边的什么家伙就打,偶尔连她也一起打。奶奶一个人要做所有的农活。从北北有记忆开始,奶奶的背就一天比一天驼,身上总是有青紫的淤血肿块,伤痕累累。生活于她有千万斤重。
妈妈是幼师,带她去幼儿园。从农村走出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小朋友,内心有些胆怯。他们个个都跟洋娃娃似的,有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穿光鲜亮丽的小裙子,扎着好看的小辫子。唯独她像个泥娃娃,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显得格格不入。别人欺负她,她反击,一开口,满嘴的家乡话,惹的满堂哄笑,喊着“北北羞,把脸抠。”扮着各种鬼脸挤眉弄眼的嘲笑她。她抓烂了一个男孩子的脸,妈妈不分青红皂白,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她一个趔趄,倒退几步,觉得天旋地转,撞在门上,瞬间鼻子流出一大滩血来。她不哭,只说,奶奶,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总是睁着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妈妈,她指着她叫嚣道:“你说,你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就不打你。”她讨厌她这样无端的指责,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认错,也不哭。任凭她劈头盖脸的打她,倔强而无动于衷。
放学的时候,有小朋友的家长问妈妈,张老师,她是你女儿吗?她笑笑,没有回答。“她不喜欢我。”北北想。
在农村她走街串巷,信马由缰的跑惯了。到了城里,会有红绿灯,会有人行道,会有幼儿园,所有人都讲着和她不一样的普通话。一切都变了,她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挨打,妈妈从来不告诉她该怎么做。她从不牵她的手,她沉默的尾随在她身后,卑微而怯懦。过马路的时候,看到车,偶尔她会被轰鸣而来的汽车吓得横冲直撞,有司机指责妈妈不看好她,她才牵起她的手,她觉得陌生。那双手肥腻腻的,短而粗,像她过年时候啃过的鸡腿,手背肉呼呼的肿起来,像是奶奶蒸好的那些刚出笼屉的馒头。奶奶的手很瘦,竹竿似地,修长,手掌有粗糙的温度。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一过完马路,妈妈就迅速丢开她的手,似乎多一分钟都能生出万分的厌弃来。
餐桌上,她因为不小心用衣服抹了流出来的鼻涕,又挨了妈妈一巴掌。她不允许她吃饭,面对着墙跪在搓板上。哥哥在一旁得意的喝着大米稀饭,发出很大的声响,看着她唧唧咯咯的笑。她说,奶奶,你在哪里?怎么不来看我?也许我快死了。
妈妈总是让她跪搓板,整宿整宿的不让她睡觉。偶尔深夜的时候,她起来上厕所,发现她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揪起她的耳朵又是一顿打。有时候她睡着,梦见妈妈打她,因为害怕而惊醒,发现自己确实在挨打,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为了不挨打,困顿的时候总是咬自己,细瘦的手腕上,一排排整齐清晰的牙印,因为红肿而微微凸起,她身上总是旧伤未愈,繁添新伤。她不哭。只是不明白,奶奶说,北北,你要听话,这样妈妈才会喜欢你,对你好。她怕因为自己表现不好,在幼儿园其他老师面前让妈妈丢脸,她努力学习普通话,努力认字,她要得好多好多小红花,她每天都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面前,数自己的小红花。她要得最多最多,这样妈妈就会喜欢她,她就不会再挨打。小红花在不断增多,她身上的伤也在不断增多。
在幼儿园里,妈妈总是对别的小朋友友善而耐心。在她面前却从来不笑,无情而冷酷的抽打她,判若两人,如同被施了咒语的女巫,总是让北北不寒而栗。
父亲是工厂里跑长途汽车送货的司机,常年出差在外。她很少见到。这个家,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就是父亲。因为他长的太像叔叔了。他几乎很少与她交谈,也从来不会像叔叔一样抱她,顶她的额头。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每次回来,妈妈都和他大吵大闹。她和哥哥躲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听妈妈震耳欲聋的咆哮,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哭泣。她不明白,大人怎么了?爷爷奶奶是如此,爸爸妈妈也是如此?
她从门缝里看到父亲提着一个箱子,摔门而走,留下满地摔碎的杯盘狼藉,以及嚎啕大哭的妈妈。她很想念家乡的奶奶。
奶奶从乡下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赶来看她。给了她几毛钱让她买糖吃,在幼儿园门口恰好碰到哥哥,反被哥哥诬陷说她偷了家里的钱出去乱花。妈妈罚她自己扇自己的脸。她在厨房做饭,开了油烟机,中间隔着客厅。她站在最里间的屋子里。妈妈拎着铲子过来指着她恶狠狠的说,扇,使劲扇,要让我在厨房可以听到。她便用力扇自己的脸。她看着奶奶在那里哭着求妈妈,告诉她那钱是她给她的。妈妈不听奶奶的辩解,最后奶奶拉着她一起跪在妈妈面前。
夜晚,妈妈不让她睡床上,只让她睡沙发,她一个人在偌大的黑暗的客厅里,用被子捂着头,似乎黑暗中有鬼魅张牙舞爪的向她袭来。她想念奶奶温暖的怀抱,奶奶就在里间的屋子,她想要被拥抱。她在奶奶身边时,每天晚上都是拱进奶奶怀里睡,安稳而踏实。奶奶揉着她微微红肿的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她的被子上。她说,奶奶没事,我不疼。
第二天,奶奶便带了她再次回到乡下去。
这个家,似乎成了她的牢笼,她的噩梦。她总是失眠。她想自己住出去,也许更想有自己的家。她在一诺身边的日子,睡眠强悍,每次一碰到枕头就酣然入睡。一诺说,北北,我们该结婚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他的城。
谁是谁的沉沦(十二)
快下班的时候,许致远打电话过来说,林北,你来我办公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