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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角潮湿,看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忧伤,知他是借诗说事,借酒浇愁。瞥见李世民正在看我,正想着如何翻案,听那边房玄龄已接口:“笙歌散后酒初醒,归来去鬓发如霜。”
氛围又已伤感起来,我略一思索又借用苏轼的《南乡子》翻过道:“他日功成遂还乡,醉笑陪君三万场,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
“好”随着众人喝了一声喝彩,李世民也笑着收了尾:“万古恩仇逝水流,笑看斜阳几度红。闲来执毫箸春秋,人生何处不风流?”终算是做了个洒脱而完美的收稍。
此刻紫色的霞光已自半卷的帘栊射入,东风穿帘而过,夹着几片悠悠飘落的落英,堂外间歇着几声婉转的莺啼,一堂春色尽收眼底。
众人连续畅饮了几觥,兴致正酣,李世民又唤来华裳舞姬,伴着鼓瑟轻歌,舞动着滟滟碧袖。
华堂绮筵,玉盏春宵。而这一切似乎都半点近不得长孙无忌的身,他只是一盏一盏径自畅饮,在这繁华热闹中显得那么沉静却又那么寂寞。他神情淡漠,用冷漠筑起了一座墙,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也与我隔绝。
日落西沉,微显凉意,宫人们将四周卷帘落下,掌灯的太监也已把玲珑剔透的宫灯逐一点燃。众人皆是酒酣耳热的行着酒令。
随着一云鬓高耸,额上贴着翠色花钿的俏丽女子上场,众人才渐渐静了下来,只凝神看她摇摆纤腰跳着凉州,娇艳的粉裳衬得她就像一朵初开的碧桃,肤如肌雪,桃腮如晕,小小的鸭蛋脸细眉弯弯,杏目凝水,目光顾盼流转间,足以倾倒众生。
乐歇舞止,她却不退下,只盈盈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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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接过我手中的白玉龙首壶,袅袅婷婷的到李世民身边为他斟酒,纱袖口处露出一双如象牙般的纤纤玉手,然后按序依次斟来。
候君集半张着嘴,一双眼睛像胶一般粘在她的娇颜上移不开,此刻不用饮酒,他已醉得一塌糊涂了。那女子却只是佯装不见,嘴角微微含笑,两颊明艳如霞,婉若一朵烟笼的桃花。
我暗道实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一个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连死都不怕的人,却终是要拜在这石榴裙下礼敬心香。
李世民扫了眼候君集,叹道:“朕身边的臣子大多都有娇妻美妾在旁,唯独房玄龄。才高八斗,本应配个美人才是,可偏偏家里有个独眼妒妇。”
房玄龄闻言忙恭谨的晗首:“谢皇上美意,可贱内对臣有恩,臣曾对天发誓,永不相负。”
我心里一动,永不相负,多么熟悉?我知道李世民所说的那个独眼妒妇,是房玄龄的结发妻子卢氏。在房玄龄原还是庶民布衣之时结为夫妻。后来房玄龄得了一场大病,已是奄奄一息,见妻子年轻秀丽,便将其唤到榻前说:“我已时日不多,我死后,你不要为我守志,趁年轻再寻个良人,以度终生。”
卢氏闻言顿时落泪如雨,二话没说便出门自挖了一只眼睛,捧着到床前道:“你看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还有谁会要我?我这辈子生是房家的人,死是房家的鬼。如老天有眼,就让你吃下我这只眼睛后病愈,否则,我也绝不独活。”
房玄龄和着泪吃下了夫人的眼睛,结果病就真的好了。后来他跟随李世民打天下。李世民念他有功,有一次赐了两个美人给他。可却被卢氏豪不留情的赶了出来,居然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李世民当时大为光火,便将其唤来问罪。
卢氏也知此祸不小,勉勉强强地跟随房玄龄来见李世民。李世民见他们来到,指着两位美女和一坛“毒酒”说:“我也不追究你违旨之罪,这里有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是领回二位美女,和和美美过日子,另一条是吃了这坛‘毒酒’省得妒嫉旁人了。”房玄龄知夫人性烈,怕夫人喝“毒酒”,急跪地求情。李世民怒道:“汝身为当朝宰相,违旨抗命,还敢多言!”房夫人见事已至此,看了看二女容颜,知自己年老色衰,一旦这二女进府,自己迟早要走违旨抗命这条路,与其受气而死,不如喝了这坛“毒酒”痛快。想罢举起坛子,“咕咕咚咚”的将一坛“毒酒”喝个精光。房玄龄急得老泪纵横,抱着夫人抽泣。可卢氏饮过后,却一抹嘴问道:“皇上,这毒酒怎是酸的?”
李世民“扑哧”一乐道:“醋,嫣能不酸?”言罢,众臣子皆是一起仰头大笑。原来那坛装的并非毒酒而是晋阳清源的食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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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无毒。李世民见房夫人这样的脾气,叹了口气道:“房夫人,莫怨朕用这法子逼你,你妒心也太大了。不过念你宁死也恋着夫君,朕收回成命。”房夫人料不到自己冒死喝“毒酒”得了这么个结果,虽酸得伸头抖肘,但心中高兴万分。房玄龄也破涕为笑。自此留下了这一段佳话。
我总在想如果李世民需要我为他献眼睛的时候,我也会豪不犹豫的给他。可他会像房玄龄一样始终对我不离不弃吗?
兀自想着听李世民已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朕知你重情重义,也断没有为难你的道理。长孙无忌府上也甚是冷清,是不是也该添个妾室了?”
长孙无忌也不抬头,澹澹一笑:“皇上的好意,臣心领了。可这儿女情长实是累人,还不如与酒为伴,逍遥自在的好。”说完端起酒觥一仰头倒进口里,便踉跄着起身离席,衣袖显些拂掉案上的玉盏,被旁边的房玄龄一手扶住,显然已是醉得不轻。
李世民向就近的崔若示意一下,她忙上前搀住长孙无忌的胳膊,却被长孙无忌一把甩开,径自出了凝香堂。
李世民失声笑道:“想这如此佳人,却无人识得。”说完一睃候君集:“候君集,你已丧妻多年,朕就将这个灵儿姑娘赐给你如何?你可看得上?”
候君集眨着豆大的眼睛,受宠若惊的愣了愣,忙起身跪下谢恩。
我却闷闷在心,这女子实是可怜,就这样当作东西一样让李世民给了别人,连她愿不愿意,都不问一声。而面前的这个候君集又黑又瘦,稀疏的吊稍眉,三角眼旁已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实是可惜了这样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
李世民刚要吃茶,见茶色已淡,微蹙了下眉吩咐说:“去取朕的蒙顶石花来。”
“是”我移步出了殿堂。蒙顶石花是剑南刚刚贡来的新茶,产自常年云雾缭绕的蒙山顶,只有十几亩茶山,品味最纯,只做贡茶使用。
凝香堂外十几名侍卫威严而立,清阳也佩剑站在门边。我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上了溪上的一段木桥,又抄近路绕过一片只有绿叶如盖,还未见花开的荷花塘。穿过一座紫藤花架,已是月沉云影,树影如壁,不见一人。刚上了千步廊便见宫灯下一人影独自凭栏而立,呆望着夜空上的一片微云淡月。
我蓦然止步,转身正欲走开,听见长孙无忌不疾不缓的开口:“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不是”我吸了口混着花香的空气,“皇上命我去取茶,不能耽搁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再见比登天还难。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躲开?”
我心里一阵抽痛,终是伤了他,“大人吃了那么多的酒,不碍事吧?饮酒伤身,大人以后还是要克制些才好。”
“大人?好生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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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言自语,旋即呵呵一笑:“心都伤了,还怕什么伤身?”
我不忍再听下去,也知宫里人多眼杂是非多,不能再耽搁了。随即不再搭言,迅速下了千步廊,想从外面绕开。
“别走”他急急唤了一声,飞速踏上围栏,从廊上一跃跳到我面前,由于酒醉,身子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歪倒。我急忙伸手扶住他。
他勉强站稳了,将手轻轻抚在我的手上,自嘲的笑道:“我长孙无忌没出息,每日只靠着你那一方蓝帕聊慰自心,却是思念更甚,愁苦更深。今日得见你一面不易,就让我再好好的看一眼。”
“大人这是何苦呢?”我淌下泪来,泣声道:“清梨不值得你这样,就把一切都忘了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忘了?”他仰头看着流云中穿梭的淡月,叹道:“我也想。可我没那么洒脱。”
我一时凝噎,竟无法言语,想劝慰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动了动嘴唇,终是诚意而又无力的劝道:“皇上赏赐的那些娇女美姬,哪一个不比清梨年轻?哪一个不比清梨干净?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人为何如此固执?”
他转过头用凄哀的眼神看着我,忧声道:“情由心生!我已被一叶障目,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就把一叶拿开,不就柳暗花明了?”
“已经印在眼里,刻在心上,怎么拿开?除非把我的双眸剜走,把心挖掉,死了入土,然后再重新轮回做人。”他泪光闪闪激动的说完,抬手猛的揩了把脸。看了看我,又缓和了语气,低沉道:“好,你别哭,我听你的,我会把你……忘了。”
他声音嘶哑而凄惶,说得艰难,然后微笑着靠近,在晚风中吻上我的鬃角眉梢,几近呢喃:“罢了,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忽觉有一滴水落到我颊上,滚烫。我顿觉肝肠纠结,为他的那份痴心,也因自己给他的那份绝望。
“什么人?”有人忽的一喝,我猛的一抖。
魏尚宫已被两个女官拥着从太湖石叠山旁的甬道上疾步走来。
我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看了眼拧着眉的长孙无忌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魏尚宫稳稳走近,只向长孙无忌略一福礼,便冷冷的斜着我道:“这乌漆抹黑的,沈宫人躲在此做什么?”
“奴家正欲回甘露殿给皇上取茶,碰到长孙大人吃醉了酒摔倒了,所以就耽搁了。”说着见崔若急急忙忙的过来,借着宫灯的光亮仔细扫了我们几眼,向魏尚宫一点头,争声道:“沈宫人,皇上要的茶你取来了没有?皇上已龙颜不悦了。”
“噢……还没呢,这就去。”我应着,只想尽快逃开。刚转过身就听魏尚宫冰冰的说道:“等等,崔宫人去取,沈宫人随我来。”说完拂袖转身已先走在了前面,只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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