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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火化,奖励五万元,火化之后,再给五万元,丧葬费政府出,你们全家人的户口迁到市里,蓝老师的图书管理员工作可以转正,我再尽量争取一下,给你们安排一套廉租房,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希望总是有的,生活还要继续啊。”
沈书记的话很有哲理,蓝老师不停点头,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政府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大度了,换成别的领导,直接把他们拘了都有可能,况且女儿的港澳通行证还没办下来,真惹恼了人家,就是不给你办,香港科技大可就上不成了。
他颤巍巍的跪下:“沈书记,青天啊。”
沈弘毅一把托住他:“快起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好受,还是尽快处理完毕吧。”
蓝老师愿意打电话,可是浣溪的手机根本没带,打刘汉东、白娜等人的手机,也接不通。
“沈书记,要不要动用技侦手段定位?”秘书建议道。
“不用,也没那个必要。”沈弘毅摇摇头。
与此同时,马凌也在不停拨打着刘汉东的手机,网上已经爆出平川的事情,各种照片,各种视频,充斥于各大论坛、微博,宣传部门也不再一味的封堵删帖,而是以事实真相辟谣,效果反而出奇的好。
男友在平川维稳,马凌放心不下,可是电话总是打不通,于是打给刘汉东的战友林连南,小林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可是他也不清楚刘汉东的下落,只知道被领导叫去执行任务,至今没回来。
马凌心乱如麻,生怕刘汉东有个三长两短,此刻她终于明白父亲的话,嫁给警察,就要一辈子担惊受怕,这是警察家属的宿命。
……
网上的照片和视频,有很多是白娜上传的,她自恃有徐书记授予的尚方宝剑,发起贴来没有任何顾忌,因为她知道,这些内容徐新和一定能看到。
大家当夜都没有离开医院,随便打个地铺就睡了,浣溪整夜未眠,她在思念已经阴阳两隔的弟弟。
第二天一早,几辆平川号牌的警车开到解剖室门口,下来的是平川市委副书记沈弘毅。
刘汉东等人没料到沈弘毅来得如此迅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提取的证物已经搞好了,现在火化也没什么损失。
“呵呵,刘汉东你的主观能动性很强啊,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吧?”沈弘毅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
刘汉东点点头,没说话。
沈弘毅走向浣溪,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你很坚强,陪弟弟回去吧,让父母再见他最后一面。”
浣沙的遗体从冷藏室取出,放入保温箱送回平川,直接送火葬场火化,蓝老师夫妇已经等在那里,火化之后,他们会拿到余款。
浣溪没有回平川,她选择和刘汉东在一起,继续追查真相。
而沈弘毅也没有返回平川,因为临时接到通知,省委徐书记要召见他。
省委大院,徐书记办公室,沈弘毅被晾了整整两个小时,徐书记才铁青着脸色走进来。
“动用特警镇压老百姓,你沈弘毅很威风啊。”徐书记第一句话就能把人压垮。
沈弘毅丝毫无惧,中央有过指示,不许动用武警维稳,但对于骚乱还是要坚决平息的,更何况向省城请求增援是平川市班子的决定,省里也点头的,无论如何这笔账不能算在自己头上的。
“徐书记,平川的情况比较复杂,干群关系长期积累的矛盾到了一个临界点,群众的怨气得不到发泄,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就能引发巨大的社会动荡,这是值得反思的,当然首先要做的是维持稳定,我认为,关键时刻雷霆手段不能少,但为政一方,更需要的是菩萨心肠,我的话说完了,该怎么处分,我都没有怨言。”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好,有魄力。”徐新和面色和缓很多,看得出他很欣赏沈弘毅,这让暗地里捏了一把汗的沈副书记松了口气。
“平川的班子搞得一团糟,需要一点新气象了,弘毅同志,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挑更重的担子啊。”徐新和微笑道。
“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沈弘毅胸膛起伏着,心情很是激动,他去平川任职,纯粹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本想蛰伏个五六年徐徐图之,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平川爆发骚乱,市委书记赵默成和市长高显现束手无策,既不敢下狠手镇压,又不能拿出事实真相平息事态,因为这两位的信用在平川人民心中早已透支的一点额度都不剩了。
赵书记的一帮狗腿子也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的角色,遇到事儿全缩卵了,关键时刻是新来的副书记沈弘毅顶上去,毅然接招,赤膊上阵,身先士卒,特警弹压加重金赔偿,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问题。
这样有魄力,有手段的好干部,焉能不入徐书记的法眼。
第七十章 塔吊之巅
沈弘毅壮怀激烈的时候,刘汉东正面临难题,他临时组建的小团体有解体的趋势,宋欣欣要回家照顾孩子,还要上班,阮小川要回社里,白娜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没人能继续和他并肩战斗。
“等我把分析报告做出来,你们直接交给平川警方就行,铁证如山,谁也不敢包庇罪犯的。”宋欣欣说。
白娜也附和道:“谋杀是公诉案,警方不理,直接找检察院,我就不信平川有人能只手遮天。”
阮小川更是自信满满:“我相信省领导已经作出批示,那些警察破案的压力比谁都大。”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刘汉东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于是大家互留了电话号码,各奔东西,刘汉东和浣溪无处可去,只好暂回铁渣街,在梅姐洗头房内等候,梅姐和众姐妹对浣溪一番安慰,劝她不要太难过,奇怪的是浣溪竟然一滴泪都没有流。
到了下午,宋欣欣打来电话,说毛发的DNA检测已经出了结果,让刘汉东来拿。
刘汉东骑摩托去公安局拿了报告,然后与浣溪一起回平川报警,因为富康还在维修,两人来到长途客运站搭乘城际客车,客运站门口聚集了大量出租车、黑车、三轮载客摩托,以及各种小商贩,小偷小摸,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忽然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留着马尾辫的男司机露出头来:“刘哥去哪儿?上车。”
“去平川,路远,就不麻烦了。”刘汉东道,他认出这是朱玲玲的男朋友马伟。
“你救小玲的时候咋不嫌麻烦,上车。”马伟打开了后门。
刘汉东也不矫情,带浣溪上了出租车,马伟驾驶着汽车如同游鱼一般从车河中钻出去,径直上了高速公路,直奔平川而去。
大家都没心情聊天,一路沉默,两个小时后抵达平川,马伟把他们送到地方,去汽车站捡客人去了,刘汉东和浣溪上楼,拿钥匙开门,屋里坐满了人,除了蓝老师夫妇,还有居委会的几个老娘们,她们是组织派来做思想工作的。
桌上放着一个红布包裹的木头盒子,雕龙画凤还是精美,小镜框里镶嵌着一张照片,是浣沙学生证上的照片,这盒子里装的是弟弟的骨灰。
“弟弟是被人害死的。”浣溪平静地说。
蓝老师说:“妮儿,别折腾了,爸爸已经答应人家了。”
浣溪看了父亲一眼,眼神中有怜悯有哀怨,她不怪父亲,但也不能再听他的话,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做决定了。
刘汉东推门出去,浣溪也跟着出去了,两人去平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报案。果然不出所料,警方不予立案,因为这案子已经结了。
“我们有新的证据。”刘汉东拿出鉴定报告。
警察还是推三托四,一会说领导不在,一会说程序不合规定,一会又说要研究研究。
刘汉东急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明知道是他杀却昧良心说谎话,你们对得起头上的警徽么!”
警察们哑口无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将刘汉东拉到外面,语重心长道:“小伙子,我们比谁都明白,比谁都理解,可我们也有难处啊,警察也有上级,也有人管着,这碗饭吃的不容易,别难为我们了。”
轮到刘汉东哑口无言了,他知道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拉着浣溪默默离去,又找到检察院和法院,却连大门都没进去,衙门口本来就难进,加上是这种敏感案子,他们连门卫这一关都过不去,就算想办法混进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心力交瘁的刘汉东在夜色下的街头坐了一会儿,抽了半包烟。
“哥,算了。”浣溪幽幽道。
“他们不能查,我自己查。”刘汉东依然不死心,他拿出手机,开机,顿时几十个信息跳出来,有马凌发的两条,其余的都是中队长发的,各种勒令通牒最后警告,看时间是昨天发的。
刘汉东一笑,删除了这些信息,打了个电话回去。
“姬中队长,我是刘汉东,我想请几天假。”刘汉东道。
“你不用请假了,你已经被解聘了。”姬扬没好气地说道。
刘汉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本来就只是聘用制警员,辞退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昨天干出那么令领导塌台的事情,不辞退才叫奇怪,事实上昨天抱着浣沙上奇骏的时候已经有这种心理准备了,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怅然,就和当初被部队勒令提前退伍一样。
“唉,你这个事儿干得实在太莽撞了,都没法给你说情,支队长气得茶杯都摔了,我看是很难挽回了……”姬扬在那边叹息着。
“知道了。”刘汉东挂了电话。
“哥,怎么了?”浣溪瞪大眼睛问道。
“没事儿,我早就不想干了,七天二十四小时的上班,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不适合我的脾气。”刘汉东轻快地说道。
浣溪紧咬嘴唇,她知道一份体面工作的重要性,刘汉东为了自己,为了弟弟,牺牲太大了。
“哥,是我害了你,我早该听你的。”浣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