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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容极为艰难地发言。
“都是王爷给姑娘安排的,世子还说,姑娘今日心情不好,就不来叨扰了。”
舒长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青杏在旁,只见她每样菜都只吃几口就搁了筷子,不由奇怪:“姑娘不吃了?”
“不了,”小容没精打采,“撤了吧,给小白留着。”
“……是。”
青杏刚命人把饭菜撤了,在屋外转身见屋内的灯灭去,不由诧然,也只得由着小容歇着。
小容今天心情十分复杂,早早地吹了灯,躺回床上发呆,一时竟困极,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中只觉得旁边有人,小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外面,眼睛也没睁一下。
屋内有人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那人脚步轻便,衣物摩擦间,似乎已撩了衣裾坐下。
有人在看她。
得出这结论,就是真醒了也得装睡,她还没傻到猜不出来人是谁的程度。
“阿朝。”
低沉而清冽的声音,很是好听,小容埋在薄被里,没动弹。
“阿朝。”
不甘心地又唤了一声,小容还是没动,任由他叫。
那人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愿醒,我就直说了。”
月光剔透玲珑,秀气清冷,拢在薄被中的少女眼睫蝶翼般微颤,似乎在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一开始,我是对不住你。只想着你身上有传国玉玺的线索,便半舍了性命想找到你。”
他低低笑了,语气略有自嘲。
“只是后来,渐渐地舍不下你了,只要一想你认祖归宗后,由靖北侯给你随意择一门亲事,我便辗转难眠……信或不信,由你。”
小容心里稍稍颤动,仍然没说话。
“不错,我舍不得你,若是能与你朝夕相处,我……”说到此处,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你,可愿随我一起?”
舒长昼青衣玉带,淡淡垂目,立在屏风一侧,他略带期许地往屏风那边看去,只见一片朦胧,而床榻上安睡的少女似是没有半点反应。他不甘地抿唇,忽抬脚朝屏风里绕了进去,站在她床边。
春末的那夜,他忿忿地睡在山中冰凉的地上,借窗外的月光悄悄抬眼,打量坐在床沿拿着玉簪与锦帛细细端详的、神色不安的少女。
初夏的山林中被郄修篁追杀,他揽着惊魂甫定的少女,抬头打量纤尘不染的月色。
如今她就在身前沉沉地安睡,面对他艰涩难出的话语,却毫无反应。
失望么?伤心么?
又端详了她的睡容一阵,舒长昼自嘲地摇头,转身欲走。一只秀气的手忽然自床榻抬起,紧紧扯住了他微掀的青色衣角。
他瞬间僵住。
低懒的、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声音响起,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
“那,舒长昼,你刚才的声音,很好听……我……”清亮的眼眸在月光下贼兮兮一转,几分明媚几分俏皮,“我很喜欢。”
喜悦刹那间溢满心底,舒长昼唇角一弯,却恶劣地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这衣服再扯就坏了!”
小容一僵,愤恨地转过头,却被人自背后紧紧拥住。她低低叹气,反手握住了他修长的双手。
“舒长昼,”思考半天,小容尽量用一种很温柔很体贴的语气开口,“说实话,你被哥哥揍在眼眶上那一拳,很难看。”
舒长昼脸色刹那间铁青。
世上有几人
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白清潇狐疑地端着茶,仔细地观察着面前两个人。
他家泼辣蛮横骄纵的小妹,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和舒长昼这么亲近了?
在他不远处,容轻朝松松绾了头发,那支白玉簪子在发间若隐若现,衬着雪白的肤色,光彩照人。她一手扶着砚,另一手拿着墨条,仔细地研磨着。十指如玉,玲珑纤细。
舒长昼的气色好得很,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面前的公文,时不时皱上一次眉头。两人各自处理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偶尔抬头相望一眼。
白清潇的眼神越来越凉。
那默契,真是看得他也嫉妒。
“咳咳咳——”
小容疑惑地停了动作,“大哥嗓子不舒服?”
声音较昨天温柔了许多,宛如山间清泉击石,亦如清莺轻啼,白清潇一口茶没咽下,彻头彻尾地咳了个狼狈。
这还是他家小妹吗?!
“你们……”白清潇颤颤地开口,“你们到底……”
舒长昼心安理得地窝在椅子里,接过小容递来的茶轻抿一口,“白世子不是看见了?”
白清潇冷笑:“看见什么了?”
眼见两人又要对上,小容秀眉一蹙,低声道:“明远。”
舒长昼立刻噤声,自顾自喝茶去。白清潇却是险些吐血。
明……明远?!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这是舒长昼的表字啊。
他不在的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
想到这里,白清潇把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冷声道:“王爷架子倒是大得很,竟让小妹在旁磨墨?”
“大哥。”小容蹙着眉头叫他,“这本就是我的事情。”
白清潇听罢,立刻跳脚:“什么叫做‘本就是’你的事情?!你可是白家堂堂正正的郡主,哪有给人磨墨的道理?!”
啧啧,好大的酸味。舒长昼眯起桃花眼,甚是得意地看着白清潇。
叫吧叫吧,反正她不会站在你这边。
白清潇恨恨地瞅着舒长昼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本世子就在一开始把她带回上京去!”
“啪”的一声,却是舒长昼搁了茶盏,直起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清潇。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能惹得白家混世霸王气成这样,他的功力果然又见长进。
小容掩口咳了两声:“好了好了,大哥,你还是先出去散散心吧,肝火这么盛……”
白清潇幽怨地瞪她一眼,忿然起身出去,将书房的门摔得震天响。
见他走了,小容脸上温婉的表情立刻垮下。她转头看着嬉皮笑脸的舒长昼,忽然抓起案头一沓公文,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去。
“喂喂,你干……”舒长昼连忙躲开,转身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用得着这么生气么?”
小容毫无淑女形象地在双臂拍打,狠狠瞪他:“真是馊主意!”鸡皮疙瘩掉一地。
两人昨晚商量着要怎么把事情告诉白清潇,小容的意思是直接说就行,但舒长昼恶趣味上来,建议两人演一场戏给他,不用言语表达。
而这场戏的后果就是,白清潇被气得不轻。看样子,他也没有很放心把小容交给舒长昼。
“放心放心,我让拾芳楼给他打八折。”舒长昼大手一挥,很有财主的风范。
小容直接翻了白眼:“没安好心。”
两人闹也闹够了,都敛起神色干正事去。舒长昼拾起地上一堆公文放回桌上,随意扫了几眼,然后用一种别有用意的眼神看着小容。
容轻朝在旁磨墨,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你看什么?”
“看你。”
双颊很不争气地红了,小容赶紧扭过头,手上磨墨的动作僵硬了几分。
妖孽,实打实的妖孽。她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一个大男人,吃饱了撑的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无可否认的是,舒长昼脱了道袍换上这身王侯打扮,不知好看了多少。
“扭得太过,当心扭到脖子。”舒长昼淡然地将公文整理好。
容轻朝默默地正过身子,继续磨墨。
“洛河郡守是谁,你还记得?”
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小容一怔,低头想了想,道:“是云绍他爹?”
舒长昼微微颔首,眼神愈发得意起来:“这里一本折子是他呈的,他说,要将他的宝贝女儿送来,而且是亲自。”
他刻意在亲自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小容呼吸一颤,没搭理他。
“嗯……这里还有一本,东岑郡守呈的。”舒长昼继续,“他家嫡女年方二八,已经准备启程来朔阳了。”
小容倏地停下动作,“舒长昼。”
小舒王爷又开始嬉皮笑脸:“怎么不叫明远了?”
他昨晚“不小心”将表字透露给小容,明里是希望她将今天的戏演得像一点,暗里是希望她改了称呼。
小容很危险地笑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长昼意识到了危险,讪讪地笑着。
“想出去偷腥?”小容冷笑,将挽起的衣袖放下,然后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头发,“那正好,郡主我和长兄打道回府去,王爷还是慢享齐人之福吧!”
舒长昼立刻黑了脸色,讨好地拉住她的衣袖。
容轻朝哼哼。
“我是担心。”
听他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小容愣住,随即低下头。
担心么,她也担心。舒长昼什么身份她很清楚很明白,很多事情,怎么是他们能做主的?
要牵制那几个郡守,就必须要有制衡他们的棋子,而云绍和听梓就是最好的证明。
“要不……”舒长昼笑吟吟,“要不你稍微显得悍妒一点……”
“做梦!”小容大怒。
书房内沉默下去,气氛有些尴尬,小容叹气,将手边的东西理了理,对他道:“我先回去歇着了。”
舒长昼不置可否,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
回了霜萼院,小容让青杏在外面待着,独自一人坐在房内闷着。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摆在了她面前。
什么能看着其他几个女人走形式地住在这府里,那都是骗人骗己。
在这异世生活了几年,作为一个相对比较八卦的人,小容对这两家诸侯的风流轶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靖北侯白家在某些方面是出了名的厉害,比如现在的靖北侯,她爹白端,娶的是富商之女,还由于经常被这位商贾之家出来的侯妃揍而跑到长阳行宫避难。
还有她现在待的这地方,舒家相对其他王侯来说收敛得多,一般不蓄姬妾,小容几乎要怀疑天下的痴情种子是不是都投胎到了这两家。
舒长昼他爹喜好道术,拜访老道士时看上了同来拜访的一位千金,两人就这样好上了。舒长昼自小耳濡目染,对四处风流夜宿柳巷之类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但还是在府中养了一些姬妾。
小容昨晚才得知这消息,又惊又怒,惊的是舒长昼这种看起来正派的人果然脱不了这种嗜好,怒的是居然被瞒了这么久。
舒长昼在她几欲杀人的眼神下显得很委屈,直朝她嚷嚷自己是冤枉的,说遇见她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感觉叫一见钟情,哄了很久才把小容哄得平静下来。
花言巧语。小容告诉自己不要